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刻,大家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得到一些心理上的满足。
    “小江总可是马上就要来了,我看,咱们分部接下来的日子可要不太平了!”
    “神仙打架我们远远看着就行了,打开这道门,咱们谁也别多嘴,还能好好活着!”
    众人讨论了一阵,又开始闲聊起别的话题,内容无非是公司里的趣事和工作上一些琐碎的小事。
    推杯换盏之间,大家似乎早就忘了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
    沈嘉行抱着林千亦回到了车上,白酒的度数带着最好的催眠效果。在沈嘉行带着林千亦离开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此刻,车内平稳又安静,她睡得更加深沉,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丝毫没有防备的姿态。
    沈嘉行那双琥珀色的眼幽幽的望着她,沉默了好一阵,才给代驾打了电话,他没有送林千亦回家,而是让代驾直接驱车送两人回了云海豪庭。
    他将林千亦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为她拉紧被子之后,委身坐在了床尾的座椅里,伸手焦躁的扯乱了领带。
    沈嘉行也喝了不少酒,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格外的清醒,似乎过往的人生中,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林千亦的身上,琥珀色的眸子深邃悠长。
    在寂静的夜色下,那些被他忽略、遗忘的往事重新用上了心头,尘封已久的片段和细节被他重新串联了起来。
    他的眼角从来就没有过泪痣,有泪痣的人是许纾言。
    刚才,她将他当成许纾言了,她回应的人是许纾言,吻的人是许纾言,心里装着的人也是许纾言。
    沈嘉行从未感到过这样强烈的挫败感,对一个人那样的愤慨和不甘的感觉,甚至超过了当年害他断腿的那个罪魁祸首。
    他不明白,林千亦明明是喜欢他的,为什么后来却不爱了呢?为什么他的一颗真心,却只能换来一个替身的位置?
    许纾言已经夺走了他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夺走他爱的这个人的心?
    沈嘉行的眼眸中燃起了汹涌的恨意,那是对许纾言的怨恨,也是对自己的恼恨。为什么偏偏他迟了一步?为什么许纾言不在他眼前晃了,却还是能让他不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林千亦在头疼中醒来,她将身子缩紧在被子里,掌心触摸到一片光滑的蚕丝被褥。
    这不是她的被子!
    她微微吃惊,闭着眼睛摸索着身下的床单,这也不是她的床!
    林千亦一惊,浑身一个激灵,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目光扫过陌生的房间,黑暗中,她借着窗外的朦胧的月光,隐约看见椅子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嘉行双腿交叉靠在座椅里,身上穿着白日里那套做工精良的西装,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衬衫袖口,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月光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颧骨略高,眉骨英挺,依旧是棱角分明的帅气。此刻,他那双幽深沉敛的眼睛正盯着她。
    林千亦看见他的眼神,心头突地一跳。
    他的眼睛应该是深邃而澄澈的,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隐隐涌动着旁人看不懂的风浪。
    除此之外,他的眉宇间还携杂着一丝倦色,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来太过辛苦才会如此。
    林千亦注意到他靠在座椅里的姿势,比以往要随意、慵懒的多,衬衫的领口也有些凌乱,显得有些颓废,心里蓦地一紧。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千亦终于沉不住气了,“学长……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吧?”
    林千亦的问话显然不是沈嘉行所期待的,他的唇边溢出了一丝自嘲的笑,问了一句:“你是指我带你回家之前,还是之后?”
    “学长,你别跟我开玩笑……”沈嘉行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让林千亦的心中多了一丝恐慌,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了。
    “刚刚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沈嘉行拼命的在她眼中搜寻着自己期待的内容,然而那双无辜的眼眸却让他的希望落空了。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也不能说完全不记得,只是很模糊,尤其是误打误撞喝下那杯白酒之后,林千亦根本分辨不出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一场幻觉。
    印象中,沈嘉行对她表白了,可是他怎么会对她表白呢?林千亦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也不敢乱说,焦急的等着沈嘉行的下文。
    “刚才在套房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记得了?”沈嘉行的脸色沉了沉,那双恍若星河的眸子里浮上了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我答应了什么?”林千亦心中一顿,那些半梦半醒的经历不会是真实发生的吧?
    “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不认账了?”沈嘉行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同冰山一般,林千亦从未见过这样冷的他。
    “我喝多了……”
    林千亦有些委屈,沈嘉行一直在追问她,可她也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啊!有谁能告诉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沈嘉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他忽的笑了,那张英俊的脸如同冷清的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他霍然起身,款步走到林千亦跟前。
    坐在她近在咫尺的距离,突然一把抱住了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学长……”
    林千亦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身体都跟着一僵。
    感受到怀中的人对自己有所抗拒,沈嘉行的眸光沉了沉,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床上。
    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和微微开合的红唇,他似乎是怕它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似的,低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方才的轻柔触碰,这个吻似乎带着侵略性,想要将她倾倒性的压制。林千亦完全被吓到了,她怔了两秒,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沈嘉行立刻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埋头加深了这个吻。
    面对着沈嘉行含情脉脉的深吻,林千亦心慌意乱,根本就无从招架。
    万千种情绪中,她只感受到了惊慌这一种,心中的恐惧越聚越多,她不再挣扎了,身体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发现了身下人的变化,沈嘉行停下动作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饱含着也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抗拒的双眼,正手足无措的望着他。
    那样委屈、懊恼、恐惧、惊慌的眼神,望到他的心都随之狠狠的一疼。
    沈嘉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混账事,看到这样的林千亦,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闷声问了一句:“你怕我?”
    林千亦定定的望着他,没有回答。沈嘉行的心口愈发的疼痛,他缓缓坐起了身,轻手抚上了林千亦的发丝。
    林千亦控制不住的浑身一抖,沈嘉行手指一颤,缓缓收回了手,哑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这句话,沈嘉行就转身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锁上了卧室的门。
    林千亦僵硬的平躺在床上,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惊魂未定。过了好一阵,在确定沈嘉行不会回来之后,她才渐渐松了口气。
    为什么,她会产生一种可怕的感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可以对任何人产生这种感觉,却唯独不该对沈嘉行产生这种感觉。因为那个人是沈嘉行啊,是她的白月光,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林千亦目光闪烁,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刚刚那个人真的是沈嘉行吗?
    冷静下来之后,林千亦将今晚发生的事情慢慢理清。不可否认,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的确是答应了沈嘉行的告白。
    林千亦愿意当众说出,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关于沈嘉行的秘密,愿意把自己多年前做的蠢事告诉沈嘉行,是因为她料定了沈嘉行不会喜欢自己,而她也已经释然了。
    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沈嘉行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喜欢她。
    她太惊愕了,以至于在酒醒之后根本没办法从容的面对沈嘉行。
    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抗拒的确会让人感到失望。方才,沈嘉行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鹰隼一般盯着自己,他应该不仅是失望,还有被人戏耍的恼恨吧!
    林千亦渐渐理解了沈嘉行为什么会有刚才那样的行为,他心里一定是难受极了吧?
    第一次表白,第一次恋爱,就遇到她这么糟糕的人。
    林千亦决定跟沈嘉行谈一谈,她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他以之前的关系出现在公司里吧?
    那样的话,她又将沈嘉行置于了何地呢?
    沈嘉行的当众告白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料,在背地里被人口口相传,他的干练稳重形象会瞬间崩塌。
    虽然她在答应他的时候,不那么清醒,可也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失,就毁了他吧?和沈嘉行在一起,不是她很早之前就希望的吗?她在纠结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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