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徹始终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样推进到这个地步的。但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她跟前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樗蒲县,平静的冬日午后时光被一阵嘈乱打破,城里的百姓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阵乱便已经隐在平静的湖面下。
    不过县衙中,这时候却依然乱糟糟的。
    “大夫呢,快叫大夫来。”
    “血再止不住,县主就危险了。”一个乱而有序的房间内,走进来个满头大汗的妇人向坐在主位上的锦衣男人回话。
    坐在上首的男人正是几天前已经离开樗蒲县的晋王,文彦。
    他手臂上也带着伤,闻言站起来就往外走,与正好急匆匆带着个老大夫过来的一个师爷差点撞在一起。
    “王爷,这是我家三小姐推荐的大夫,说是最擅长处理外伤、”
    师爷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既然如此,别废话。”
    彰滟县主要是有个好歹,他这一趟查淮阳府立下的功只怕都要白抛进去。
    大夫要进去的时候,却被县主身边的丫鬟拦住,“我们家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让一个老头子碰触?”
    文彦不耐烦,一把将这丫鬟甩到门外去了。
    转弯的藤萝小门儿边,陆家的三个小姐偷偷躲在后面,长女陆宁雅一脸愤愤,“晋王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人?称心说得对,要是女子的肌肤被外男看到,以后岂不是要被丈夫嫌弃死?”
    “三妹,你怎么荐了这么个大夫?”陆二小姐宁双带着看好戏的神情问道。
    她一点都不喜欢彰滟县主,对于她是治病更重要还是保名声更重要一点都不关心,反而更好奇向来滴水不漏的三妹,怎么会出这么个大篓子?
    凭彰滟县主的性子,她便是被那大夫救了回来,也不会感激推荐大夫过来的那个人,说不定还会憎恨有加。
    三妹那么精明,断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陆宁馨被两个姐姐看着,无辜地说道:“二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只知道这么个大夫,现在不是救命更重要吗?”
    陆宁双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虽然不知道这个三妹的意图,对她敬而远之的想法却是更清晰了。
    那大夫果然是个外科神医,进去不大会儿就止住了血,这时陆父亲自去请的樗蒲名医也过来了。
    彰滟县主保住一命,县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陆时任这才从晋王口中得知,他们虽然已经离开县衙好些天,但县主好奇民间风情,一会儿要停下来等会做好点心的厨娘,一会儿又要去看风景,他们连樗蒲县界都没出就遇到了刺杀。
    晋王离开前,深深鞠了一躬,颇有些真心实意道:“这次县主能脱离危险,多亏令爱相助,待会儿,本王会让人送些谢礼给她。”
    “那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王爷太客气了,”陆时任只笑着说了这么句话,他第一个想法并不是阻碍晋王和女儿的来往。
    待送着晋王离开,陆时任才问了问师爷,知道帮忙的是三女儿,便叫:“去把三小姐请来。”
    一杯茶没喝完,陆宁馨就到了,陆时任将茶杯放到一边,看着浑身都是名门淑女气度的女儿,点点头,叹了句:“你大姐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陆宁馨垂下眼眸,问道:“父亲唤女儿来有什么事?”
    “你今日救了县主,晋王可能会送些谢礼给你,礼到了你接着便是,”陆时任如此说道。
    陆宁馨施礼,“女儿知道了。”
    陆时任摆摆手,示意她回去,然而就在女儿转身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问道:“你怎么算到的今日郡主会遇险,能提前备好大夫等着?”
    陆宁馨停步,惊讶道:“女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听张师爷说,那位外科大夫当时就在县衙。”陆时任盯着这个女儿的眼睛,却是越看越心惊,他的三女儿,何时能这般隐藏情绪了?
    这般丝毫不泄露情绪的功力,就是他用心培养出来的几个儿子也都不如。
    陆宁馨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父亲在怀疑什么,只是今天我养的一只兔子刮伤了,血流不止,女儿不舍得看它殒命,就着人去请了大夫来。之前,我出门时,听过人说这位薛大夫的名声。”
    陆时任哦了声,似乎刚才就只是随意一问,紧跟着又道:“我怎么听到一句,你那个奶娘的儿子前些日子染病去了?”
    陆宁馨眼眶一红,说道:“那几日风大雪大,都是因为我奶兄还要在外奔波,才---”
    陆时任道:“多给你那奶娘些丧葬银子,下次想给你娘做冥诞,就在城外的积香寺便是。”
    “女儿知道了,”陆宁馨再次施一礼,退出门去。
    刚回到房间,陆宁馨新收的丫鬟青波就笑着说道:“小姐,您算得真准,王爷和县主真得受伤了。”
    陆宁馨微微一笑,这次果然没有出差错。当下只说道:“想想晋王是来查什么的,淮阳府可是三皇叔一派的官员担任,他们能让晋王顺利回去才怪了。”
    清波佩服地伸出两根大拇指,“小姐,我信您了,您有这般算计人心的能力,您一定能为我爹娘报仇。以后,奴婢的命便是小姐的。”
    陆宁馨救下这个人是机缘巧合,念着她懂医便收到身边来。
    “你放心,日后我父亲回京,你爹娘的冤情我一定帮你大白天下。”
    清波感动得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头。
    等她下去后,青鸾才低声道:“小姐,清波这样的人,经历了父母惨死也憋不住一句话,只怕不堪大用。”
    “这有什么?”陆宁馨伸着手指在茶杯上绕了绕,“我身边就是缺这种既不亲近又有些能力的人,你和奶娘,任何一个我都再也损失不起了。”
    一时间,涌上青鸾心头的竟是惧怕,而后才是浓浓的感动。
    “那个乡下女人,查清楚了吗?”陆宁馨问道。
    “查清楚了,她的确是卖出很多精巧的小食方子,且没有任何拜师的痕迹。”青鸾正色回禀。
    陆宁馨猛然顿住手指,将茶杯上的盖子刮下来,难道,这个女人和她一样重生一回?
    不对,蠢货再重生几百次也不能变成个聪明人,更何况一个只会做乡下粗食的女人,怎么可能一重生就会那么多?
    她是重生,那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借尸还魂呢?
    因为自己经历过,反而更敢想。越是想,陆宁馨的脸色便越是难看,这么个变数,不能留。
    ---
    这天傍晚,方伯赶着马车走到一个小山村,跟车里的安溆道:“大妮,你看,过了这个山坳,便是朝阳县。只是天黑山坳里不好走,我们在这村中歇一晚吧。”
    “听您的。”安溆说着下了车来,指着最靠近山坳的那户农家院道:“方伯,那家门外有马匹,说不定已经有行人借住,我们去那家。”
    出门在外,从众一些比较好。
    这户农家过得算是不错,一溜儿齐整的土墙,竹制的门前栽着竹柳,绝对是乡村中的地富裕人家。
    大门是半开着的,能看见院子里正蹲在井边洗菜的一个妇人,安溆的脚步声一靠近,妇人便扭头看来,问道:“是不是要借宿的?”
    安溆心想这户人家可能经常接待借宿的旅人,便道:“不知道方便吗?”
    “方便,请进来吧。”妇人过来开门,看了看方伯,道:“只是我们家也不富裕,你们借宿是要给借宿钱的。”
    安溆提着的心往下放了放,要钱的话是黑店的可能性就不大。
    在古代,不去大地方不走官道,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你都不知道遇到黑店的几率有多大。
    “两个人一晚上十文钱就行,要是单做吃的,你们就得再加钱了。”妇人笑着帮方伯给马儿卸车。
    安溆说道:“应该的。”
    目光看向这家的正堂,只见其间竟坐着一个芝兰玉树般温润的公子,应该就是外面马匹的主人了,此时正在和一个老头淡笑着说话。
    安溆没看到人家正脸,但那种君子如玉的感觉却十分明显,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剧情中的重要角色。
    不过人家这样的都来借宿,这户人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方伯前后看了看,知晓这就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也放下心来。要不是前面顶这个山坳,又是这个时间点儿了,这样的小山村是不能歇的。
    越是小山村越是抱团儿,你借宿人家是半点不能得罪主人家的,否则便是捅了马蜂窝。
    吃晚饭的时候,安溆才知道这家的人口,两个老人和儿子儿媳妇三个小孙儿住在一屋檐下,还有个未出嫁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堪称上有老下有小,似乎把接待过路人留宿当作了一个正经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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