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一亮,立刻缠著他问:「要偷些什麽才值得拿命去玩?」
    孟焰怔了怔,这小子的脑子错乱了吗?
    「我这人什麽都干,就是不干下三滥的偷盗把戏。你吃饱若太f,自个儿去打听、打听偷什麽会掉脑袋。」孟焰当他是疯子,丢下话,迳自走了。
    高颢杵在原地,一脸苦恼地思索,该上那儿打听?
    第二章3
    高颢很安分地待在小苑内,手捧书卷,压低著脑袋瓜,听夫子不断教诲要堂堂正正的做人、男子汉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
    他一一抛诸脑後,差点儿脱口而出:放屁!
    现在,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呢,可是没人肯搭理。至於干一番大事业,嗯,这是要的,只是他还没想到该干什麽大事业才叫做不学好?
    三不五时就偷跑,压根不会掉脑袋。
    偷钱嘛,能力有限,所得不多,也不会掉脑袋,了不起是被爹给罚抄写经书。
    忽地,他想起了爱书成痴的二哥,一定懂得犯了什麽戒条会掉脑袋!
    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落入夫子的眼中,他猛地一喝:「颢儿少爷!」
    「啥?」
    「魂飞那儿去了?」
    「没呢,我回魂了。」
    高颢端正坐好,将注意力放在书卷上头,大声念:「孔子、孟子、老子、庄子、……没半个是我儿子;夫子、学子、呆子……没法儿替我挣银子……」
    夫子登时气炸,满头白发倒竖,追著他打!
    高颢跑得快,绕著屋内东躲西闪的,他什麽都肯学,就是不学一个好!
    打定主意去找二哥,高颢晌午後直往西苑走,来到书房门前就被两名丫鬟给挡下。
    「颢儿少爷,今儿是什麽风将你吹来了?」
    高颢哪知这时令吹啥风,不禁一翻白眼,向两位丫鬟明说:「我要找二哥。」
    「庆少爷没空呢。」
    「怎麽会,他搁下书卷就有空了。」
    ㄚ鬟掩嘴偷笑,「呵呵……」颢儿少爷依然是孩子心性,没长心眼儿,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我就挑明说了吧,庆少爷正忙著,没空见你。」
    高颢放软了声调,央求:「好姐姐,帮我求二哥开门嘛。」
    另一名丫鬟双手叉腰,摇头哼道:「不可能的,庆少爷没空就是没空,我们若打扰,会挨罚的。」
    软的不成,高颢索性来硬的,「我偏要开门找二哥,你们让让!」他作势上前了一步,两位丫鬟也不客气地动手推他。
    「不准开就是不准,颢儿少爷择日再来。」
    三人在廊下拉拉扯扯之际,高颢忽闻书房内传来一声恐吓:「颢弟!再吵,我就向爹禀告去,说你扰乱我读书!」
    他退开了些,眼看两位丫鬟挑眉瞪眼的,鼻孔轻哼著气。
    「看吧,我们可没骗你,庆少爷生气了哦。」
    高颢憋著一肚子鸟气,悻悻然地走了。
    一连数日都见不著二哥的面,高颢闷在房里,躲进被子里直呕气。
    搁在桌上的晚膳早已凉透,他一口都没吃,自怨自艾爹偏心、娘和二娘也偏心,丫鬟们更是没心没肺的欺他不受宠……
    他好不甘心!
    一古脑儿跳下床,二哥白日不见他,夜晚总该有空见吧。
    高颢步出房外,离开小苑内,一路就开始躲躲藏藏地避人耳目,溜进西苑内。
    四下无人,视线也不佳,瞧著书房内透出晕黄的光亮,他压低著身子潜伏在走廊下,听见了一阵娇笑声。
    高颢愣了下,是丫鬟的声音呢。她和二哥说些什麽这麽高兴?
    伸手往窗纸上戳了一个洞,高颢探出脑袋眯缝著眼偷瞧,书房内的炕上有三个赤条条的人影,又搂又抱的,令他吃了一惊。
    顿时面红耳赤,浑身软软地滑坐地上,他们在干什麽啊?!为什麽要脱光衣裳?
    二哥不是爱书成痴吗,怎会和丫鬟们做些奇怪的事?
    他壮了壮胆子再度偷瞧,这一回好奇心犹胜本能的羞耻心,书房内正上演一出活春宫……
    他皱著眉,想起了丫鬟们在日间对自己喳呼的嘴脸,对二哥就不同了,腻称庆少爷呢,还伏在二哥身上又亲又蹭地……
    恶!他别过脸庞,眉宇间隐隐透出一抹嫌恶,原来做人要有好几张面孔,遇见喜欢的就笑,讨厌的就骂或不理不睬……
    他望著这座府邸之内,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有几个?一股怒意渐渐凝聚於心,胀得满满的。瞥见不远处就是藏书阁,他当下决定再也不找二哥了,要什麽,乾脆靠自己想办法弄来!
    高颢躲在藏书阁内的一隅,直到快天亮、室内不再漆黑一片,他藉由微弱的光线动手查找架上的书册。
    会掉脑袋的事,就等於做坏事。
    那麽要查戒条,就得找跟刑罚有关的书册了。
    好不容易,他终於找到一籍相关,摸来藏入衣襟,溜出藏书阁外,眼看天都亮了,书房内仍毫无动静。
    他哼了哼,循著僻静的小径,溜回自个儿的小苑内。
    第二章4
    五年後,高颢已从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蜕变成精明且流里流气的公子哥儿。
    白天,他在人人的面前装傻且装乖。一旦入夜,他露出本性,在外结识了一票鸡鸣狗盗之辈;学偷窃、逛窑子,把酒言欢,干尽下三滥会干的事。
    一开始,他混入人群之中从小玩意儿下手,渐渐越偷越大胆,翻梁窃物、夜闯库房,交友渐广且复杂,其中不乏绿林好汉、武功高手肯教他习武练轻功。
    期间,他也体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夥儿在道上混饭吃,目的只有一个。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偏偏与众不同,只为享乐,不予人计较,也就鲜少惹出事端或引来杀机。
    至於逛起窑子,也仅止於欣赏女人的面相和媚态,那黏上身来的骚样儿,比起狐狸更胜一筹呢。
    「呵呵……」他毛手毛脚的在娼儿身上乱摸一通。
    「唉唷!」媚儿从他腿上跳走,抚著胳肢窝,娇嗔连连:「颢公子,你尽往人家怕痒的地方搔,真坏呐……」
    「会麽?」他也不故作清高,「若没我这种人,这窑馆的旗帜就得摘了。」
    「呵,你的嘴也坏。」媚儿故作生气的瞅了他一眼,一转身,从桌上端起一壶酒,为他斟满一杯。存心灌醉,有意委身於他这个俊小子。
    处在风月场所,各式的男人见得多了,唯一令她看不透的是眼前人,一身穿著虽不是绫罗绸缎,挥金洒银的程度也不似一般纨裤子弟。但他待女人挺好,几位姊妹私下透露,此人不睡娼儿呢。
    若嫌弃,怎会是流连花丛里的常客?
    她暗自猜测,此人看似风流,却不下流。同伙的一帮汉子个个不懂怜香惜玉,满口鄙言粗话,视女人为玩物。
    「颢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酒,今夜就让奴家伺候你一宿可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拒绝得委婉:「媚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我得回去当差呢,难道你没注意那张椅子上放了什麽?」
    打更的锣棒。
    她巧笑倩兮,「当然瞧见了。」可打心眼儿压根不信他是一名打更夫。
    浑身娇软的黏回他腿上,白玉般的手搔著他的胸膛撒娇:「少敲一时半刻又不碍事……」
    「哈!」李朝央一拍大腿,笑说:「媚儿姑娘甭做梦了,你可别看那俊小子年纪轻轻就好拐,人精明得咧。你若要他付酒钱、饭钱都好说,夜渡资是免谈。」
    媚儿睨了那大胡子粗汉一眼,「奴家可没提银子呐。」
    「那就是睡免钱的吧。正好,老子的床空著。」
    「恚想得美!」这话儿,她说的句句肺腑:「谁不知道燕儿是你的老相好,我岂敢抢她的男人?李爷就别逗我了!」
    高颢朝张大同使个眼色,该打发娼儿出去。
    顿时意会,他拍桌,「碰!」一声,吓得媚儿和另外三名娼儿花容失色。
    「你们这些娘儿们就嫌俺的长相丑不拉叽。俺在这儿坐了老半天,也没人肯搭上一句,看了就一肚子烧火。」
    「这……张大爷……」媚儿勉强露出笑容,试著安抚:「您别气……」
    「滚!」他有如狮吼,下一秒,娼儿纷纷夺门而出。
    张大同站起身来抱拳一揖,「自家兄弟们也别笑话俺是北方来的大老粗,有话直说若得罪,大伙儿别见怪。」
    「唷……气啥呢,娘儿们都被你给吓走了。」李朝央顺势和著一出戏,弟兄们有要事商量,他忙著把门给栓上。
    回到座位,大夥儿一致收敛,谈起正经事儿。
    「耗子,这回相中了哪家姑娘?」
    「姓颜的,府上门禁森严,妄想走正门提亲是不可能。」高颢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夜闯颜宅的库房是作梦。
    「怎麽办?」
    「打消念头罗。」高颢一派无所谓的耸肩。
    长相黑头黑脸的杨超可急了,压低了音量问:「大伙儿张罗了这麽久,不提亲?」亏他这俊小子佯装打更夫探路,岂不白忙。
    高颢为他斟了一杯酒,话说得明白:「要提。」
    「重点是怎麽提?」话又绕了回来,李朝央弹指敲桌,和其他人一并等著耗子有何打算。
    他们一帮人虽年长耗子几岁,却以耗子为马首是瞻。这份服从的缘由不外乎耗子探路一把罩,摸透了富豪缙绅的府上地形和宅院格局,简直当自家厨房似的来去自如。
    一般市井小民岂懂这些,遑论他们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他们跟随耗子这段时日,吃香喝辣,快活得很。
    至於另一项因素,耗子有眼光,也不知打那儿来的本事得知官家财主私藏些什麽宝贝,他是专偷骨董字画的雅贼,一旦销赃,收获比扛著一袋银子还来得有价值。
    众人岂能不服。
    高颢横扫了他们一眼,笑说:「何必皱眉头呢,咱们不向活人提,得找死人。」
    喝!
    「这话犯忌。」张大同惊骇。
    其他人闻言都傻了,唯独高颢一派悠然自得,要干掉脑袋的事,就得掘人坟墓,活人难缠,死人倒是不会说话。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墨黑的眸光闪烁,他早已偷腻了富豪财主的家当,那有什麽刺激可言。
    李朝央小声道:「这事若败露,要杀头的!」
    「你们不敢?」
    大伙儿噤口。
    高颢不以为意,颇潇洒:「不敢就作罢,反正我在这一行也混出名堂,要找一帮人合伙,并非难事。」
    「俺做!」张大同站起身来,豁出去了,「俺挺这小子!」
    先前一言不发的陈老七再三思量,也认同:「耗子说的有理。咱们一伙人到处提亲,无论手脚功夫再好,总有吃闭门羹的一天。换个方法,安全稳当多了。」
    其他人花点脑筋想,尔後一致点头,不再有任何异议。
    李朝央又提醒:「门路不同,咱们都没有经验哪!」
    高颢说:「经验要靠累积,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嘛。」
    第二章5
    一帮鸡鸣狗盗之徒从长计议後,各自闪人,依然过著昼伏夜出的生活。
    高颢早已将小苑内墙边的洞口给填平,翻墙偷溜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平常服侍生活起居的老嬷嬷已是两眼昏花,做事也不俐落,身子骨时常犯些老毛病。
    高颢同情她老人家可怜,无一儿半女可照顾安养天年,索性揽起责任,当她是亲奶奶对待。
    他跨入仆房,手上拎著药包,见老人家睡在床上闷喊腰骨疼痛,他就知这近日之内恐会下雨。
    「老嬷嬷,以後别再为我做些端茶送水、洗衣裳的杂事。我大了,有能力打理,不需要你来伺候。」
    他将老人家给扶起,顺手拿来枕头垫在身後,「你半躺著较舒服,我去给你煎药。」
    老嬷嬷挥著发颤的手,急唤:「颢儿少爷……」
    他回头,「什麽事?」
    「别……别忙了。老奴身为下人,岂能劳你这般对待。」
    「哪儿的话。」他淡淡一哂。不由得想起长久以来,身居府邸都没人肯关怀,老嬷嬷虽不是待自己特别好,好歹也照顾了多年。
    他迳自到外头烧炭煎药,蹲在地上许久,瞌睡虫找上了门。
    约莫半个时辰後,两名丫鬟来小苑内打扫,瞧见了他连连打盹儿,不禁掩嘴偷笑。
    两人站在树下说:
    「你瞧瞧,颢儿少爷像不像那街坊蹲在店门口的伙计,没顾客上门,穷极无聊的打呼呢。」
    「呵……是很像啊。」
    「我真羡慕春兰姊姊能伺候著二少爷呢,人考取功名,也谋个一官半职来做,哪像颢儿少爷镇日无所事事,除了吃饭睡觉,连生病的老嬷嬷都伺候上了。」
    「嘻,这样好啊。老爷说了,老嬷嬷本该遣回家乡去,但颢儿少爷要留,老爷就顺了他的意。」
    「难得老爷肯听颢儿少爷的意思呢。」
    「嘘,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怕什麽,颢儿少爷又不是虎少爷。」
    「也是。府上的虎少爷身为修武郎,人可威风了,听不得咱们这些f言碎语,毕竟老爷有四个儿子,颢儿少爷再没出息,他们仍是一家子呢。」
    高颢眯起眼,映入那两个身穿一红一绿的小丫头,啧啧……府里栽种的奇花异卉多,倒是没见过这麽丑的。
    敢说他f话,嘿……准备倒楣吧!
    他继续佯装睡觉,拎起两颗小石子,分别打中她们的脚踝。
    「唉唷、唉唷!」两声叫。
    丫鬟各自跳脚,不明所以的探向四周,除了颢儿少爷仍在睡,也没别人了。
    她们瞪著颢儿少爷的脑袋,满腹狐疑他是否装睡……
    其中一名小声说:「咱们随便扫扫就走啦。」
    「嗯。」
    两人当真随便,拿著扫帚做做样子,一路扫向垂花拱门处,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高颢站起身来,不禁摇了摇头,没见识的丫头片子真以为他是个窝囊废吗?拿他跟庆少爷比……呵,等人回来,走著瞧。
    高颢窝在藏书阁午睡是常有的事,尤其当他缺乏某方面需要的知识,就溜进藏书阁内,翻找了整座书架。
    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他瞒著众人另起炉灶,购置了土地和豪宅,只是还没空去住而已。
    时近傍晚,他听见藏书阁外有些动静,丫鬟们纷纷向二哥请安。
    这会儿轮到他,大剌剌地走正门,步下石阶,春兰和秋菊凸瞪著眼,连连口吃:
    「颢儿少爷……你怎私闯庆少爷的藏书阁?」
    「庆少爷……会生气的。」
    「哦。」他走到她们的面前,嘻皮笑脸地说:「有什麽关系,二哥是什麽身分,岂如你们所说这般小气。」
    推开了她们俩,高颢迳自打开书房大门,喊:「二哥。」
    高庆端起官架子,语气不佳地问:「你怎没向丫鬟禀报要见我。」
    打从进入书房就听见屋外的丫鬟嚷嚷这小子私闯藏书阁,此举令他心头不舒坦。
    「二哥也未免太见外。看来是咱们兄弟俩以前少亲近,显得生疏。如今你都当官了,虽是一名小县令,有爹罩著,不久的将来,二哥前途不可限量哪。为弟的我,能不过来巴著你的腿吗?」他迳自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朝外头喊:「春兰,还不奉茶!」
    「你……」高庆指著他的鼻子,怒斥:「敢支遣我的丫鬟,胆子不小!」
    高颢瞅著他,笑问:「我如何不敢?」
    高庆怔了怔。颢弟何时开始变得与印象中的模样不同了……他眯起一双小眼儿仔细打量,那神情显得放荡不羁,精锐的眸光似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
    「高颢!」高庆拍桌连名带姓的叫:「你是仗著爹不管你,才变得这般放肆是不?」
    春兰瑟缩在门口,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庆少爷气得不轻。
    府里众人皆知,庆少爷是二夫人生的,从小就恃宠而骄,二夫人相当宝贝这个儿子呢。
    高颢弹弹耳朵,回应:「二哥,你别把爹拖下水了。我本来就有胆子,只不过没人肯理我,又怎会发现呢。」他不就专程来找碴了吗?
    箭头一转,他朝春兰勾勾手指头,「别傻著不动,快奉茶。」
    春兰觑了一眼庆少爷点头示意,这才走去桌旁倒了两杯水,一一奉上。
    高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贼兮兮地问:「我瞧你挺会伺候人的,何不今晚转来我的小苑内,我正缺温柔的丫鬟暖床呢。嗯?」话落,他倾身瞧二哥,「你愿意放人吧?」
    高庆的脸色一变,嘴唇抖啊抖地,说不出话来。
    春兰的脸色煞白,连连摇头说:「不要……」
    高颢松开箝制,睨了他们俩一眼,「我随便说说,你们还当真哪。未免太不了解我了,我这人念旧,老嬷嬷待我还不错,我脸皮也厚,自当是她的亲孙子。至於手足之间嘛……」他顿了顿,让别人去联想。
    高庆抓起桌案上的书册想打他,「你要说我们待你刻薄是不!」
    「当然不是。」他瞧二哥小鼻子、小眼睛也生得人模人样,怎那脾气就像猴儿似的暴跳如雷?他顺势放把火,让他去烧个够。
    「我当龟孙子挺久了,闷也会闷出病来,我怕老爹担心哪,届时他少了一个儿子,那可罪过了。」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喉。
    高庆浑身颤抖,一把捏紧杯口,差点儿脱口而出:你不是老爹亲生的!
    「二哥认同了?」高颢就像无赖撒泼,明知不受欢迎,还不打算走。
    放下瓷杯,他f话家常地聊:「我知道二哥当官辛苦,身为老百姓的父母大人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插手。若是城内出了盗贼、采花贼等等之类的,二哥也得想法子把人给逮著。
    「我虽然少出府外,光是听你的春兰和秋菊f聊些事儿,也知道你这阵子为了逮贼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府中难免为了丁点小事就发脾气。二哥,你凶我,我不会往心里去。」
    他笑了笑,刻意强调:「为弟的我,还奢望你早日将贼逮著,心情一旦好,咱们就有空多培养手足情谊,你说是不?」
    高庆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带刺,「你是存心笑话我。」逮不到贼,他只好派手下的人上街抓乞丐来结案。
    高颢喊得冤枉:「二哥太多心了。」一双游移的目光瞟向春兰,欣赏那杏眼朱唇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
    「啧啧……」他话中有话地暗示:「人一旦多心,在意的事儿就不少。」
    他站起身来,作势一揖,「二哥,我今日放肆了。你就瞧在老爹的分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转身,他迳自走人,经过春兰的身旁,动作轻佻的勾起她的下颚,交代:「好好地安抚你的庆少爷。」
    「砰!」书房门,在身後被人甩上。
    高颢走下石阶,提醒仍杵在原地的秋菊,「还愣著?你的庆少爷缺奶娘了。」
    秋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啐了句:「说啥浑话,羞也不羞。」
    第三章1
    连著数日,细雨绵绵。
    高颢待在府中,到处走串,心情煞是愉快,逢人便招呼,热络地像是跟人结了八拜之交。
    不过府中的丫鬟,见到他就讨厌,背地里多瞪了两眼──谁教他调戏春兰和秋菊,色胚子一个。高颢不是没听见丫鬟们私下将他说得多放荡,无关痛痒,他一点也不在乎。
    寻到柴房,他接手了家丁阿让该做的的粗活。
    两人f扯淡了好一会儿,高颢提出要求:「阿让,我f来无事帮你砍柴,你能不能帮我跑跑腿?」
    「颢儿少爷要我干啥?」
    在府里,他颇同情颢儿少爷没什麽自由呢,老爷有下令过,不许随意放颢儿少爷独自出外。
    高颢塞给他几两银子,吩咐:「你去打铁的店铺里头找榔头、铁锹、耙子,无论大大小小,统统给我买一支回来。」
    「啥?」
    「没听懂?」
    阿让直点头,「小的懂。」
    「既然懂,你还不去。」
    阿让搔著脑袋,问:「您要小的买这些铁器干嘛?」府里没田呢,颢儿少爷想当农夫想傻了吗?
    高颢举斧劈了一块木头,头也没抬地说:「我太无聊,碍於身分,没法儿为自己找多少事来做。可是我看兄长们所居的院落都有一口池子养鱼,偏偏我住的小苑内没有。乾脆自己凿一口,栽些莲花、养养鱼。」
    「哦,原来是这样啊。」阿让不疑有他,立刻出府去了。
    高颢丢开斧头,拍了拍手掌,旋即走入柴房内,瞧著一口弃置不用的大炉灶,心下暗忖:用来烧铁打造工具挺适合,就这麽办。
    他研究好些天了,要打制一把能带上土的铁具不容易,分寸没拿捏好,一挖就松土。若是吩咐外头的店家去做,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他可没打算这麽快就把命给玩掉。要干一番大事业,仅靠一己之力无法完成。他与一帮人分工合作,处在外头的人去搭农舍掩人耳目,而他研制工具,为耙坟土所用。
    天候渐凉,三天两头就下雨。
    他耗在柴房内烧铁,热得一身汗水淋漓,索性坦胸露背,铿铿铿的打铁趁热。
    柴门外搁置了一口大水缸,供他制造铁器冷却温度所用。
    府里的几名家丁都知道颢儿少爷在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没人愿意前去帮忙做苦力,多费劲儿。
    高颢拿著工具回到小苑内,一门心思都是蹲在地上挖土、凿泥块。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改造一把圆筒式的铁锹能带土,乐得嘴角上扬哩。
    老嬷嬷怜他像个傻子似的,打赤膊在屋外淋雨,挖得满地坑坑洞洞,都积水了。
    「颢儿少爷。」她喊。
    高颢抬起头来,问:「什麽事?」
    老嬷嬷说:「我特地煮了一盅甜汤圆,搁在屋内正热著。你先别忙了,快进屋内吃。」
    高颢兀自淋著雨,怔怔地望著老嬷嬷那瘸簸y偻的身影走进屋内,人的年纪大了,双腿也不管用了,却费心地为他煮了一盅甜汤……
    心里暖暖的,自从老爷子过世这麽久以来,他终於再度感受到有亲人疼宠的滋味。
    这会儿,脸皮更厚。他一进屋,直喊:「奶奶──」
    第三章2
    春苑,万籁俱寂。
    在朝为官的高老爷为了督察各地农务而忙了近三个月才回府。
    累得像条牛似的,回到房内,一沾上床缘,彷佛在此刻才忆起自己尚有一名小儿。不禁感叹:「再熬过一年,颢儿也将满十八岁了……凤儿,你说说,那孩子越大越像谁呢?」
    夜半三更的,高老爷的二夫人睡眼惺忪,听著老爷谈起那多馀的孩子,实在扰人清梦。
    「你管他像谁呢,人不是活得好好地,咱们可没亏待他。」
    高老爷脱了鞋袜,掀了棉被,躺在她身旁搂著。须臾,又叹气:「g。咱们是没亏待,但也没花多少心思栽培。」
    「他能活著就该偷笑了……」凤夫人闷声咕哝:「想当初老爷子对咱们说起他的身世,咱们多震惊。若是让有心人知情,他能活到现在吗?」
    「嗯……这官场如刑场,弄个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高老爷心想,这事儿最好能瞒外人一辈子,免得徒惹风波。
    凤夫人难免吃味儿,「你这做爹的也不想法子让咱们的庆儿升官,尽是提那多馀的孩子惹人厌烦。」一呕气,她拍掉搂在腰际的手,迳自翻过身去。
    高老爷由著她耍性子,满怀无奈地说:「你也别怪我,这事儿急不得。」谈起第二个儿子,他就不胜唏嘘。
    若不是暗地里买通监考官改卷子,庆儿早就名落孙山了。
    心知肚明那孩子好女色,书都读到女人身上去了。高老爷苛责:「你呀,别太宠庆儿,该给他找房媳妇了。」
    凤夫人登时清醒了大半,人坐了起来,摇晃著高老爷的肩头喊冤:「我宠庆儿就罪过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老爷子当初奉命收了那孩子,咱们会这般不得势吗?」
    她怨懑不已,十多年来,老爷非但不升官还被贬职,他们高家在王公贵族的眼里是徒有虚名。
    「哎呀,你妇道人家懂什麽。」高老爷容忍著她抱怨,一把抓开了她的手,轻声哄:「睡吧、睡吧,明儿我还得上早朝。」他双眼一闭,装聋作哑,什麽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半晌,打呼声阵阵入耳,凤夫人瞪著枕边人,不禁咬牙暗骂:没用的老东西!
    只顾提拔长子,就不理她和庆儿母子俩。哼,赶明儿,她迳自和庆儿说去,一旦攀著机会就得努力往上爬!
    月黑风高,高颢和一帮同伙在城郊外的一座农舍里会合。
    这座农舍才搭建没多久,角落堆满了稻草,墙面挂著生锈的铁耙、斧头、铁镬等等工具。靠近门边处摆放的桌子缺角、长凳老旧,地面上还有堆叠的几块木板和畚箕、绳索。
    高颢很满意的一哂:「你们布置得倒也有模有样,不会启人疑窦。」
    「那还用说嘛。」马超嘿嘿直笑,农舍里的破东西,全是他们一行人从家里翻找出来的。
    屋外仍下著毛毛细雨,陈老七穿著蓑衣,头戴斗笠,负责望风。
    至於其他人,手拿铁锹或铁耙、铲子、皮灯盏,彼此分工合作,动手朝地面开挖。
    大夥儿轮流接取坑土、望风,忙到天色渐白,地底也凿出了一个大洞口,深有几尺长,宽度约莫容得下两个畚箕。
    高颢拿来木板掩盖,周遭覆上稻草堆,其他人各自藏妥挖凿器具,为了以防万一,大夥儿决定留下一人守在农舍。
    此时,陈老七问:「耗子,大伙儿跟著你这麽久了,却还不知道你的身分。你打算隐瞒到何时?」
    高颢早已料到他们迟早会问及此事,耸了耸肩,直说了:「官字两个口,我就是在其中一口里冒出来的不肖子弟,平日不学无术,入夜就偷溜来外头与你们一起鬼混。」
    「俺就知道这鬼头鬼脑的俊小子肯定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张大同一把搭上他的肩头搂了搂,亲热得很。
    「嘿,难怪你有本事探听别人府上有啥宝贝。」马超一拳打上他的胸膛,赞赏这个俊小子敢走上歪路。
    「呵。」高颢笑了笑,「我身上够脏了,你们的脏手尽往我衣裳抹也抹不乾净。」
    陈老七问众人:「耗子无法留下,那麽由谁先留守?」
    「你们猜拳吧。」高颢建议。
    「猜就猜!」
    片刻後,他们几人排定轮流顺序,大伙儿也不计较耗子得回府上装乖,便各自闪人,独留下陈老七留守农舍。
    第三章3
    回府之前,高颢将一套粗布脏衣扔进大水沟,旋即身手俐落地翻墙回到小苑内。
    人一沾床,便睡得不醒人事。
    老嬷嬷每日端著一盆洗脸水来到他房里,也不吵他,迳自捡些不吃重的杂活打发时间,瞧屋外的天候渐冷,再过个把月就会下雪。
    她走往大夫人所居的院落求来了一块布,费心地为颢儿少爷裁制棉袄,视力模糊,皱纹满布的手拿剪刀也不太稳,恐怕赶不及今年入冬给颢儿少爷穿。
    近晌午,一名丫鬟在屋外叫:「老嬷嬷,老爷传见颢儿少爷,人就在书房候著。」
    「哦,老奴知道了。」
    老嬷嬷搁下手边的活,来到床畔轻声喊:「颢儿少爷……」
    「奶奶,吵什麽呢……」他一脸迷糊的咕哝。
    「老爷传你去书房,快起来。」
    高颢一拧眉,挺身坐起,揉揉太阳穴,抬头问:「奶奶没听错?」
    「没呢,该起床了。」老嬷嬷为他摺棉被,催促著:「难得老爷唤你去,别拖延了。」
    她希望这孩子受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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