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深的体能非常好,但一次性清理如此多的杂草,还是把他累得够呛。
    收拾干净后他在父亲坟前跪下,摆上祭品并点燃香烛和纸钱。
    上辈子他也扫过墓,但每次都是跟着长辈们一起去,说白了就是去磕几个头,什么事情都轮不到他操心。
    有时看着长辈们跪在墓前絮絮叨叨,他甚至还会有些受不了。
    人都已经没了,说再多的话也听不见,何必呢?
    如今事情落到他的头上,他却做了和长辈们一样的事情,就想和父亲说说心里话。
    “父亲,咱爷俩做了十六年的父子,好像还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
    六岁以前是怕吓到您,所以不敢说。
    长大之后敢说了,又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终于有机会说,您却再也听不见了……
    您藏在床下的那块牌匾,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还有许多你想要瞒着我的事情,我也知道……”
    言景深的泪珠重重滚落,很快就钻进了泥土里。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算了,还是等我达成目标之后,再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您。
    让您有些牵挂,才不会觉得日子难熬。
    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我要参军了。
    这并不是您对我的期望,但我不会忘了您的夙愿,一定把咱们家的镖局重新开起来。
    而且我依旧要把总号设在宜城,绝不让您在曾祖父和祖父他们面前抬不起头……”
    自打穿越之后,言景深还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
    直到膝盖跪得生疼,两条腿都麻木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竟说了那么长时间。
    他扶着地艰难地站起身,好一阵才恢复了知觉。
    言景深把墓前的三杯酒倾倒在地上。
    “您最喜欢喝酒,这些年为了省钱培养我,一直都只舍得买最廉价的劣酒。
    今日这酒虽不错,却还是及不上王家酒坊的老酒。
    等儿子下次来看你,一定带他们家最好的酒,保证让您喝个痛快。”
    刚把香烛收拾好,远处隐隐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言景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拔腿就走。
    他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三观极正的热血青年。
    世道艰难,以他如今的身份,闲事真是管不起。
    而且正如夏月凉所言,古代人并不比现代人实诚,一个不小心也会上当受骗。
    就好比那一晚遇见的老妇和她孙子,谁能想到他们会做出那种事情?
    然而事与愿违,前方居然也有人在打斗。
    言景深顿住脚,打算另寻一条路。
    “救命啊——”
    一个身着灰褐色衣裳的人突出重围,朝他这边跑来。
    “死老太婆果然有内应,兄弟们快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正觉那喊声有些耳熟,那人惊呼道:“公子是你?!”
    言景深凝神一看,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几个月来他头一回想起那对偷烤肉的祖孙,老妇人立刻就能出现在眼前。
    心想事成都能变成贬义词,老天爷有必要这么开玩笑吗?!
    不容多想,七八个黑衣人已经把两人团团围住。
    “小子,不管你和这老太婆是什么关系,今天撞到我们兄弟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领头黑衣人的声音像是锯木头一样刺耳,让人听了非常不舒服。
    言景深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这些人干的是杀人的买卖,身上却没有半分江湖气息,分明是有人豢养的杀手。
    这老妇果然不是实诚人,她说的那些关于身世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瞧她方才的身手和奔跑的速度,分明是个会武的人,而且功夫还很不错。
    上一次见她年老体弱可怜兮兮便一时心软,没曾想还险些着了她的道,这一次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他抱了抱拳:“各位有话好说,在下是这临城里的百姓,今日是来给家父扫墓的。
    你们的恩怨与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通融一二。”
    “公子,你果真要见死不救?”老妇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少废话!”领头的黑衣人骂道:“想从我们手里救人,先问问这刀答不答应!”
    他的手一挥,黑衣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朴刀朝他们砍来。
    言景深怒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行径!
    闪身避过致命的一招,他顺手夺下了一把朴刀。
    那老妇见他竟如此厉害,也积极寻求反攻的机会。
    言景深从前虽然是特种兵,却从未要过别人的性命。
    如今他才刚离开师门,军队的边还没有挨上,别说人命,手上连血都没沾过。
    这些人看似凶悍,其实武功算不上顶尖,想要伤到他绝无可能。
    死者为大,他可不想在那么多人的长眠之所开杀戒,扰了他们的清净。
    而且奉国是有律法的,孤鹰山也不是无人之地,如果动手杀了人,官府是要追究责任的。
    吃牢饭和亡命天涯,他哪条路都不想走。
    言景深加快了攻势,逼得黑衣人们连连后退。
    黑衣人们很快便发现他们完全不是对手,也意识到这厉害的小子并不想伤人性命。
    那领头的黑衣人大喝一声:“兄弟们撤!”
    闻言其余几人哪里还想死磕,立刻作鸟兽散,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老妇气急:“公子,你怎的轻易就放他们走了?”
    言景深冷哼一声:“你可以追。”
    说罢他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再次拔腿就走。
    “公子……”老妇一把拽住他,噗通一声跪下:“老身求你救救我家少爷……”
    远处的打斗还在继续,不时还传来几声惨叫。
    言景深嗤笑:“不是孙子么,怎的又成少爷了?”
    老妇继续哀求:“老身的确骗过公子,可那也是不得已……求您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那打斗声突然就没了。
    “哥儿——”老妇声嘶力竭地大喊,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
    言景深知道自己最好置身事外,但他终究不是冷心冷情的人。
    叹了口气后,他迈开大步折返回去。
    景家墓地的另一头是一大块空地,老妇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放声大哭,而凶手们早已经没了踪影。
    见此情形,言景深依旧担心有诈,毕竟这两人是有过不良记录的。
    他提高警惕,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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