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晏不是十几岁的少女,过去的那些事情早已经放下了。
    既然妹妹感兴趣,她也不介意当故事一样说一说。
    另一方面,三妹妹生母早逝,她这个长姐也有责任给她一些启示,以免将来走弯路。
    她温声道:“景泽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被扣在京中两年, 性格也变得有些孤僻。
    祖父把他带回府里,说是要教他读书,其实是想给他换个环境。
    那时的我年纪太小,读了几本闲书就想学着做扶危济困的侠客。
    见他不认得字又不敢问先生,就自告奋勇教他读书写字。
    一来二去的我们俩就混熟了,我还时常带着他出府游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起了那种心思,我却毫无所觉,依旧把他当好朋友。
    直到十二岁那年,博思王给祖父写了封信,说有意聘我为他的长媳。”
    祖父一向开明,尤其是晚辈们的婚事,总是要先问一问本人的意见。
    景泽出身皇室,并非夏家择婿时的首选。
    但他生性温良单纯,又是祖父祖母故人的孙子,祖父便没有一口回绝。
    他问我喜不喜欢景泽,我说喜欢;他又问我愿不愿意一辈子和景泽在一起,我有些犹豫了。
    因为那时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但我是愿意和景泽在一起的。
    不过一想到将来要做皇家的媳妇,我心里就十分抵触。
    祖父教我念那么多的书,虽不指望我出人头地,但绝不会是为了让我去和人勾心斗角。
    我不忍心对景泽实话实说,便请祖父给博思王写信,婉拒了这桩亲事。
    也不知博思王那边是怎么和景泽说的,他就认定我们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整日憧憬将来的事情。
    后来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博思王和祖父彻底翻了脸, 这桩亲事只能不了了之。”
    其实后来发生的事情夏月凉真是不清楚,但她此刻更感兴趣的是长姐和姐夫之间的感情。
    这个时代表妹嫁表哥十分常见,但也不是所有的表妹和表哥都能成为恩爱夫妻。
    尤其夏灵晏和申端这种从小就不在一起长大的表妹和表哥,与陌生人也没有多少区别。
    夏灵晏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女子,绝不会因为感恩就安心嫁进申家。
    她与申端这般恩爱,必然是真的爱上了他。
    夏月凉笑道:“姐夫和长姐婚前也没怎么见过,他又是怎么打动你的?”
    夏灵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祖父时常说,三妹妹读的书不比我少,见识更是远胜于我。
    那你甘心一辈子困在内宅之中做个平凡妇人,一辈子相夫教子么?”
    夏月凉摇摇头。
    她当然不甘心,而且她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困在内宅中一辈子。
    夏灵晏道:“是啊,谁都不甘心,可所有的名门贵妇不都被困着么?
    阿端不一样,他不舍得让我辛苦多年学会的东西浪费了。
    他说服了申家长辈,让我试着去给学子们讲学,前年甚至还出资办了一个女子班,让我教女孩子念书。”
    “真的啊?”夏月凉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其间经历的艰难险阻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申家男子疼爱妻子,并不代表他们就支持女子抛头露面。
    姐夫能有这样的想法并付诸实践,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难怪他能让长姐心动,甚至放下了少女时代的那一份喜欢。
    “长姐还能骗你不成?只可惜你不愿意考虑小殊,否则咱们姐妹俩就能一起办个女子书院,让咱们奉国的女孩子也能念书识字长见识。”
    夏月凉和夏灵晏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不过她一直都很欣赏这个学识过人的姑娘。
    但此时此刻,她是由衷地佩服这位把理想付诸行动的女子。
    自古以来,办教育的人都是最值得尊重的。
    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夏灵晏无法改变古代女子地位卑下的现实,但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端。
    “与长姐一起办学不一定非得嫁进申家。我能力有限,但只要长姐需要,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夏灵晏揽着她,笑道:“那长姐可把这句话当真了啊,以后遇到困难就来找你。”
    夏月凉略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做生意她拿手,可办教育么……
    夏灵晏道:“你一定很好奇,我回京之后为什么都不打听景泽的消息吧?”
    夏月凉笑道:“没什么好奇的,姐夫虽然大度,长姐也得顾及他的想法。”
    “你姐夫的想法当然是要顾及的,但我在大事上是从来不隐瞒他的,所以他对我非常放心。
    我是担心景泽,他那个人心思太重了,万一知道我还关心他,肯定又往牛角尖里钻。
    与其那样,还不如永远都别见面,时间久了兴许就淡了。
    夏侯放能治好慕朗,说明医术是真的不错,只希望他也能让景泽重新站起来。”
    夏月凉道:“当年博思王府大公子真的是因为婚事不成才摔的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博思王与祖父撕破脸皮之后,他就向陛下请旨,说是不放心景泽一个人留在京城,想要把他带回凤城。
    谁知半路上他就从马背上摔下来,把两条腿都摔伤了。”
    夏月凉暗暗嗤笑。
    四岁的时候都放心,十四岁反倒是不放心了?
    知道儿子心情不好,为何不让他乘坐马车?
    从马背上摔下来,为何不及时医治?
    虽然意外无法避免,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如今博思王府的二公子已经是父亲的学生,我瞧着他那个人还是很可靠的,
    有空的时候我帮长姐打听一下大公子这些年的事情。”
    夏灵晏拍拍她的肩膀:“也不必强求,等景泽的腿伤治好了,他的心境一定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到那个时候,我让你姐夫陪着一起去见他。”
    夏月凉有一次发出感慨。
    长姐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其实也只有二十一岁。
    可她对婚姻的理解,对夫妻关系的处理,都要远远胜过自己。
    如果上一世她也能做到这些,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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