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陆氏了,这让他想起了许多不太美好的回忆。
    “夫人,就为了那个得你庇佑的贱人,你的两个儿子都被折腾进府衙了!”
    “什么?”陆氏一时间没能听懂丈夫的话。
    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居然敢抓宰相府里的公子,这是不想做官了么?
    闻敬道:“为夫说过你多少次,惯子如杀子, 尤其是在娶妻纳妾这种事情上,你这个做母亲的一定要把好关。”
    陆氏不高兴了:“相爷一会儿说儿子被知府衙门拿了,一会儿又说什么娶妻纳妾。”
    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闻敬也没搞懂,至少小二哥说的另一位贵公子是谁他就不清楚。
    如今被陆氏这么一搅和,他想起了自家老四拐带良家女子被拿住现行一事。
    他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明明觉得这事情有幕后主使,却又忽略了最要紧的事情,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是老糊涂了。
    陆氏觉得闻敬简直莫名其妙, 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事情都还没有掰扯清楚,相爷又要去哪儿?”
    闻敬越是心急, 陆氏抓得越紧。
    “撒手!”他轻斥道。
    陆氏的牛脾气上来了,怒道:“闻桥原,如今我在这个家是真的说不上话了,是么?”
    “谁同你鬼扯,我还有要紧事。”
    “不说清楚就不准走!”
    年过半百的一对老夫妻,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闻敬的衣袖被扯成两截,陆氏的发簪也摔成几段。
    “闻桥原,这是我娘的心爱之物,你太过分了!”
    闻敬推了她一把,自顾着朝门外走去。
    陆氏一时情急,顺手抓起一个玉石摆件朝他砸将过去。
    说来也是巧,她的气力不大,准头也不行,今日随便一扔却正好砸中了闻敬的后脑勺。
    闻敬虽然出身寒门,但自小除了读书就什么都没干过,加之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脑袋嗡地一下险些摔倒。
    他伸手扶住博古架打算稳住身形, 没曾想却把陆氏珍藏多年的瓷器推倒了好几件。
    一阵碎裂声,陆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一起碎了。
    老两口又一次撕扯在一起。
    院子里的下人们谁都不敢吭声,更不敢去劝架,只能老老实实地立在廊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老两口打累了,正房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李老四媳妇胆子大,在旁人的怂恿下打算去瞧瞧。
    谁知她刚走了两步,闻承训和闻承礼回来了。
    兄弟二人脸色都不好看,互相也不搭理,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陆氏的院子。
    下人们赶紧过来行礼,二人依旧是谁都不搭理,一起走到了正房门口。
    陆氏最疼小儿子,闻承礼在她院子里一向都不讲什么规矩,抬手就把房门推开了。
    然而,正房里的情况却把兄弟二人给吓懵了。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父亲直接坐在地上,衣冠不整发髻散乱,脸上还疑似有几条抓痕。
    出身高贵端雅贤淑的母亲双目通红, 趴在椅子上喘粗气。
    虽然夫妻二人的形象都不咋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场厮打是陆氏占了上风。
    闻承训有些艰难地开口:“父亲,母亲, 你们这是……”
    闻承礼一向只在乎陆氏,急忙跑过去扶住她:“娘,您有没有受伤?”
    一旁的闻敬险些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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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孩子简直能把人气死。
    心疼母亲不代表就要忽略父亲,难道他没看见他的老父亲才是真的受伤了么?
    同英娘翻脸后,闻承训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他用力将闻敬搀起来,又动作轻柔地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父亲莫要生气了,咱们是一家人啊……”
    闻敬做了近三十年父亲,这是他从儿子们嘴里听到过的最顺耳的话。
    “老三……”他拍拍儿子的手,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陆氏死死攥着小儿子的手:“儿啊,娘和你爹过不下去了,你愿不愿意随娘回陆家?”
    一席话把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惊到了。
    闻敬心道,陆氏同他过不过得下去他都无所谓,关键是他的身份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合离。
    更何况陆氏还是小苏皇后的表姐,不是随便就能休弃的。
    陆氏就是倚仗这一点,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拿捏他!
    闻承训心道,母亲这场戏演得太过了。
    陆家已经没落,父亲却是大权在握。
    若是她同父亲分开,陆家哪个人敢收留她?
    平日偏心老四也就罢了,连演戏都只记得老四。
    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跟着母亲回娘家,脸不要了?
    闻承礼又快哭了。
    他太了解母亲,知晓她说的绝不是气话。
    可他为什么要去陆家?
    放着好好的宰相府公子不当,去当一个破落户家的表公子?
    “娘,您就别闹了。”闻承礼揽住陆氏的肩膀:“我想要一座田庄,您明日就把地契给我!”
    这下轮到陆氏懵了。
    这孩子是把脑子玩坏了么?
    家中父母都要合离了,他居然盘算着瓜分产业?
    闻承训突然间就悟了。
    原来四弟和英娘纠缠不休,是因为母亲给的那座破田庄?
    闻敬骂道:“整日花天酒地浪费掉的钱,十座田庄都足够置办了!
    你给老夫老实交代,拐带良家女子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把你拿了现行?”
    陆氏听了丈夫的话,顺手在闻承礼肩膀上扇了一下。
    “你是不是又出去惹祸了?什么良家女子又被你盯上了?”
    一旁的闻承训有些想笑。
    果真是做了半辈子夫妻,再不和睦也有共同点。
    只要儿女们一惹事,父亲和母亲立刻就好了。
    “谁惹事了,我就是去东郊遛遛,谁知竟和三哥的那个相好的撞上了。
    那女人简直不是个玩意儿,既狠毒又泼辣,把我的脸都挠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带着抓痕的脸展示给母亲看,浑然忘了父亲脸上也有抓痕。
    始作俑者正是既狠毒又泼辣的,不是玩意儿的陆氏。
    换作平日,陆氏早就抱着小儿子心疼得流眼泪了。
    今日她却非常尴尬地看了闻敬一眼:“老四啊,娘听说你们兄弟俩方才去府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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