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看的眼都直了,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只听“咚”的一声,竟是沈婳直接一脚把胤祯踢下了床。
    沈婳侧坐着,抬起一只脚踩在床上,同侧手臂抵在膝盖上,一脸肃杀之气盯着地上的胤祯。
    “你走不走?”沈婳转动四肢,发出吱嘎嘎的声响,大有开始活动开筋骨,要打人的意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汉不吃眼前亏。十四爷,走吧!”本着杀鸡儆猴、兔死狐悲的精神,墨玉赶紧冲了进来,连拖带拽的,把个恋恋不舍的胤祯,从沈婳屋子里拉了出去。
    胤祯被墨玉拦腰抱了出来,两条腿不停的在空中乱蹬,颇有些不信邪的叫嚣道:“我就不信了,她难道还敢打我吗,你让她打我试试!”
    墨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将手猛然一松,胤祯原地转了两圈,勉强站住了。
    “你去,你去啊!”墨玉对着沈婳屋子的方向,昂了昂头。
    “去就去!”胤祯颇为硬气的掉转了方向,只不过才往前走了三四步,又退回来了五六步:“本皇子想了想还是算了,我可舍不得她手疼。”紧接着胤祯长辫一甩,昂首挺胸的消失在夜色中。
    墨玉嗤的笑了一声:“十四爷,您可真行。”
    ……
    翌日用早饭的时候,胤祯不由分说的将屁股落在了沈婳旁边的椅子上。沈婳用余光瞥了一眼,往旁边挪了好几个椅子,将碗端了过来继续吃,胤祯毫不气馁也端起碗将屁股挪了过来。
    如此这般,一顿早饭吃的仿佛旋转火锅似的。
    几个圈圈下来,沈婳终于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用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提顶着胸口快要溢出来的气,从齿缝里逼出一句话:“胤祯你没事吧!不分早晚的发疯,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怎么到现在还是这样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真是令人失望!”
    一众服侍的人见此立刻哗啦啦跪了一地,低眉垂头,大气都不敢出。
    沈婳自己也觉得刚有些太毛燥了,嘴角一抿,略带歉意看向众人道:“我这个人一向公允的很,这事原不与你们相干,快起来去吃早饭吧,吃过饭我们即刻出发。”    等人群一起一起的散去后,沈婳冷着脸,声音里藏了十二月的寒风般,望向胤祯:“如果你是为我而来,那就请回去。如果你是为国而来,那就烦请十四爷,不要再做这些荒诞幼稚的无用之事,而应该做你一国皇子该做的事!”
    胤祯默然垂首,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黑色靴子,一副不知此身在何处的迷茫模样。外头的风刮过窗棂,发出苍凉的声响,他终于坚定了决心,才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沈婳。
    沈婳觉得胤祯一向幽深的眼瞳,此刻好似泛着星辰之光的夜空,里面多了些新生的璀璨。他生硬的站起来走近自己,额头有细密的汗,不过须臾片刻,沈婳却觉得他好似重新洗礼了一般:“我知道了,你放心。”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再不复从前的轻浮浪荡。
    到了后金后,罗察并没有来接,一问才知,后金全民皆兵,此刻全员都守在鸭绿江边,严阵以待。
    “若是脚程快的话,两天便可到达鸭绿江。”胤祯看着地图比划了下,估算道。
    自从早饭事件之后,胤祯仿佛一下长了十来岁。不再拘泥于个人情爱的胤祯,开始接手处理此次外交事宜的所有正事,包括人员调派、不同情况下的应对方案、交涉谈判言辞等。看着忙碌的胤祯,沈婳颇有一种儿子终于养大成人的感觉。
    ……
    永和宫里。
    康熙看着快要哭成泪人的德妃,合上了手里的密折。点了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他将密折推给德妃,示意她打开看。
    德妃连忙用手帕擦了擦脸,打开看时,只听康熙语气里带了浓烈的赞赏:“老十四这个小东西,总算也是长大了啊。终于要慢慢开始独挡一面了。朕心甚悦!”
    德妃合上密折,还有些不可置信:“所以,皇上您是故意纵容老十四跟去后金的?”
    康熙目光深远,一直延伸到数百公里之外的,大清和朝 鲜王朝的边境线上,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老十四是个极有天赋的好孩子。他不能一直待在这优渥的紫禁城里,若说十三是鹰,那十四便是狼,只有在自然环境里历练,他才能成长为王啊。”
    想到沈婳,康熙又看了一遍她对胤祯说的话,咧嘴笑出声来:“至于若儿那个孩子,等她回来,咱们可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这丫头的眼界格局,说是胜过男子也不为过。十四何其有幸,能得她一直从旁提点协助。”
    山河有继,即使他身死,也算对得起祖宗大业了。透过德妃的铜镜,康熙看见自己头上的白发已接近燎原之势。
    ……
    日夜兼程了两天两夜,总算是和罗察他们汇合了。分别不过半月不到,再见已全然换了心境。这是沈婳第一次亲临战场,她站在鸭绿江边,看着对岸的烛火。一江之隔,便有可能是天人永别。
    “还在发愁如何传递外交政令?”胤祯将手上的披风,系在沈婳身上。
    沈婳面有微怒的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拿着新的外交政策去谈判,就能很轻易的解决这场战争。谁料李焞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不平等条约而战,他就是想吞并侵略边境土地,拿条约做幌子罢了。还美名其曰“反清复明”,真是有够无耻!
    “唐太宗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倘若能动摇军心,便能迫使他不得不与我们和谈。”胤祯从贴身衣物处拿出一块手帕,翻开手帕,里面是两三块沾了豆粉,还冒着白色热气的打糕。胤祯送到沈婳嘴边,语气担忧:“你已经好几顿没吃东西了,快趁热吃点吧。”
    糯米糕点散发出特有的甜蜜味道,诱的沈婳忍不住接过咬了一口,觉得十分的软糯,且还有豆粉特殊的香气,和她之前吃过的都不一样,好奇问道:“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
    “我也是听军营里的厨子说的,叫打糕,是朝 鲜王朝一种常见糕点。”胤祯看沈婳吃的香甜,自责自己带少了。
    沈婳低着头咀嚼了几下,突然抬眸问道:“你是说,这打糕是我们这里的厨子做的吗?”
    胤祯点头道:“是啊,后金百姓与朝 鲜王朝百姓,时有通婚,因此两地百姓风俗文化融会贯通,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沈婳将那打糕吃了个精光,在胤祯身上擦了擦残留有豆粉的手,面若灿烂盛开的夏花,两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看着胤祯挑眉狡黠道:“我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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