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的牢房里,朱五六手上拷着锁链,肩膀子上的伤还疼,脚下却不容许走慢些。
    “快点!进去!”身后的衙役催促道。
    朱五六心里不服,但是作为男人就得学会忍耐,尤其是在当官的面前。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
    一脚要迈进牢房的时候回头躬着身子道:“官爷,俺们真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俺们不是啥偷矿的,俺们更是不知道这山,哦不不,这龙脉对你们这么重要,求官爷行行好,俺们有话要对县令大人说,俺们是被冤枉的。”
    “冤枉?”衙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怀好意的上前,“你说你是是被冤枉的,那你的意思是本衙爷冤枉得你?本衙爷眼神不好?还是本衙爷故意要陷害与你?”
    “你、”
    孙兴旺见此人并非善类,忙是抱拳挤在了朱五六身边,用屁股给朱五六拱到了一边,好脾气的说道:“怎敢,怎敢,小民们怎敢,官爷息怒,俺们、俺们就是觉得委屈,我大哥也是委屈,一时失言了。”
    “哼,知道是自己失言了就都给我闭嘴,在这里头好好反省去,等我们县令大人回来了,自然会审理你们!到时候有什么话公堂上说去!”
    “好好好,额……敢问大人,县令大人何时回来?”
    衙役眼睛一瞟,给孙兴旺指了指这一圈的牢友,拉长声音说道:“看见没,这里面都是和你们一样犯了盗窃罪的,有关了三天的,有关了一个月的。
    你们想见县令大人,等着去吧。”
    欸、
    还没等孙兴旺再多问一句话,衙役已经没了耐心废话,冲着边上的几个小弟使了眼色,便转身离开。
    被推进了牢房的几个人身在暗处,心也在暗处。
    孙兴德蹲在地上直挠头,“怎的就这么倒霉,怎的就这么寸!这山怎么还分南山北山?咱是啥时候过的线?啥时候到的荣源县?这、这简直荒唐至极。”
    啥时候?朱五六靠着墙边往下滑,肩膀上的伤还疼,但他的脑子很清楚。
    他们还能是啥时候过线的。
    就在以为套着了一头大野牛,可野牛突然挣脱了束缚,直奔他追的时候越线的呗。
    当时那场景,他跑,它追,他们插翅难飞。
    话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来抓他们的这群衙役呢,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朱五六可就不仅仅是被野牛角撞肩膀那么简单了。
    “唉——”
    “朱大哥你咋样?”孙兴旺没搭理负能量爆棚的孙兴德,径直走到了朱五六身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扒开他肩膀头的衣服查看伤势。
    “胳膊还能动不,往上往下扭两下。”
    朱五六摇头,“都没事,死不了,就是我连累了你们。”
    孙兴德接话了,想来是方才那一瞬间回想了许多,最终将这起事故定责在了孙大壮身上。
    “不赖你哥,要我说就是大壮,这人太自负了!你看看啊,咱当时说的好好地,他当诱饵,我们哥俩来围猎,哥你是垫后的。
    结果倒好,他自以为自己挺能耐的,一看不是狼不是熊的,就是只野牛就沾沾自喜了,觉得自己能跟野兽搏斗了。
    那山里的牛能和家养的牛一样吗。
    和野牛要是硬气起来,能用牛角顶死只老虎。我当时远远儿的看那牛扬蹄子的方式就不对劲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事后诸葛亮定顶个屁用!你看出来了你咋不吹哨呢!
    这件事咱们谁也别说谁的错,都有责任。
    咱们拖着朱大哥进山,说好的护住大哥,谁知、谁知那牛眼睛看见朱大哥都杀红了…..
    俺们、俺们愣是没拦住。”
    朱五六噘噘着嘴,意思别说了,这事他谁都不赖,就赖他自己,赖他平白撬走了周欢的人,现在这就是现世报。
    他这条命救了孙大壮一条命也值了。
    就希望他今后好好照顾周欢,疼爱周欢,给周欢一个圆满。
    若是他是个知道感恩的,别被家里白花花的银子蒙蔽了眼睛,就对他的妻女也好一些。
    到岁数帮着他嫂子给喜宝和元宝找找好人家。
    其他的他啥也不图了。
    ……
    进城的路上,孙佩芳掐了孙大壮好几回,一是跟他们这帮没有正形的男人们生气,二是替那夜受了惊吓的自己解口气。
    “我当时朱五六去了哪,穿的毛茸茸背个小包就上山了,几天几宿也不知道回家来,原来你们是打猎去了!
    怎的?喜刷刷留不住你们,镖局也禁锢不住你们,银子也不香了,都开始找死玩了是不是?”
    气的牙痒痒,又是一掐,掐一遍不好使就掐两遍,两遍不好使就上指甲抠。
    孙大壮那胳膊全是肌肉,光掐和打人家不疼、
    女人就得用女人的武器。
    这回,孙大壮终于喊疼了,可他不敢躲闪,谁让朱五六是为了救他才出的事儿呢。
    “嫂子,你打死我吧,我保证不吭一声。”
    “打死你有啥用!能把我孩儿他爹换回来不!”
    咱也不知道朱五六对兄弟咋就这么够意思,以命抵命的事情他都能干的出来,这样的人她如何放心的让他去开镖局。
    她怕,她怕朱五六和他爹一样,为了护自己人弄一身的伤,老了浑身都是病。
    这一道上,孙佩芳攥着周欢的手就没撒开,出汗了也不敢撒开,仿佛就这么抓着,心里也有股力量。
    他们指定能给她老头捞出来,他老头在城里那些个朋友呢。
    现在,发挥他们作用的时候到了。
    咱也不用他们两肋插刀,就是同僚之间一句话的事儿,听起来是不是挺简单的?
    周欢不这么想,这偷矿是小,破坏龙脉是大,那伙人若硬是将矿山说成他们县城气运所在,那这件事就不是外人递句话那么简单了。
    可这些她不能说出来。
    她舅母现在心里苦,苦的一点惊吓都不能有。
    这些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她只敢在自己的肚子里转悠几圈。
    嘴上她只能说道:“放心吧,舅舅福大命大,野牛都没给他撞出个啥,区区一个牢狱算个啥。
    银票我都带好了,到时候讲理讲不同不行咱就花钱呗,舅母,咱们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事儿。”
    周欢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孙佩芳听了的确缓和了不少,可她还是气,气的又给了孙大壮一杵子。
    “你说你舅舅本命年都过去了,怎的还这么倒霉,这牛咋专盯着他不放。”
    这件事,周欢就更不想发表言论了。
    还能为啥?红腰带,红布包,他舅舅就跟怕牛眼珠子瞅不见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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