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出手欲拦住娄皋,却被一只坚实有力却流畅温柔的手臂轻松阻断了行动,来人正是陈朞。
    陈朞微微扬头,朝向娄皋跑走的方向说道:“由着他去吧。修仙习道之人游目骋怀,纵目四海,是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虚文浮礼的。”
    “陈朞?我正想找你呢。”揽月吃惊道。
    陈朞微微笑道:“我知道,于是便来了。还有,你不要以为功成不居,暗中相助,真的会不为人所知。娄嫄成婚前亦是眼界深广、饱练世故之人,曾身经百战,望尘知敌,你以为她明知娄小公子不经世故,还会贸然服用无源之药吗?”
    “这、这......”伶俐如揽月,在陈朞面前还是显得木讷迟钝。
    “想要娄嫄服药,除非娄小公子道出丹药来自何人。加之,你认为以娄小公子心无城府,又能抵得住娄嫄几番问询?”
    陈朞分析得合情合理,揽月听得头懵懵地,像娄皋一般不更世事的孩童,只是娄皋年龄尚小,还说得过去,自己这般就显得傻了许多。
    说真的,揽月觉得这个陈朞,跟秦寰宇给她的感觉上实在太相近了。
    揽月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两个人对自己都有一种宠溺纵容在其中,且时时洞悉自己所想所需。
    寰宇的心迹揽月自是了解,可这刚刚相识不久的陈朞又是为了什么?
    算了,现在重要的又不是探知这些有的没的。揽月问道:“五转丹服用了吗?可对你的双眼有助?”
    陈朞点头道:“五转丹果然不同凡响,双眼已无碍,秦宫主大概也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而已,伤得也不重。”
    “那......能不能请你今晚......”难以启齿,揽月衡量着自己该怎么对陈朞开口才好。
    正犹豫着,却被聿沛馠一把拽到身边,聿沛馠看到陈朞夸张囔道:“喂喂喂,怎么又是你啊?”
    “沛馠......”揽月连忙去拦聿沛馠。
    聿沛馠扭头对揽月道:“小骗子,你疯了啊,就算寰宇这两日不理你,你也不能和其他男子黏黏.腻腻啊,何况他还是玄霄派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误会了。我知道他是玄霄派,但我是......”
    揽月知道一句话两句话是无法跟聿沛馠说明白的,更何况此时穆遥兲和卜游也已围了过来。
    陈朞不躲不避,不急不争,凛凛如前,泰然处之,言笑自如。
    陈朞对揽月说道:“我知道,没有问题,一切如旧。”
    “他说是什么‘没问题’?”聿沛馠斜睨揽月问道。
    一切如旧......揽月颖悟绝伦,即刻会意,陈朞所言“一切如旧”的意思就是:老时间,老地点。
    揽月于是对陈朞微微点头,陈朞亦微微颔首施礼,谦谦离去。
    在聿沛馠的眼里,陈朞这人果然是怪,连说气话来也神秘莫测,不知所云。
    聿沛馠追问揽月方才陈朞所言到底为何意?
    揽月被聿沛馠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应付道:“是你让我不要找人家的,陈朞当然应承说‘没问题’了。”
    聿沛馠挑高着双眉一脸不肯相信之色,但这解释听起来似乎又合情合理,只得作罢。
    揽月回身在人群里扫视着,问聿沛馠道:“寰宇呢?”
    “不知道啊,我们几个正说着话呢,几句话的功夫就没了他的踪影,想必是先行回西寝殿去了吧。也没跟我们几个打声招呼,看来不止是躲你一个,连我们都不搭理了。”聿沛馠撇嘴道。
    揽月听到聿沛馠的话心心中透凉,与辟雍殿前众弟子们门庭若市、盛况空前的样子呈现鲜明对比,秦寰宇一个人的漠然离去,独自承担万斤之负,更显孤独凄凉,汲汲顾影。
    虽说揽月自己也是一夜辗转不成眠,但此刻先前的倦意已过,心事重重的她也无法合眼。
    穆遥兲此时已和卜游来到揽月、聿沛馠的身边,看上去他二人的眼光各自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穆遥兲有意无意地随意问道:“沛馠,你可看见姵罗了?我和卜游大哥说话的功夫,怎么也找不见姵罗了?”
    聿沛馠也在周边弟子中环视了一周,挑着眉头说道:“没瞧见啊。谁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穆遥兲:“自打到了学宫之内,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寰宇他近来有些意懒情疏,姵罗则动不动便没了人影。沛馠,姵罗与你同气连根,你好歹也应多关心一下。”
    聿沛馠恬不为意,冷嘲道:“她有手有脚,我哪儿管得了她,何况就凭她那副桀骜不驯的态度,我若不管还好,否则非激着她更加对着干。”
    穆遥兲责怪道:“这几日只有一早、一晚方能看见姵罗的踪影,也不知日日同谁人玩在一处。”
    “哎呀,我说遥兲,你就别总是自僝自僽,杞人忧天了,姵罗又不是个初见世面的闺中女儿,况且了,就算她是个不世出的大小姐,不也与相识不久的外派弟子互称姊妹了吗。”
    听着聿沛馠的话,穆遥兲看了揽月一眼。
    揽月知道聿沛馠有意将矛头转向自己,一方面是为转移遥兲对他的絮叨,一方面是想让遥兲来面命耳训揽月一番,免得她总是对人推诚相见,毫无防范。
    “我听卜澎和卜涵说,好几回撞见姵罗跟外丹派的几个女弟子们玩儿在一起,至于哪个门派嘛,好像说是......”卜游想了想,说道:“哦,好像说是一个新兴不久的门派,叫......叫什么来着?君......君山!”卜游一边漫不经心地同阆风几人撘着话,一边仍瞻顾着对面人群之中。
    揽月三人顺着卜游的目光看了过去,对面人群之中靓女如云处,有一个高挑身影玉立其间,却并无人愿意搭理,犹如孤雁出群,落落难合,平澹无奇,却又与众不同,另有一番竹清松瘦的雅韵。
    卜游的注意力已然被姚雒棠吸引,心潮起伏。
    揽月和穆遥兲、聿沛馠三个人一脸会心,忍俊不禁,相视而笑。
    聿沛馠笑得前仰后合,憋忍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连卜游大哥亦会心向往之。”
    “嗯......”卜游完全没有听进去聿沛馠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聿沛馠而已。
    聿沛馠笑道:“得嘞,心已不在此处了。”
    揽月伸手拍了聿沛馠手臂,示意他不要拿与姚雒棠有关的事情与卜游打趣。
    这一抬手,又正好看到对面正朝自己挥手的綦灿灿。
    此时程绯绯亦在綦灿灿身边对着揽月笑容温婉,便有意对卜游说道:“绯绯和灿灿唤我去对面,卜游大哥可要一同前往?”
    “嗯......”卜游仍是漫不加意,随意应对着问话,忽然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看向揽月的时候脸蓦地红了起来,卜游立刻改口道:“不了,本也没什么要紧之事,就不过去了。”
    揽月知道卜游有顾虑,亦不勉强,嫣然笑道:“那好,我若是遇到了,代大哥问好,有机会了再一探今日饱暖,让大哥心安。”
    卜游点了点头,心底对揽月感戴莫名。
    揽月快步跑向綦灿灿那边,没想到又听卜游突然在身后唤她。
    原先惊才风逸、秉节持重的堂堂男儿如今羞赧拘谨,见他犹疑再三,还是决定随揽月一同亲自到对面去。
    ......
    卜游在鲸香堂的人群前与揽月分道而行,事实上一切托人代问的安好,都比不及卜游亲眼一观更能安心落意。
    只是不知道卜游的这份殷切关怀,姚雒棠是否能够感知的到。
    揽月看得出来,卜游对姚雒棠的嘘寒问暖,绝不仅单单出于对父亲卜脩将叔叔卜候入赘鲸香堂的愧疚与亏欠。
    卜游对姚雒棠的知疼着热更像是守着一件心倾神驰的至宝,望穿秋水,柔肠百结。
    有卜游这样一位翩翩男儿时时惦念,揽月既为孤立无依的姚雒棠感到庆幸,又为他二人接下去的发展感到忐忑。
    若是他二人能缔结连理,倒真是能弥补一下旸谷派食古不化,拘泥陈法的旧规制所留下的遗憾。
    可是揽月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越是着急偏就更加想不起来。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平白无故让揽月陷入迷离恍惚的境地,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就像是在黎城澜溪畔客栈里,卜游第一次喊出姚雒棠名字时候,给揽月的那种诡雅异俗。
    揽月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种不通时宜的胡思乱想,一定是自己昨夜没能休息好,才引得当下疑神见鬼。
    ......
    揽月、綦灿灿、程绯绯三姊妹凑在一起时时都会觉得相见恨晚,随着亲昵的加深,是越来越欣赏彼此。
    浴仙池里相遇起,三个本无联系之人自此牵绊在一起,一个内丹派、一个外丹派、还有一个同为外丹派却只知修习剑法剑诀的赳赳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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