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暴喝源自一位御空而来的无发修士,正是已经狰目眦裂的亮然。
    红袍男子转头与亮然对视,露出邪魅的笑容,发出一声嘲弄。“哟~浩气仙门的长老,来找孩子了,啧啧,可惜已经来晚了,现在只能带着两人的尸体回去喽!”
    一刻钟前,发现有两个宗门弟子夜不归寝,肩负宿管阿姨的亮然长老心里一团乱麻,不禁开始猜想两人不回宗门的原因。
    或许那两丫头觉得修行无望,已经回到自己家乡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还坑了我一块价值不菲的护身玉!
    又或者是沉迷凡间食物,所以打算多玩几天。
    只求她们花光了身上的钱,可别把我的护身玉卖了!
    又或者……
    亮然长老摇了摇脑袋,打断了不好的猜想,那是亮然最不愿见到的事,哪怕只是猜想,他也会尽力避开这种情况。
    夹杂微弱的法力波动的一缕夜风划过耳畔,亮然廓耳微微一颤,眼神顿时变得异常锐利,立刻朝法力波动方向飞驰,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红袍男子嘲弄的语气如同锋利的刀刃,深深刺进亮然心头。
    亮然眼中怒火与悔恨交加,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无发的头顶被蜿蜒满布的青筋布满,庞湃沸腾的气血环绕身周,如同一只怒不可遏的猛虎,冲向行凶的红袍男子,荒土之地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嘶吼。
    “我要你死。”
    看着汹汹而来的光头修士,红袍男子没有半分退却,脸上浮现几分讥笑。
    “白痴一样的东西,本座已经是半步金丹的修为,筑基境后期的体修还敢这般无知。
    在金丹法修眼中,你们这些体修和一群只会大喊大叫的猴子没有差别。
    刚刚觉得只杀两个凡人杂碎不够解气,既然你送上门来,那我就帮浩气仙门再减一员!”
    干枯的手掌汇集法力,褪色的嘴唇念动诡异的咒语,那只枯掌喷出一片火海,照亮百米荒原,直冲而来的亮然被大火淹没其中。
    “白痴!居然都不知道闪躲,莫不是被我浩瀚的法力吓傻了,哈哈哈!”
    红袍男子发出志得意满的微笑,看来举手投足就灭杀了一位筑基修士,让他躁乱的心绪得到了些许的释放。
    一只粗糙强壮的手掌从火海探出,与那只肆意纵火的手掌,十指相扣,原本的庞然大火被限制在一丈范围。
    亮然狰狞的脸庞从大火中冒出,身上那件宽松露怀的道袍已被烧得破烂不堪,指缝间窜射缭绕的火线盘踞在身躯各处,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前来索命。
    红袍男子大惊,他的火诀竟然伤不到眼前的体修。
    惊弥之际,满是囚燃烈火的重拳锤在红袍男子面门,巨大的痛楚让红袍男子心神难宁,掌中大火悄然消逝。
    亮然身上环绕的火线仍未熄灭,与亮然此时愤怒的情绪一样,不将眼见之人碎尸万段,难熄心头怒火。
    修行界中人尽皆知的常识:不要让体修近身。
    哪怕是以蛮力作为武器的巨妖,在体修一丈范围内也讨不了好的。
    不过短短一瞬,红袍男子全身已中数百记重拳,力道只重不轻。
    远离眼前的疯子,对红袍男子而言是最要紧的,只是他的右手被对方死死抓住,任由他如何尝试,都无法摆脱。
    亮然的拳头招招瞄准要害,红袍男子那原本苍白骇人的脸庞,在淤青和鲜血修饰下,多了几分人气。
    红袍男子一声怒吼,一道幽光闪烁在手臂上闪烁,继而成功与亮然分开。
    红袍男子腾空而起,继续和亮然拉开距离,免得再被对方近身缠斗。
    亮然看着红袍男子逃离的身形,丢掉手中不成模样的断臂,膝盖弯曲,两条如钟的大腿冒出粗壮血管,下一瞬,地表乱石崩碎,亮然以炮弹般的速度直追逃离的红袍男子。
    感受到后方刺骨的杀意,红袍男子想到自己刚刚被逼得自断一臂才能逃生,顿时怒不可遏,回身大吼一声。
    “难道,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仅剩的左手划过腰间储物袋,数十柄仙家兵器浮空身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镋。
    数十柄仙家兵器锐利之意森然可见,如具灵性一般,齐指一人,朝狰狞裂目的亮然袭去。
    “我不相信,你那古怪的肉身,难道还能比我祭练的这些神兵坚硬?”
    亮然与红袍男子只有三丈之距,数十柄急飞而来的神兵利器挡在中间。
    自己的体魄可以不惧烈火灼烧,亮然也是刚刚意识到。
    其实在他冲进火海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以伤换伤的打算了。
    亮然体内气府容量不大,能储存的法力十分有限,修习体魄,做那人人嫌弃的体修,是他最好的选择。
    作为体修,使用复杂有力的法术,很快就会耗尽自身为数不多的法力,将法力强化肉身是体修常用手段,所以体修的攻击方式十分单一,拳脚就是最大的武器。
    近身是体修发挥自身能力的前提,在手段繁多的法修面前,体修与野兽无异,要近身搏杀,受伤是必然。
    数柄神兵利器伴随着破空声袭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行凶之人,亮然直冲而上,拳脚齐出打飞指向要害的兵器,锋锐的刀刃刺入厚实的皮肤,亮然身上插满兵器,速度却丝毫未减。
    距离红袍男子只有一丈之距,诡异的笑容出现在红袍男子脸上,红袍男子挥洒鲜血淋漓的断臂,一摊污血盖住亮然择人而噬的眼睛,亮然不禁闭目。
    红袍男子左手一招,插入皖鱼丙苗后心的长剑赫然出现在男子手中,长剑直刺亮然头颅。
    红袍男子手中长剑比先前数柄神兵利器都要锐利,既然前面的兵器可以刺穿亮然的身体,那么这柄长剑同样可以。
    “低劣的体修,你和那两个杂碎一样,都会死在我宝剑之下!”
    听到那刺耳的两字“杂碎”,亮然那双染满污血的双眼再度睁开,在一双丧魂夺魄的红眸注视下,红袍男子只觉一股凉意浸满后背。
    长剑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那本应削铁如泥的长剑被瞬间捏断,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红袍男子的脸庞。
    死亡的恐惧灌满男子全身,褪色的嘴唇发出无力的请求:“饶……命…”
    深夜的天空回归寂静,一具只剩半截脑袋的尸体坠落在荒土乱石中。
    浩气仙门
    一位杂务长老直冲宗门丹药房,看护丹药房的长老就要上前阻拦,只是见到浑身浴血的亮然怀中还抱着血肉模糊的弟子,便打消了想法。
    丹药房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撞开,把正在炼丹的灰衣女修禾灵吓了一跳。
    禾灵正欲发火,转身看见浑身鲜血流淌的亮然,心中不悦被惊愕感压下。
    禾灵是宗门丹药房的执事,因为她的师傅白丘明长老掌管宗门核心权柄,她的修炼资源从来不缺,再加上宗门丹药房长老禾文是她的师兄,所以她在丹药房可以为所欲为,基本没人敢这么粗鲁的打扰她。
    此时的亮然轻柔地抱着一位蜷缩的女弟子,脸色苍白憔悴,灰蒙蒙的眼睛透着数不尽的哀伤,泪水与满脸的污血交织交错,这股说不尽的悲伤不是肩头和大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造成的,因为那双唇一张一合发出恳求的声音。
    “求求你,救救她们!”
    看着亮然泪流满面的模样,禾灵将视线集中在对方怀中的女弟子。
    亮然双臂轻柔地摊开一部分,露出怀中蜷缩的女弟子。
    禾灵发现,原来亮然怀中不止一位女弟子,蜷缩成团的女弟子怀中,还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丫头。
    失去亮然双臂的支撑,皖鱼丙苗的手臂以极其不规则的方式松垮下来。
    见到这一幕的亮然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她们。”
    禾灵看见那不知断成几节的手臂,俏丽的脸蛋被惊愕填满,这般伤势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禾灵的疗伤水准不亚于她的师兄禾文,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那她混个长老职位完全不成问题。
    禾灵打算接过皖鱼丙苗孱弱的身体,亮然长老微微后撤,禾灵有些疑惑对方的行为,只是看着对方脸上满是心疼,好似想到什么,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禾灵也就没有过多的询问。
    亮然轻柔地将皖鱼丙苗放到石床之上,禾灵这才看清两位女弟子的伤势,皖鱼丙苗怀中衣服被鲜血染红,不用细想也该知道衣服内的骇人伤势。
    禾灵眼神示意亮然离开,因为她需要褪去两位女弟子的衣服,亮然作为一名男人,待在这里并不方便。    亮然没有看懂对方的眼神,思索片刻,开口道:“请您放心,救治她们的丹药全由我来支付。”
    啥?
    禾灵微微一愣,并没有因为被误解而生气,解释道:
    “我是让你出去,接下来我要褪去她们的衣服,你留在这不方便。”
    亮然一脸忧色地离开丹药房,将丹药房的大门关好之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抱头呜咽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悲伤,越来越自责。
    “都怪我,如果那天我没有放她们离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个要强蛮横的姑娘不会伤成这样。
    那个活泼懂事的小丫头同样不会受伤。
    都是我的错……
    如果师傅当年救得不是我……
    如果我没有活着……”
    随着亮然不断自责,亮然身周有淡淡黑气浮现……
    “吵死了,要哭滚一边去!”禾灵烦躁的声音从丹药房传出,亮然立马重新站起,身周淡淡魔气也消散一空。
    禾灵检查一大一小两人的伤势,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心绪难平。
    大的那个,全身多处骨骼碎裂,浑身瘀血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看样子是被人用蛮力击打导致。心口处被利刃贯穿,幸好偏了半寸。
    小的那个身上虽有剑痕,却只是擦破点表皮,或许是运气好避开了要害,也或许是某人下意识的保护。致命伤只有一处,头骨碎裂,伤势十分严重。
    大的那个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小的那个有些无法预料。
    “这般伤势,估计活不过今晚了。”
    禾灵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绣木盒,虽是木制,却也十分华贵,一只洁白的手指划过木盒狭缝,木盒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枚赤红色的丹药,丹体鲜红透亮,满是云雾丹纹缭绕四周,色泽美感即便是万年珍珠也要逊色几分。
    “这可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爹说这丹药即便是渡劫期的修士看到都会眼红,本来这是留我救命用的。”
    禾灵看了看重伤的皖鱼丙苗和赵土包,有些不舍,也有些不忍。
    这时门外传来,亮然的哭泣声。本就烦躁的禾灵,直接破口大骂。
    “吵死了,要哭滚一边去!”
    转而看着两个重伤的女弟子,眼神闪过一丝决绝。
    “反正丹药本来就是拿来救人的,救谁都是一样。你们两个家伙,伤好之后,一定要给我做牛做马。”
    将那颗价值不菲的丹药一分为二,塞进了两人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消失不见。
    服药后的两人身上伤势并未回复,反而面露痛苦。
    禾灵大惊失色,赶忙检查两人脉搏,发现两人脉搏没有如想象那般转危为安,反而愈发微弱,生命在手中飞速流逝,禾灵有些不知所措。
    一刻钟的时间里,无论禾灵如何施救,都无济于事。禾灵微微哀叹一声,将两人血衣重新穿上,将门外杵立的亮然叫了进来。
    “她们活不过一个时辰了,你再来看她们最后一眼吧!”
    这声音宛若世间最锋利的刀剑,将亮然整个人削成碎片。
    亮然疯魔般地跪地磕头恳求,声音洪亮却没有气势,只有绝望与自责。
    “我求你!救救她们!”
    “我求你了!”
    “我求你了!”
    “你要救救她们啊!”
    “你不能放弃啊!”
    “我求你了!”
    ……
    禾灵看着不断叩头的亮然,想安慰劝解,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说一些人人皆知的话语。
    “人的生死自有定数,修行者更该看透生死。
    我们是修行者,不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
    活死人肉白骨回荡在亮然耳边,一个人的面容缓缓浮现脑海。
    “我知道谁能救她们了!”
    神识空间中,刘大念打了个喷嚏。
    怎么打喷嚏了?
    几百年都没打过喷嚏了?
    难不成?
    有人在夸我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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