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离边境千里之遥的睢渊城外,原是一片荒芜衰败的原野山林,自绥远到后,一切便换了模样。
    为安顿边境两城的流民,绥远从军里调拨了几千将士帮着难民们重建家园,起初将士们打心里不愿,堂堂七尺儿郎,当该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却被太子殿下莫名其妙当成了匠人使唤,搁谁谁乐意?
    可没法子,原本准备在边境跟他们死耗的羿王大军,居然被太子殿下一个阵法逼退了,这会儿仗没的打,匠人的活他们再是不愿干,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边境苦寒,原就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经历战火,更是寸草不生。
    为了给流民们建房,绥远亲自带着将士们去山里砍树,没有现成的木材,他便从军里寻了会些木匠的兵,日日拉着他们守在砍回的木材旁削木头,手艺不需多精,削得齐整圆润,用那些东西盖出来的房子能结实耐用就成。
    这是绥远对那些个兵木匠唠叨的日常话。
    赶鸭子上架的‘木匠’们,被太子殿下日日耳提面命,已然将他那话记得滚瓜烂熟了。
    这日睢渊城外的流民区,依然是如火如荼盖房子的一天。
    绥远身为北疆太子,这会儿也没闲着,自景羿撤兵后,他便一直领着将士在此,但凡能插得上手的活,他二话不说亲自上阵,不但与将士们流民们同吃同住,还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事事亲力亲为,短短不过月余,绥远已然成为边境百姓心里最为可靠的存在。
    “诶诶,你们看看,咱们的太子殿下可真是仁厚亲民,日日守在这难民营里,连搬木头上房盖瓦的粗活都跟着咱们一起干嘿!”
    “那可不,咱们殿下不比旁人,性子仁善还亲和,若不是这难民营眼看着要建成了,我还不乐意回那军营里闷着呢,殿下仁慈,为了这许多流民特地在这帮着他们重建家园,兄弟们跟殿下待着,倒是舒心的很。”
    几位匠人一边削着木头,一边远远瞧着正在一处新房子顶忙上忙下的绥远,笑得乐呵极了。
    原先只在营里听了些许殿下的谣言,说这位太子殿下从前也是不受先皇待见的,那时还有人猜测,是否是他太过懦弱无能,先皇瞧不上眼,这才将其冷落?
    军中将士一度对这位太子殿下非议颇多,甚至在他初入军营时,还对他极度蔑视。
    如今日日与殿下相处,亲眼见着他为流民们所做的一切,将士们才慢慢了解这位殿下。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能做到绥远这般无欲无求,和善亲民的地步,属实少见了。
    越是稀有,便越是珍贵。
    不管从前外界是如何议论这位太子,但如今看来,他确是为国为民做到了极致。
    若将来有一日他登基为帝,想来必然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殿下,歇歇吧!马上晌午了,该到饭点了。”
    一老人家推着装满茶水的牛车从远处走来,见着绥远肩上尚扛着木头,露出的臂膀处已然汗湿,头上亦是累得满头大汗,老人家脸上顿时皱起,“哎哟殿下,莫累着了,快歇会儿吧,当心身子吃不消~”
    绥远正要往屋顶爬,一见这老人家又端着茶水来了,脸上一松,俊眉霎时高扬,“刘老来了,新屋子住的可习惯?”
    他将肩上的木头快速传上房顶那人手里,这才活动了下酸痛不已的身子,缓缓朝刘老走来。
    经过这些时日的赶工,安置流民的房屋如今已然完成大半了,刘老便是最新住进新屋的那一批,这几日见他和将士们在这头忙碌,怕他们无暇照顾自己,他便日日端着茶水过来。
    老人家心善,太子待他们亲和,他自然懂得投桃报李。
    这不,一见绥远过来,便主动盛了碗茶递了过去,“还得多谢殿下,不辞辛苦帮着我们修盖屋舍,那屋子盖得敞亮结实,老头子我住的舒坦极了,这几日大家伙想着在营边上种些小菜庄稼,待来日种成结了果,定要拿来给先给殿下尝尝鲜!”
    不似刚来那时的凄苦,如今的刘老满脸俱是满足,有了安生之处,他们便算落了根。
    绥远接过那茶水往嘴里猛灌了几口茶,这才弯眼冲刘老轻笑,“那便好,待改日得空,我去你那看看,种菜这些苦累活,我且能帮你们干不少呢!”
    一听殿下又要跑他们菜园子里帮忙,刘老仿若受到了惊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千金之躯,每日上房盖瓦已是辛苦,如何能再让你受累!”
    他连连摆手,绥远看着一阵好笑,这老人家是个实在人,总怕给他添麻烦,却不知他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老人的儿子死在了战场,剩下一儿媳,还有一小孙。
    原本一家三口尚能勉强度日,不幸的是,他那儿媳……被北疆皇那狗贼掳了,做下那等禽兽之事后,竟还将人一剑杀了。
    儿媳一死,留下了老人和孩子,往后的日子何其艰难他可想而知。
    是以,在众多流民中,他对这老人格外照顾,对那孩子更是呵护有加。而第一批屋舍,便是他亲自带着人连夜为这老人建的。
    外人只知太子殿下辛勤为民不辞辛劳,却不知,他心里对他们的愧疚多于怜悯。
    战事虽是北疆皇一手挑起,但自己作为太子,并没有第一时间想着阻止,而是因着自己绥远的身份,对这国家的战事乃至百姓十分漠然。
    在他眼里,北疆是陌生的,北疆的百姓,是他那名义上父皇的,而他,只不过是借着宁致远身子勉强度日罢了。
    他的国家,他的臣民,生死如何,与他绥远何干?
    直到那一天,他为了告知景羿有关流云的事赶来边境,亲眼见着睢渊城外,那磊磊尸骨,满目疮痍之下,老叟涕泪,稚儿寻爹唤娘嗷嗷哭喊的惨相,绥远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对他们的漠视,大错特错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该丧失对人基本的怜悯,而那时的他,却眼睁睁看着景羿那万千兵马直入边境。两城被毁,苦的是北疆的百姓,和万千妻离子散的无辜之人。
    他本有能力阻止景羿,却因着北疆皇的缘故,他选择了冷眼旁观,如果他那时有一分犹豫,心软那么一丝,如今便不会是这种局面。
    狗皇帝死有余辜,他杀得,可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却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以,为流民修建屋舍,是他心甘情愿,亦是为弥补他从前的过失。
    如今见这老人家对自己如此感恩戴德,倒让绥远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若刘老知道自己的儿媳是被他的父皇一手杀害的,这会儿见了他,又会是何种心态?
    罢了,他终究也是个懦夫,也怕被千夫所指,更怕自己诚心相待的人,有朝一日对自己反目。
    所以,那就这样吧,他尽自己所能为他们倾尽一切,但愿能为自己从前犯下的过错减轻一些罪孽。
    “刘老,这日头太烈,回去吧,待这所屋舍建好,我便去你那,安安那小家伙我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他有没想我?”
    绥远转了心思,想到那个天真浪漫的孩子,心情再次舒朗了起来。
    他还答应过孩子,要教他耍拳,领他学轻功呢~
    一提自家孙子,刘老苍老的脸上立时浮上慈爱的笑意,“劳殿下惦记了,安安近日常念叨您哪,玄玉和司杨侍卫这几日在老乡们的菜园子里帮忙,可把安安稀罕上了,说侍卫哥哥们文武双全,这不,一大早嚷着侍卫大人教习武艺,这会儿怕是已经练上了。”
    “哦?哈哈,这孩子,小小年纪想着学武,将来指定不简单,刘老有福了!”
    “哪里哪里,托殿下的福,日后他能平平安安,老头子我便知足了。”
    孩子的父亲便是死在了战场,孙儿是他刘家的独苗了,只求一生无病无灾平稳度日,哪敢再求大富大贵光宗耀祖?
    老人的心思绥远看得明白,却也不说破,以后的事,谁能说的清呢。
    “无碍,安安我看着很喜欢,日后我多看着便是,指定不能出大岔子。”
    老人家不求别的,安稳一生而已,他给得起,这是他欠的,该还。
    “呵呵,安安有殿下照拂,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哦。”
    老人家笑着,满心满眼俱是雨后初晴的亮堂。
    战火无情,人却有义。殿下如此,底下的侍卫亦随了太子的性子,对他们这些流民很是亲和友善,孩子虽懵懂,却最是能看透人性的,安安对殿下很是倚赖,对侍卫几个也是亲近。
    而向来能让孩子喜爱的,必然也是顶顶好的心善之人。
    “殿下,午膳该到了,若不嫌弃,今日上我那吃去?副将大人前日子给大家伙分了米面,老头子和孙儿二人如今有这安稳日子,多亏太子照拂,便让我聊表心意,虽是粗茶淡饭,也算全了我的一番感恩之心。”
    刘老满脸堆笑,热情邀绥远去窜门,绥远看着顿感心酸,却不忍拒绝。
    米面是他下令派发的,用的是军粮,朝廷的赈灾银两还未到,他只得先从军营救济了。
    否则这么些老弱妇孺,没个口粮,该如何度日?
    “成,待我将这屋舍封了顶,便上你那去!”
    白吃白喝自然是不行的,等会儿再带些银两,算是犒劳主人家殷勤招待了,绥远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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