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想回趟陆相府。”
    “嗯?我以为那地方你不会再想回去的。”
    毕竟,隔壁就是羿王府啊,小离被那混蛋害这么惨,难不成还对他余情未了么?
    绥远心情很忐忑,见她闷着不说话,他只得压下心里的不安,“好,哥哥陪你去。”
    ……
    相府的府门今日清冷至极,门前两只白纸灯笼高挂,两旁贴上了白色挽联。
    陆离拧眉立在门前,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白色,挽联。
    这是丧事专用,陆相府死了人,会是谁?
    莫名的,她有些许难过,陆相那老头对她虽然不冷不热,可到底照应过她,也曾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令自己不至于流浪街头。
    如今府里这丧事阵仗,该不会是……
    她快走几步进了府,绥远静静跟在后头,对这府里的白事倒满不在意,死两个女人而已,他亲手杀的,无甚稀奇。
    此时相府内亦是冷清,除去若干丫头在前厅忙前忙后,其余的几位主子不见人影,陆离粗略一扫,匆匆越过正堂,在府中稍偏的一厅堂,见到了疑似灵堂的摆设,里头香烛正燃,案台后头,俨然是两副灵柩。
    “这是?”
    “嗯,死了人,两个,女的。”
    绥远淡定接话,抬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走吧,去离院看看?”
    那是她的院子,许久未回,该是怀念的吧。
    陆离却呆立在灵堂前,神色木讷,“你怎么知道是两个女的?谁死了?”
    哦,小离还蒙在鼓里呢。
    绥远这才反应过来,“刘芝母女,在医馆死的,一剑封喉。”
    那是他对人出手最快的一次,不带丝毫犹豫。
    对于刘芝母女的死,陆离有些惊讶,确定不是陆相那老头,她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只是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对刘芝母女恨之入骨?她还没来得及杀,怎么就死了?
    想起绥远刚刚的话,一剑封喉,她心里立时有了猜测,“你杀的?”
    “嗯”
    他淡淡应了声,拉着她往离院走,一边扭头看她,“知道你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妖女传言怎么来的么?”
    陆离微楞,立马明白了过来,“那她们真该死。”
    只是,绥远哥这么温润的人居然也会杀人,这让陆离很意外,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出气,陆离打心里感激。
    细细想来,他好像从来都是默默守着的那一个,暗地里帮她,护她,从不开口要求什么,却总是在她
    需要的时候出现。
    这样的一个温暖的人,应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
    将来,若我没死在你前头,我也会好好守着你的,无论疾病健康,无论顺境逆境,无论贫富贵贱,作为妹妹也好,当个丫头也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心里如是想着,忽然自嘲笑开了,“无论疾病健康,无论顺境逆境,无论贫富贵贱,这难道不是新婚誓词?”
    自己脑子抽了,居然如此大胆!
    一旁的绥远冷不丁听到她说起这个,脚步一顿,邪挑着眉看她,“小离怎么了,在想婚礼?”
    这话题跳跃的是否快了点?
    不曾想自己暗地里琢磨的话当真说出来了,陆离面色一囧,着急忙慌解释,“我我我只是想说,绥远哥对我太好了,往后我可以当牛做马报答你的!”
    对,报答而已,她没想别的,没想。
    “奥……”
    绥远心里忽然很是雀跃,将她的话前后一串联,再自己脑补了一下,想通了某个点后,他忽然笑得龇牙咧嘴。
    他的手始终揽在她肩头,忽的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扯,俊脸缓缓贴近她,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弯起极度诱惑的弧度,墨色的瞳仁一眨不眨,直直看进了陆离的眼里,“无论疾病健康?”
    “……”
    “无论顺境逆境?”
    “……”
    陆离耳根红了。
    绥远却不打算放过她,艳红的唇角一勾,笑意越发明朗,“无论贫富贵贱?”
    “……”
    救命。
    陆离心跳如鼓,感觉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般尴尬羞耻过。
    她明明想法很单纯的!这怎么经过绥远的口,这内容就莫名丰富了起来?
    脑子转半天转不过来,陆离干脆放弃,到这程度了,解释个球球,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前绥远这双勾人的桃花眼还在肆无忌惮审视着她,放大的俊脸离她不过拳头宽的距离,唇角勾起的邪笑未落,眼中的戏谑不减,陆离却瞪着眼看得呆了。
    绥远哥怪好看的,看看不犯法吧?
    腰间忽然传来细微的揉捏,陆离一痒,反应过来后,发现绥远的手不知几时圈住了她的腰,这会儿两人靠得极近,姿势暧昧得很。
    “啧,小离胆子不小啊,敢觊觎你哥的美色?”
    他略微低着头与她的视线平视,满意见着陆离躲闪的目光,他心情大好,“没事,小离若喜欢,哥哥给你看个够。”
    他懒散而又富有磁性的声线,不急不缓响在陆离耳侧,带着蛊惑,又似勾引,令陆离脑子一白,心里慌乱之际,下意识退出了他怀里。
    “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容易叫人误会。”
    虽说拿他当哥,可他们这么近距离接触,这还是头一回,明明没做任何露骨的举动,可陆离却心慌意乱的,甚至靠近他的时候,莫名的有股强烈的倚赖感,这是陆离从未有过的,一时招架不住,她便本能的想要回避。
    在她认知里,一切能让她控制不住深陷其中的感觉,都是极度危险的。
    因为上一个能让她如此倚赖的人,是景羿。
    可事实告诉她,那样毫无保留的信赖一个人,是错的。
    “走吧,前面就是离院。”
    她掩下心中不适快步离开,不见身后的绥远看着她背影越来越幽深暗沉的眸色。
    离院中的景象亦如绥远上回来时的样子,萧索,安静。
    因着屋子长时缺人打扫,如今已然布满灰尘。
    陆离心思沉重,在几个屋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见着满院的凄凉,心中不由一阵阵发酸。
    那是她曾生活过的地方,曾经有二三丫头,平日不说热闹,却也闲适活泛,如今丫头没了,翠柳红儿嫁做了人妇,离院便像人走茶凉,少了人气,便彻底如死水一潭。
    旧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那时的人,也再难相聚。
    她默默走到庭院,转过小亭,来到院墙边那颗大树旁。
    “这树越发茂盛了,翠柳那丫头曾为了给红儿熬汤,爬树抓鸟呢。”
    “嗯?鸟汤?”
    “对”
    绥远忍不住眼角带笑,“抓着没?”
    “并没有。”
    陆离忆起那回翠柳那傻样,便忍不住嗤笑起来,“那丫头怂的很,好不容易爬上去了,愣是没胆子下来,还是我跳上去将她接下来的。”
    提起往事,陆离似乎兴致很好。
    “还有红儿,也是个有趣的,别看她斯斯文文的,凶悍起来时,可是连男人都怕的。”
    她很喜欢那两个丫头啊……
    绥远莞尔,很有耐性同她闲聊起来,“既然想念她们,怎不去看看?”
    虽说嫁了人,可左右都在卞霖城,见一面想来是不难的。
    却见她忽然暗下了眸子,略显失落道:“我不想让她们为难。”
    她与羿王府如今闹成这样,向左向右想必对她也没甚好感,作为他们的娘子,夹在她与羿王府中间,本就左右为难。
    “她们有各自的生活,再不是我手底下的丫鬟,贸然去打扰她们,只会徒增烦恼。”
    “嗯,那就不找。”
    有我陪着就够了。
    绥远如是想着,正想拉她去别处走走,便听见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几个丫头三三两两在院外聚集,隔着敞开的院门有意无意往院里看过来,个个神色忐忑,脸上那好奇的模样却藏不住。
    “你瞧,那不是大小姐么?前阵子听说杀了人呢!”
    “何止,外头都在传,咱这大小姐是个妖,有异能呢!”
    “咱可得离远些,虽说陛下的告示说的明白,这大小姐并未害人,可那身神通,搁谁谁不怕啊,快走快走,晚了那妖女要吃人可如何是好!”
    外头几人窸窸窣窣,相互咕哝着渐渐走远,陆离默默瞧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我不是妖啊,我不吃人……
    被人惧怕到如此程度,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只是异能而已,将她看成普普通通的人,有那么难么?
    察觉到陆离的不快,绥远暗自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带安慰,“别往心里去,未知的东西,总是会令人惧怕的。”
    两人出了院子,道旁的小树边,却意外见着了陆鹤青。
    他一袭青衣,两鬓斑白,面色苍老了许多,身旁搀扶着他的,是向来安分守己的五夫人,另一旁,是许久未见的陆云。
    “阿离?”
    陆鹤青双目浑浊,此刻看着陆离却异样的精神。
    “回来了怎么不叫下人告知为父?”
    莫名的,陆离微微动容,这老家伙怎麽苍老了这么多?
    “只是回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她没想着惊动任何人,奈何还是碰见了。
    此时的陆鹤青显得有些局促,时不时看着陆离,却是欲言又止。
    “爹爹,可是有话要说?”
    却见他面色一僵,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才迟疑道:“你,到底是人是妖?”
    他那个女儿是什么样,他心里清楚的很,从小便性子软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有那能力与羿王府抗衡?
    有如此异能的人,那绝不可能是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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