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神色更慌张,瘸腿的那个望着秋昙,似乎想问什么,忽见门内走出来两个婆子,她吓得扯了同伴的袖子便走……
    她们走得飞快,瘸腿的仆妇深一脚浅一脚的,像只螳螂。
    秋昙怀疑菜单子有什么猫腻,想上去拦,忽听得身后几个婆子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倒霉,不敢见人”之类的话,她便觉是自己多虑了,兴许那瘸腿的是怕她身后几个婆子打趣她的瘸腿,这才走了。
    “几位妈妈,劳烦把这些菜搬去灶房,”秋昙回身,和气地对几个婆子道。
    其中一个瞥了眼秋昙手里的青花茶杯,笑得意味不明,“那赖二媳妇秋昙你认得?还给她倒茶喝,这杯子她用了,我们可不敢用的。”
    秋昙微讶,“我看她穿得整整齐齐,不像个不爱干净的,怎么她用了的杯子你们就不能用了?”
    那婆子笑着摆摆手,故作高深道:“有些事你们年轻丫头不晓得。”接着,,两个婆子便同秋昙说起赖二媳妇瘸腿的来龙去脉。
    原来二十二年前,赖二媳妇是在老侯爷身边伺候的,一日,老侯爷醉酒,她贴身伺候时强要了她,次日此事便教那时还是侯夫人的老太太知道了,侯夫人是个醋坛子,立即派人绑了赖二媳妇,要打死,后头不知被谁几句话劝转了。
    然而命是保住了,腿却打瘸了,赖二媳妇那时还是个姑娘,脸皮薄,如此丑事被府里主子奴婢们知道,哪还有脸活,当日回到屋里便要上吊,幸而让来寻她的妹妹救下。
    那时老侯爷的母亲劝他纳她为妾,谁知赖二媳妇反倒不肯,如此,老太太做主将她嫁给了府里的马倌赖二,并将她调去厨下做活。
    秋昙听罢,又是惊讶又是惋惜,惊的是老太太那样慈眉善目的人,原来也干过打杀奴婢的事;惋惜的是赖二媳妇好好一个姑娘,就因主子酒后失德,断送了一辈子,到四十来岁的年纪了还叫人背后议论。
    那两婆子见秋昙叹气,想起秋昙前些日子与二爷的种种暧昧,故意笑道:“这就是勾引主子的下场,你们年轻小丫鬟可要引以为戒。”
    秋昙却不这么认为,赖二媳妇分明是被主子酒后强迫,且后头要纳她为妾她还不肯,可见并非勾引主子,于是秋昙为她辨白:“她哪里勾引主子了,分明是……”后头的话她不敢说出来。
    “怎的主子没要了旁人偏要了她,不是她勾引是什么?”两个婆子冷笑,看向秋昙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秋昙是在为自己辩白。
    秋昙这些人又要编排她了,再懒得同她们理论,拎起菜转身便进了门……
    接着,她独自一人把几大捆菜搬去了灶房,又拿着纸笔和千字文坐在灶房的矮杌子上,一面查找一面写,然心里乱的很,满脑子都是那赖二媳妇的事,写了几个字便写不下去了。
    想想这赖二媳妇有什么错呢?被主子酒后玷污,被打断了腿,最后让调去做下等活计,嫁给了个下等奴才,老了还让人指指点点。
    她一辈子过成这样,唯一的错便是生而为奴,只能任主子摆布。
    秋昙觉着自己同她没什么两样,秦昭调戏她,人人都说是她勾引秦昭,秦昭说过定要纳她为妾,便是她娘和嫂子不肯,他也有法子让她嫁不了人。
    她想着,自己若再在府里做奴婢,这辈子便会活成赖二媳妇,而她不可怜自己,竟还在可怜秦煜?笑话!秦煜再如何也是主子,有谁敢明目张胆打断他的腿,逼他上吊么?
    她不该再想着旁人,该多想想自己,她要拿回自己的身契,脱了奴籍,光明正大地出府,从此做个自由人,谁也别想逼她做什么!
    她抬眼看着秦煜那屋子,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住,这便放下纸笔,毅然决然地往外走……
    一出门,阳光灿烂得刺眼,秋昙眯起眼睛,见绿绮挎着一桶衣裳朝她走来,含笑招呼道:“姐姐往哪儿去?”
    “我的银戒指掉了,想是落在昨儿去万寿堂的路上,得去找找,”秋昙说着,立即走出院门。
    绿绮看着那紫色衣角消失在门口,不由嘀咕了句:“秋昙姐姐今儿怎的了?”
    去汀兰院的路上,日光明媚,园子里各处是鸟雀的叫声,丫鬟们的嬉笑声,衣着鲜亮的年轻婢子站着一动不动也是好看的,就像园子里开的白的红的粉的花儿,只可惜一辈子都蹉跎在这府里了。
    不多时便到了汀兰院,她让门口的小奴婢进去禀报,恰逢丫鬟春秀出门,她们原先是与秋昙一个屋的,相处得不错。
    春秀见了秋昙,立即欢喜地过来打招呼,同时叫住那小丫鬟让她先别进去禀报。
    “怎么呢?”秋昙疑惑。
    春秀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三爷在里头说话呢,你进去撞上了不好。”
    秋昙连连颔首,拉她到远处八角亭里去坐。
    春秀问她:“你去到那里可还惯,二爷没欺负你吧?”
    “倒也不算欺负,只是脾气古怪,我在那儿还挺自在的。”
    “傻丫头,”春秀拍拍她的手,看了眼左右,见无人往来才悄声道:“听风院与世隔绝的,有什么好?等到了年纪放出去嫁人,二爷顶多交代两句,终究得经夫人的手,不如你去求求夫人,或你娘去老太太跟前讨个好,把你调去别处伺候。”
    秋昙扯着裙带在手里打圈圈,干笑着答应,其实她知道自己调不走,若她是个无用的人也就罢了,可二爷愿意她贴身伺候,夫人也要拿她当棋子安插在汀兰院,她怎么走得脱呢。
    “春秀,多谢你替我着想,”秋昙真心实意地道。
    “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唉,不说了,我还得去给二夫人传话呢,”春秀说着,起身告辞,去了二夫人处。
    秋昙便独自坐在亭子里,挨着栏杆出了回神,不多时见秦昭从门内出来,待他走远了些,她才过去,让那小丫鬟重新去禀报。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从此刻起,女主就是彻底的打工人心态了,她会把候府里各种主子当作她的老板,把伺候秦煜当作一份工作,对他们没有多少感情,只是有时会同情秦煜是个残疾人,稍稍体谅他,但遇到涉及自己利益的问题,她并不会为秦煜着想,而是多为自己着想,甚至可能会出卖他,除非涉及生命和严重的道德问题。所以如果代入男主视角,你可能会觉得女主很讨厌,希望谅解,男女主本就是不同性格,不同阶级,他们之间问题还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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