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她走得再慢,小半个时辰后也到了听风院,她磨磨蹭蹭取了那画返回侯爷院里,一路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主意。
    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她只顾着想事,不防手里的画让吹走了,直吹到池塘里一支亭亭的荷叶上,这荷叶离岸不过一丈远,拿根树枝勾过来便能取回画。
    秋昙见这情形,却想到个主意,于是索性用树枝将画挑下去,立即,画落在水中被浸透了,秋昙再用树枝把画勾烂了,树枝一丢,扑了扑手便要返回。
    到时便说画被风吹到池塘,她没捡回来,秦煜应当不会责怪她吧?
    不对!
    秋昙蓦地顿住脚步,似乎还不够,秦煜这残忍暴躁没点儿人情味儿的主儿,不罚她才有鬼了,索性给他演一出苦肉计,于是,秋昙一咬牙便回身跳进了池塘……
    秦煜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正疑惑秋昙怎的还没过来,突然有个园子里管事的婆子冒冒失失小跑进屋,蹲身禀报道:“老爷,二爷,听风院的秋昙让奴婢来给二爷带话,说画儿让风吹进池塘里了,她下去捡时已教水冲烂,她自个儿也浑身湿透,这会儿已经让扶着回院里去了。”
    秦煜急声问:“怎么样,人怎么样?”
    “人还好,就是呛了几口水。”
    “来人,推我回听风院!”
    ……
    于是,两刻钟后,秦煜回到院里,看见的便是一个披头散发,裹了条猩红色薄毯坐在床上打喷嚏的秋昙。
    秦煜由守诚推着进了她的屋,翠袖和绿绮两个忙向他行礼,他摆摆手把人支了出去。
    秋昙一个急喷嚏到口边了,手捂口没捂住,“阿嚏——”
    喷了秦煜一脸口水。
    秦煜脸色瞬间结冰,冷眼盯着秋昙。
    秋昙惊得瞪大了眼,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为他擦拭,“二爷,二爷,对不住,奴婢不是有意的。”
    后头的守诚忍不住捂着口笑,还故意朝秋昙比手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秦煜冷冷推开她的手,命守诚去端水来净面。
    秋昙默默收回手,下床来低眉颔首地蹲在他面前向他赔礼,“二爷,奴婢冒失了,这喷嚏打得太不是时候,您责罚奴婢吧,还有……还有那幅画,奴婢也没保住,”说着,双手捧上来一团拧干水分的废纸。
    秦煜垂眸瞥了眼,冷嘲道:“画掉在水里随它去就是,还跳下去捡,果然蠢透了!”
    “可这画没了,老爷还会信您么?”秋昙抬眼觑他,小心翼翼地问。
    秦煜哼笑了声,“他若信我,没这幅画也信,若不信我,便是人证物证摆在眼前,他也以为是我陷害老三,”秦煜说着,抬手虚扶她起来。
    两人目光相碰,突然都低下头没话可说了,秋昙紧了紧薄毯,头坐在床沿边,有些不好意思。
    秦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秋昙算不得绝美,但在丫鬟堆里颜色是拔尖的,猩红色的小毯子披着,露出里头珍珠白的中衣领子,低头时,美人觚般的雪颈露出一截,自有一股欲说还休的风流韵致。
    秦煜心跳得厉害,于是立即调开视线,自己转动轮椅往外走……
    恰好守诚端着水,拿了巾帕过来,秦煜便命他将银盆交给绿绮,先把他推回屋里,走到门口时他还特意叮嘱了句,“好好养身子,若身上不爽便命人请大夫,别拖着。”
    秋昙诶了声,很是心虚。
    当日,侯爷便就画的事儿问到周氏身上,周氏先是一愣,旋即站起身冷笑道:“昭儿好容易作了幅好画得郡主两句夸赞,便有那起子红了眼的看不过,来挑拨,我当日便把画还给他们各自了,他们又哪里来的昭儿的画,莫不是自己画了,再偷了昭儿的印来盖,冒充昭儿的,回头就说是昭儿让人代笔?自然,二哥儿不是那等喜欢说是非的,定是他身边的奴婢使坏,让我来查,定把她的底儿翻出来!”
    “罢了罢了,一幅画而已,何必劳师动众,”平南侯本就不信秦昭会找人代笔,见周氏这反应,更觉不可能了。可这事儿还是不查的好,查出来要么是二哥儿丢面子,要么是三哥儿丢面子,索性糊涂过去。
    周氏气得歪在榻上垂泪,侯爷反觉对不住她,过来柔声劝慰,当日便歇在她屋里。
    次日一早侯爷走后,周氏召了那日收画的小丫头问话,得知秋昙从她手里拿走过画,当即便摔了杯盏,又听得婆子说昨儿秋昙把画掉池塘里了,自己下去捡还弄了一身湿,心里这才好受些。
    她想着,拿画兴许是秦煜的吩咐,她不得不从,看在她昨儿毁了画的份上,也就不追究了。
    过了小半个月,府里传出一个惊天大消息,郡主有意让安平县主与秦煜成婚。
    原来前两日周氏去永宁侯府的酒宴上遇见郡主,便探听她与侯府结亲的意愿,郡主先是夸赞了一回秦昭,说他如何人才了得,这几日安平县主去府上拜访他又如何以礼相待,最后话锋一转道:“我私心是喜欢你家三哥儿,只是乐儿却说二哥儿箭法奇高,她十分敬佩。”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毕竟女孩儿家要矜持,不能主动自己说喜欢哪一个,可大家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
    当日林氏也在身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回来便问女儿秦淑云,“这些日子不都是三哥儿和你陪着县主骑马射箭的么?怎的听说县主心向二哥儿?”
    秦淑云扑哧一声笑出来,“还不是怪三哥哥不争气,原先那场马球是咱们让了他吗,他才胜了,后头没人让他,他可不就露馅了?诗书骑射样样不如县主,县主笑话他好几回了,能看上他才怪呢!”
    听了这话,林氏才相信自己没听错,她愣了会儿,掌不住大笑起来,“该!当日压着我们不许抢了他儿子的风头,后头县主要见二哥儿,她也拦下来说二哥儿身子不好,不愿见客,直把自己儿子往前她跟前推,没那金刚钻,偏揽瓷器活儿,现下好了吧,露馅了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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