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生怕秋昙问她要卖荷包的钱,赶紧最后叮嘱了句:“夫人还吩咐了,让你帮冬儿当上听风院的姨奶奶,不能再迟,再迟二爷和安平县主便要过大礼了。”
    秋昙纳罕,扶冬儿当姨娘与秦煜娶正妻有什么干系,正要问时,徐氏已站起了身,她急急道:“丫儿,你好好养着,娘回头再来看你,”说罢便忙不迭地撩帘出屋。
    秋昙诶了声,伸长了脖儿往门外望,“娘,走这么急做什么?卖荷包的银子还没给我呢!”
    徐氏走得更急了……
    却说冬儿那头,昨夜上吊被拦下后,她便一直蜷在被窝里,回忆着她伺候秦煜这七年的点滴,一直到午后了仍未起床梳洗,她在等,等二爷来命她去伺候,或叫她去问话,然而无人理她,好像这院子里的人都将她遗忘了。
    她终于忍不了,从被窝里爬出来梳洗装扮了,而后去灶房吃了几口剩菜剩饭垫垫肚子,便端着一盘子冰镇过的西瓜去了正屋……
    书房闷热,充斥着一股子书放得太久的潮霉味儿,秦煜一袭白衣坐于书案后,手握青玉狼毫,专心致志地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
    冬儿知道点心吃食不能进书房的规矩,只得将那盘西瓜放在明间儿的八仙桌上,而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来到他身边,自然而然拿起墨条为他研墨,她只想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昨儿的事便当作没发生过。
    然而,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瞥了眼他面前的宣纸,发觉有大半都写着她不认得的数字,她研墨的手忽的顿住,目光也黯淡下去。
    这是秋昙教给他的,她知道。
    “二爷,您已写得太多了,去吃几块西瓜歇一歇吧,”冬儿道。
    秦煜这才意识到冬儿过来了,他抬眼望她,微抿了抿唇,“过来了,今儿觉着怎么样,身子还好么?”说着,将狼毫搁在山水笔架上。
    冬儿也放下墨条,过来推轮椅,笑道:“劳二爷挂念,奴婢还好。”
    她推他出屋,看着他吃西瓜,一如往常。
    然而往常她习惯他的沉默,今日的沉默却格外熬人,一只蜜蜂不知从那儿飞进来了,绕着她转,在她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地叫,她烦躁得很,用帕子轻轻赶它,赶不走,渐渐动作便大起来,最后帕子一甩,甩着了秦煜的脸颊。
    她大惊,扑通一声跪下来,“请二爷息怒。”
    “这有什么,也值得你跪,”秦煜放下吃了两口的瓜,掏出一雪白的帕子来,细细擦拭每一根指节。
    冬儿却将头埋得更低,“奴婢有罪,在胶东王府时是奴婢捡着了那块玉佩,是奴婢将它悄悄挂在了秋昙身上,是奴婢……陷害了她,是奴婢辜负了二爷的厚爱,”说着,一个头磕下去。
    “起来说话。”
    “奴婢不起来,奴婢无颜面对二爷,昨儿奴婢寻死,不是想吓唬二爷,而是奴婢没脸再活在这世上,”冬儿的音调染上哭腔。
    “你既生了害人之心,听风院便不能再留你,那十多个板子秋昙替你受了,这事儿我也替你瞒了,明儿你便走吧,体体面面地出去,横竖留也就是留这半年,不如我早放了契,你早些出府,原先我说的话还作数,你若有难事,可派人递话给我,”秦煜淡淡说着,伸手去搀她。
    冬儿叫他搀起半个身子,抬眼望着他,眼泪满溢出来,“二爷是……是嫌弃奴婢了么?”
    “是人与人终有个散场的时候,”秦煜眼中无波无澜。
    一听这话,冬儿的心揪痛,立即捂着眼嚎啕大哭起来。
    七年的感情,说散便散了?决不能够!夫人不是说过么,二爷是个木头人不懂得,这时候了她若还顾及女儿家的矜持,必定事与愿违。
    “可是冬儿想伺候……伺候二爷一辈子,”她咬着唇,不敢看他。
    “不必了,不能再耽误你,”秦煜道。
    “莫非二爷嫌弃奴婢比您大两岁?”
    “大两岁?”秦煜蹙眉。
    冬儿也不知秦煜是装傻还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有些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便上手,开始解自己的银纽丝盘扣,一粒,两粒……
    秦煜大惊,喝道:“住手,快住手!”
    冬儿缓缓放下了手。
    秦煜立即转动轮椅后退,退得离她几步远,他别过头看向别处,义正言辞道:“我以为冬儿你矜重,面皮薄,没成想你同那些满心想往上爬的奴婢一样,陷害秋昙便罢了,如今更不知自重,快把衣裳扣回去!”
    “可是二爷,奴婢同她们不一样,奴婢不是想往上爬,做主子,奴婢只是……只是爱慕二爷您,”冬儿紧咬着唇,咬得下唇泛白,脸色却又醉了酒般殷红。
    秦煜扭头,诧异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冬儿却没好意思再说,只低着头,脸色羞得通红。
    秦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一直以为冬儿对他只是主仆之情,原来是爱慕么?这世上居然有人爱慕他?
    可他算什么呢?连亲生父亲也厌弃他,兄弟姐妹都排挤他,奴婢小厮们更对他敬而远之,甚至他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居然有人爱慕他。
    “若我不是侯府的二爷……”
    “奴婢在乎的不是二爷的声名地位,”冬儿又羞又臊,愈说下去声音愈轻,甚至她自个儿也不知自个儿在说什么,只是有些话自然而然便脱口而出了。
    秦煜从未料想过这世上有人爱他,不因他的名位家世,只是爱慕着他这个人,他处在一种狂烈的欢喜和深深的恐惧之中,什么也不能想,只是转着轮椅离得冬儿远些。
    “冬儿,将衣裳扣上回你房里去,”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二爷?”冬儿不解。
    “回你屋里去!”秦煜一字一句吩咐道。
    冬儿忙应是,抬手扣了扣子,又偷偷觑了秦煜一眼,这才逃也似地出了正屋。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小可爱们,昨天没更新,是因为没存稿,都是当天写当天更,但昨天就是姨妈造访,无心码字,感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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