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二人便熄灯歇息。
    不多时,绿浓那头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秋昙,因着下午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反睡不着了,如此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早上起身,她觉自己的精神较前日更不如了,在铜镜前梳妆时,见着自个儿眼下的一团乌青,更是吓了一跳,忙用脂粉厚厚地匀抹了一层,这才去秦煜屋里伺候。
    然而,秦煜是个极为敏感的,秋昙为他束发时,他从铜镜里看出来身后之人眼中疲态难掩,便回过头问她:“你病了?”眼中的关切之意掩也掩不住。
    秋昙不想误了他的正事,又觉自个儿教蛇吓病了显得太矫情,便道:“奴婢不是病,是认床,昨儿没睡好罢了。”
    秦煜这才垂下眼,回转过头,重新摆出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道:“你再忍耐几日罢。”
    正说着,眼角余光忽瞥见门口一个人影闪过,秦煜猛地调头,便见平贵正立在门口,一身齐整,向他拱手。
    “进来。”
    平贵这便缓步进了门,向他行礼,“给二爷请安了。”
    “何事?”秦煜淡淡地问。
    “听丫鬟说昨夜您没怎么用饭,不知可是饭菜不和胃口,今儿早上您吃些什么,小的命贱内做了来。”
    秋昙挽髻的手一顿,心道平贵一个大男人这样细心,大清早的来关切主子用什么饭菜?她偏头,瞅了眼他,见他一脸疲态,双眼发红,便知他昨儿也没睡好。
    也是,昨儿那个单子,秦煜定把它与账本对了,佃农留四成的粮,六成交租,账本上的六成和佃农那儿的四成若对不上,那……平贵可不急得睡不着觉么?
    “昨儿吃什么,今儿便吃什么,”秦煜淡道。
    “好,那小的这便去命她们预备,”平贵说罢,便却步告退。
    然而才退了两步,他又犹豫着走了回来,拱手道:“二爷,佃农们昨儿说的数目恐怕与账本所记有出入,他们记岔了也是有的。”
    “我还没对账,”秦煜陡然看向他,目光深重,似乎在等待什么,等了会儿不见平贵有下文,他便道:“今儿我不出去了,你便领守诚去看看,堤坝上这两年损坏复修葺的几处。”
    平贵似愣了下,旋即欲言又止地道了声是。
    于是,用罢早饭后,守诚便跟着平贵出门了。
    秦煜在屋里看秋昙带来的一本医书,秋昙立在傍边侍奉,渐渐又有些打哈欠了。
    秦煜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翻着他要寻的那一页,正要说话,秋昙终于支持不住,先一步向他屈身行礼道:“二爷,奴婢太困了,想先去睡会儿。”
    “去吧。”
    秋昙道了声“多谢二爷”,便告退下去。
    本要回屋歇息,可出了门,经冷风一吹,却又清醒了许多,恰好瞧见两个小奴婢端着石榴过来,秋昙便走上前,问那奴婢,“二位姑娘,我近来总也睡不着,想是受了风寒,要吃两副药才得好,你们这儿可能请着郎中?”
    “这……”其中身量更高些的那奴婢垂眸忖了会儿,摇头道:“这儿五里外有个土郎中,给我们的佃农瞧病的,姐姐这样的金贵身子,便不好用他了。”
    秋昙听罢,摇着头道:“罢了,也不是什么紧要病症,便不去寻他了。”
    侯府里对奴婢们的规矩极严苛,譬如她们这回出来,凡贴身所用的脂粉、头油甚至木梳都是府里带来的,绝不能用外头的东西,更别说让个乡土郎中诊脉了。
    这时,更娇俏的那小奴婢忽的指了指秋昙所住的屋子,立即那高个儿奴婢露出惊恐之色,她忽拉住秋昙,道:“姐姐,或许睡不着不是风寒所致,是……是夜里多梦?”
    秋昙微愕。
    “那姐姐不如去土地庙拜一拜,回来必定就好了,”那丫鬟道。
    “正是,正是,去庙里拜一拜比吃药还好呢!”那娇俏的小丫鬟说着,将一盘石榴递给另一丫鬟,拉着秋昙的手便往府门口去,不由分说地替她指了沿墙往东边去的一条小道,让她往此处直走二里路,便可见一土地庙,让她去拜。
    秋昙哭笑不得,她素来不信鬼神,佛祖都不拜,拜什么土地神?正要反驳,可那奴婢却强推着她往道上去,不住叮嘱:“去,快去,拜了神回来就好了。”
    秋昙见她如此诚心,不好拒绝,想着出去走走兴许便好了呢,于是听了她的话,往小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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