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一趟不容易,我怎好拿了去?”林氏说着,端详她片刻,笑道:“你便是那个叫秋昙的奴婢?”
    秋昙应是。
    林氏因着没做成林品兰和秦煜的姻缘,心里正恨,可巧秋昙撞枪口上来了。
    她冷笑道:“你如今在府里出了名了,听说二哥儿为了你连侯爷的话都驳了?你起先进二门内伺候便是在我那儿洒扫,看在这份上我教你一教,做奴婢要懂得做奴婢的本分,二哥儿喜欢你伺候呢,你便好生伺候他,他乐意提拔你,你就接着,他要不提拔,你也不能人心不足,要做正房太太。”
    林氏说这话时,她身边的几个婢子都在低声窃笑,秋昙紧咬下唇,直咬得唇色泛白,却仍是恭敬地应道:“奴婢谨遵教诲。”
    林氏冷笑一声,扶了扶髻,昂着头往前去了,去时口里还不住说着:“丫鬟也可做侯府的正头夫人,那叫我们这样出生世家的小姐又做什么去?”
    秋昙怔立在原地,细忖林氏的话。其实她说得不无道理,侯府怎肯让她一个丫鬟做正室呢?其实她原先没想过要做秦煜的正室夫人,因知道自己不配,她不过是想出府,做个小生意,过自己的小日子,若有缘分遇见一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她便愿意嫁他,无论他是卖油翁、船夫还是做旁的什么营生。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秦煜强留她,她不愿做他的妾,他便许了她正妻之位,而她,好像……似乎真的爱上了他,怎么办呢?府里个个都以为她贪慕虚荣,痴心妄想,现在是想走不能走,想留不好留
    她忧心忡忡地回到院子,将几支红梅随意插在梅瓶里,便出了正屋,去原先自己住的耳房做针线,静静一个人胡思乱想起来……
    次日用过午饭后,侯爷身边的奴婢淡雪来请秦煜过去一趟。
    这是当日在汀兰院两父子闹翻后,侯爷头回主动传秦煜去说话,可见是有大事要说。
    于是,秋昙忙忙给秦煜披了件孔雀羽大氅,带上他的铜錾花瓜棱手炉,推他去了平南侯院子里。
    此时平南侯正在书房练字,秋昙便推着秦煜进去书房,随即退出来,立在正屋檐下听候。
    书房里,平南侯笔下不停,同秦煜说话,他说了两件事,一则林良辅不合适再留在军中,虽他胆识过人,又擅排兵布阵,可他背后有个安平县主,那是个缠人的,前几日竟女扮男装来军营追随他,平南侯无法,以军纪为由罚她围着校场跑圈,赶她出去,她回头便向圣上请旨,没法子,只好收下她。
    可安平县主不知避讳,日日缠着林良辅,要他教习射箭、命自己的婢女做了汤来专门给林良辅喝,多次违反军纪,又不好责罚,渐渐周围人颇有微词。
    对此,秦煜只道:“父亲,人是我荐来的,我知道他的性子,只要再给些时日他必能料理清楚。”
    平南侯忖了忖,终于道好,随即搁下笔,将才写好的一副字抓起来揉了扔到一边,望着秦煜道:“胶东王遇刺一案,已移交刑部,圣上十分看重,虽眼下还没查出眉目,可刑部全力追查,过不多久应当会有定论——圣上听说你受牵连险些中毒,早朝后宫里便派人来府上,赏赐了些名贵药材,昨日胶东王与我在路上遇见,也向我问候了你。”
    秦煜颔首,旋即问道:“贤王那头怎么样,朝中可有异动?”
    平南侯睃他一眼,想起当日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便不想与他谈论朝事,只道:“这些不当你问,若无旁的事,便退下,”说着,向一旁银盆里净了手,用棉巾帕子擦干,背着手走出屋去。
    接着,秦煜也转着轮椅跟了出去,前头悠哉走着的平南侯忽然驻足,回头道:“你去同你祖母说一声,今年过年不必张灯结彩,贤王他……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秦煜微怔,旋即郑重颔首。
    胶东王遇刺,明眼人都瞧得出是贤王一党的谋划,秦煜原先还不解,为何先前不动手,偏要在这年关下,原来是贤王撑不了几日了,他手底下人怕贤王一死,朝堂上一番明争暗斗,所以才豁出去向胶东王下手。
    至于如今朝堂上的情形,便他父亲不说他也猜得出,圣上因亲儿子险些丧命,必定震怒,猜得到幕后之人是谁,可又暂时抓不到证据,那必定提拔了一批胶东王的人,贬谪了一批忠于贤王的老臣。
    只是刺杀胶东王这一计划,想必安排得十分周密,要查出来不是易事,而一旦能查出幕后主使,牵连出贤王一派的人,于胶东王大有助益!
    忽的,秦煜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他在雪园外和乌衣巷外见过的那辆马车,藏青色波斯花纹的车帘,还有那个目光锐利、身材壮硕的马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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