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院围房,小六送上来两盏茶便退了出去,秋昙和那妇人坐在四方小桌前,各自端起一盏茶盏抿了口。
    那妇人率先开口,“掌柜的,你给丽春院做的衣裳什么价儿,我也想订一批。”
    “您是?”秋昙心里大约猜出来人了。
    “我是怡红院的东家,”那妇人从容答道。
    秋昙长长哦了声,心知丽春院那场秀应当相当成功,不然怎么别家也闻风赶来了呢?不过她答应过丽娘,不会把货卖给别家,因丽娘答应给她分银子,而且她还不敢把生意做得太大,想着躲过这几年风头,再放开手脚。
    于是她道:“这事儿,我得同我男人商量,我们铺子里的事是他说了算。”
    “掌柜的,”那妇人抽出藕粉色绢帕掖了掖唇角,笑意温柔,“丽春院出多少银子,我们愿出双倍,这还要考虑么?”
    “三日后……三日后我给您答复,可好?”秋昙坚持道。
    那妇人见如此,便也不再强求,含笑答了声好便起身出门,去到铺子里挑拣衣裳,最后挑中了一件,出双倍价钱让裁缝三日内赶制出来,而后便走出铺子。
    眼看人上了轿,铺子里的伙计无一不对着远去的轿子感叹,“真真好有风韵的美人儿。”
    这人才刚走,便又来了一位更有风韵的美人儿——静月轩的东家,说的话也与方才那妇人如出一辙。
    于是当日,秋昙挺着大肚子去了丽春院,从后门入。
    丽娘过来见她时,很吃了一惊,“你竟……怀孕了,要死要死,上回我没看出来,还劝了你一杯酒,待这孩子生下来,我得赠一份大礼,给她赔罪!”
    秋昙道不必,她在院里的石矶上坐下,问丽娘近来生意如何。
    说到这个,丽娘便笑得合不拢嘴,“这可真真要多谢你,那一场秀,看得客人们神魂颠倒,恨不能把银子都往姑娘们身上砸呢,如今我们丽春院的生意比怡红院还要好,我正筹备第二场,到时你若得空,”丽娘瞅了眼秋昙的肚子,“你应当不得空。”
    秋昙心道难怪,于是将怡红院和静月轩两家东家来寻她的事儿告诉了丽娘,并问丽娘既然生意起来了,愿给她多少分红。
    丽娘神色微僵,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红玛瑙耳坠子,玩笑似的道:“每年另外给你一千两银子,如何?”
    秋昙心觉太少,含笑着看向丽娘,“这买卖您觉着我划算么?”
    丽娘“嗤”的一声笑了,双手撑着石矶面对秋昙道:“我知道你那铺子叫富锦阁,你应当不是苏州人氏吧,在一个地方做生意,就要守那地方的规矩,也要敬那地方的人,你知道我这风月之地,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要把个小小的裁缝铺怎么样,那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秋昙长长哦了声,也笑了,她起身拢了拢哆罗呢披风道:“今儿风真大,吹得我头疼,我得回了。”
    “豌豌,”丽娘喊自己的仆从,“秋昙身子重,你搀她出去,好生把人送回家。”
    秋昙却道不必,自己扶着腰走出了后门。
    ……
    两日后,秋昙便同怡红院和静月轩两家签了契,并据不同青楼的不同风格,设计了不同的内衣,接下来一个半月,富锦阁都在赶制文胸的情趣内衣,终于赶在二月底前交了货,与此同时,秋昙也如法炮制,给这两家主导了两场秀。
    丽春院的生意又回到原先的样子,甚至更冷清,丽娘气不过,寻人整治秋昙,可都被挡下了,毕竟怡红院的势力并不比丽春院差到哪儿去。
    丽娘没法儿,只得提着礼来富锦阁见秋昙,那个谄媚又小心翼翼的样儿,跟她讨好男人无异。
    秋昙懒得见她,听说她来,便自己撑着腰从后门出去逛街了。
    丽娘不死心,后头又寻到天水巷秋昙的宅邸。
    黄妈妈得秋昙的令,开门告诉她说秋昙不在,请她不必再来。
    丽娘却仍日日过来,连黄妈妈也不胜其烦了,她便在院子里故意指桑骂槐,斥责小丫鬟言而无信、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等语,丽娘听了脸红,终于离去,没再来纠缠。
    此时秋昙的肚子已六七个月,像小西瓜那样大了,行动也愈发不便,她便极少再去富锦阁,只每月让小六拿账本来给她看。眼见着生意愈来愈红火,秋昙想着,该再开一家铺子,专做文胸和情趣内衣才好。
    于是她命小六去挑选铺面,招新伙计,并承诺新开的铺子将交由他打理,小六自然十分尽心。
    某日,秋昙坐在院子里给孩子绣肚兜,小六过来禀报新铺子筹备的进展,忽提到:“掌柜的,小的招人时有个男子过来应聘,说自己是京城来的,认得您。”
    一个不防,针尖扎进食指,血珠子从指尖渗出来,秋昙含住手指,心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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