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泉小姐也千万不能忽略一件事情。”名冢彦声量压过女孩,“那就是我自己拥有选择权。”
    他看着冰室侑,看着泉悠月,眸中只有眼前的两人,“我的选择,是我自己做出的,不会被其他人影响。
    “无论是想要做到极致,用这些东西来换取那位西园寺大小姐更高的评价,或者更多的物质,还是想要帮泉小姐解决后续的麻烦,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笑了起来,“没有人强迫我,也没有人能胁迫我。”
    “那当初名冢同学和小姐达成的协议呢?”渡边晴代在旁边冷不防地来了一句。
    “那也只是达成协议,理事长可没能胁迫我做些什么。”名冢彦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所有的决定都是我自己做出的。”
    “名冢君。”一直没有开口的冰室侑,终于将视线直直投向他的眼眸。
    “冰室同学想说什么?”名冢彦只是微笑。
    “名冢君已经决定了?就像往常那样,不愿意考虑别人的意见?”少女看着他,觉察不到自己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安于故俗,溺于旧闻,冰室同学听过这句话吗?”
    “也是从东国来的?”冰室侑深吸口气。
    “没错。”名冢彦轻轻点头,“如果来到关东,来到东京,我没碰到这些事,没有遇到泉小姐,没有撞见西园寺理事长,只需要在私立理心完成学业,那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遇到泉小姐,撞见那位西园寺大小姐之后,一切就都不同了。”他抬头望天,天空中洁白皎月正弯,“这一次,我可以与她勉强达成交易,可下一次呢?又或者,需要面对其它人的时候呢?”
    “如果我现在不站出来,不继续向前,那么哪天冰室同学再撞见类似的事情,我可没法保证还能保护冰室同学。”
    眼看少女还想要开口,名冢彦举起右手食指,轻轻附在嘴边,“况且我也相信,就算我没在关东碰见这些事,等将来回到关西,碰见冰室同学,也一定会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
    冰室侑望着他,无语凝噎。
    是啊,从她正式踏入平安神宫,成为巫女的那一刻开始,如果她还想要名冢彦有平静的生活,那她唯一该做的,就是远离名冢彦,不让他有接触到这些事情的可能。
    可她做不到。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冰室同学看过三国志,自然知道那位吕布吕奉先说过,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名冢彦叹了口气,“我虽然不那么认同吕布的所作所为,可唯独这句话,我却觉得没什么错误。
    “面对亲近的人自然可以做出让步,那毫无问题。可面对其它人,当然要以我为主。”名冢彦将目光转向渡边晴代,“渡边老师,虽然我是在对你说这句话,但这句话真正要送给的人,相信渡边老师也明白。”
    渡边晴代死死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眼前的少年,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平时的嬉笑怒骂,平时的言谈举止,也只不过是他的一面而已。
    “好了,第一件事情说完,泉小姐,还有第二件事。”名冢彦收回话题,重新将目光投向泉悠月。
    “什么?”泉悠月刚刚听着名冢彦的话语,一时出神,这下听到自己的名字,差点没反应过来。
    “第二件事情,就是关于泉小姐声优的梦想,已经有着落了。”名冢彦笑了笑。
    这一次的笑容里,笑意更多,感慨更少。
    “欸?”泉悠月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少女以为先前名冢彦说有关声优的事情时,只是在骗她……或者说捉弄她而已。
    “我和一位叫石原崇宽的经纪人达成了协议,在帮他拍完一部短片之后,就能让泉小姐以更便宜的价格进入声优学校,或者说养成所。”名冢彦话语不停,“不过,之后的考核,还需要泉小姐自己去努力通过。”
    正说着,名冢彦看见面板在自己面前浮现出来。
    「日常任务状态:完成」
    「获得4点经验值」
    「当前经验值:lv4(0/100)」
    「获得1点技能点」
    名冢彦还记得,任务的内容是制造惊喜,制造惊吓。
    先前对于黑道成员的惊吓已经足够,而现在终于轮到泉悠月的惊喜。
    只是……
    “泉小姐,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可之前我说要去把黑道成员除干净的时候,泉小姐为什么没有表现出开心呢?”名冢彦一时不解。
    “我刚刚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拦住你!”泉悠月跺了跺脚,意外地没有瞪他一眼,“哪里还来得及感觉到惊喜……我是那样的人吗?”
    “确实……”名冢彦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毕竟泉小姐最多占小便宜,占不到什么大便宜。”
    “名冢彦!”眼看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而名冢彦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对自己的评价说出来,就算泉悠月平常没那么在意,脸颊也在夜色下微微变红。
    还好现在是晚上,不是白天,就算屋里有灯光,大家都不是很能看清楚。
    “好了,声优这件事情已经确定,泉小姐也可以去慢慢高兴。”名冢彦摆了摆手,“我现在去吃两口东西,渡边老师负责帮我把黑道老巢的位置问出来,可以吧?”
    “这自然没问题。”渡边晴代看了他片刻,终究还是在犹豫中问出问题,“但名冢同学……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去?
    “当然,带了渡边老师的下属,那就不算我一个人解决了,怎么在西园寺大小姐面前站直?”名冢彦满脸诧异,“渡边老师总不会不理解这件事情吧?”
    “算了,我拦不住你。”渡边晴代捂了捂额头,转向几位下属,“处理好他们,把黑道老巢的位置问出来。”
    “是!”
    “是!”
    几位下属当即轰然回应。
    听到这里,名冢彦没有多管,只是走进屋内开始吃东西。
    他刚刚那么说,除去让冰室侑更容易接受以外,当然还有为泉悠月开脱,不让女孩感到自责的原因。
    只是,他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他永远记得在面对那位西园寺大小姐时,一度被对方掌握主动,甚至接近被对方掌握生死的感觉。
    他绝不能让这种感觉再次重现。
    更何况,或许关东这里的人,还认为天照府能继续和神民道相持。
    可从名冢彦的感觉来看,神民道东进,压过中部地区,剿灭极道,再让天照府解体,绝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
    需要的时间可能不少,可只要维持现在的形式,天照府解体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眼下东国的版图,已经北至漠北,南达交州,东有三韩,西含域西。
    他自然希望东国能再进一步,完全拿下本州四岛——等到那一刻,东国主导的泛东联邦,才算是完全成型。
    借大势而起,把西国的势力彻底赶下海,有什么不行的?
    他名冢彦当然有野心,只是过去的十七年里,没有多少显露而已。如果眼下只是自己身临险境,就退缩不前,那还说什么之后的雄心大志?
    当然,如果泉悠月没有被威胁,他或许会选用更稳妥的方法,但眼下黑道已经失败,等到消息被传回去,剩下的黑道一定会迅速离开。
    他不能留下这种后患。
    一边想着,名冢彦一边又咽下一口饭团。
    然后就被噎住了。
    正当他用力拍胸,想要找水的时候,旁边有杯温水递来。
    伴随着的,还有泉悠月的声音,“喏,就知道你边吃东西边想事情会噎住。”
    名冢彦不及多想,只是接过水,大口喝下。
    水中有丝甜味,像是加了红糖和蜂蜜。
    不过之前的糖浆是齁甜,眼下只是有些许,甜度刚好。
    “谢谢,泉小姐。”名冢彦出了口气。
    “还谢呢……连吃东西都会噎住,还想去对付黑道。”泉悠月没好气地说着,将什么东西插在了他前胸的口袋里。
    名冢彦低头看去。
    是熟悉的四叶草。
    “名冢彦,去的时候记得小心,我还等着回来把一万円付给你呢!”泉悠月转身离开,声音有些不正常的波动,“你这个黑心商人,总不会想做亏本生意吧?”
    “当然。”名冢彦轻抚四叶草,笑容平淡,“泉小姐放心。”
    吃完东西,等待片刻,名冢彦就看到渡边晴代走进屋内。
    “怎么样,渡边老师?”名冢彦笑了笑,“黑道老巢的位置有说法了吗?”
    “在这个地址。”渡边晴代伸手过椅子坐下,递来一张纸片,“那些黑道里就一两个硬骨头……他们全都说了。”
    “关于泉小姐的事情,他们知道多少吗?”名冢彦一边看着纸片,一边随口问道。
    “就本间直贵,一个被旁边那些黑道叫作老大的稍微了解一些。”渡边晴代微微摇头,“他只说中部地区确实有人找到了他们首领,怂恿他们抓泉悠月。”
    “他还能说出这种话?”名冢彦嗤之以鼻,“其它呢?还有什么吗?”
    “没有,只有这句话。”渡边晴代依旧摇头。
    “看来,这个本间直贵确实忠心……”名冢彦微微叹气,“就算被抓住,还有选择的泄露信息,试图减轻罪行。”
    “这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渡边晴代反而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小姐会准备怎么办。”
    “渡边老师要是之后有空,而且愿意和我聊天的话,倒是可以说说。”名冢彦打了个呵欠,“我现在可没兴趣……而且,我也要准备出发了。”
    “名冢同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现在去他们的老巢?”渡边晴代神情严肃起来,“就算他们剩下的人最多六个左右,但黑道的老巢里就算没有枪,也会有弓箭和刀,那可不是你之前面对过的钢管能比的。”
    “我明白,我也下定决心了。”名冢彦只是点头,“渡边老师不用再劝我。”
    “那要我把你送过去吗?”渡边晴代略微低头,想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提议道。
    名冢彦微微一愣。
    把他送到黑道老巢那里,这又算什么?
    算是来自这位女教师的私人帮助?
    “名冢同学不要会错意,我现在真心觉得,小姐或许会有用到你的地方,所以想尽力保证你的安全。”渡边晴代正色道,“所以,名冢同学需要我这么做吗?”
    “总感觉渡边老师越来越主动了……”名冢彦轻笑出声,“还是不用了。”
    “为什么?”渡边晴代追问道。
    “那样动静太大,容易暴露。而且还是那句话,我想要在西园寺大小姐面前站直身体,就不能借助任何外力。”名冢彦保持着平淡的笑容,“希望渡边老师不要再阻拦我。”
    “……好。”许久之后,渡边晴代终于应声。
    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向后院。
    看起来是要继续处置那些黑道成员们了。
    名冢彦看了片刻,拿起身旁的杯子,抿下最后一口蜜水,站起身来。
    他转过身,拉开大门,走出去,再关上门。
    后院里,泉悠月听着大门传来的动静,看向冰室侑,“冰室同学……”
    “泉小姐想问我担不担心?”冰室侑背靠院墙,望着天空中的弯月。
    “嗯。”
    “担心,但我拉不住名冢君。”少女淡漠的笑容中隐约有着无奈,“名冢君已经越来越……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
    如果她还在关西,就算不顾名冢彦的反对,她也一定会调动神宫的人手。
    可女孩现在身在关东,孓然一身,没有任何其它的能力。
    “那冰室同学还会像……”泉悠月又问了一句。
    “不会。”这次冰室侑的回答坚决了不少。
    “为什么?”泉悠月有些不解。
    “因为名冢君已经说过,他不想隐瞒,那是他自己的决定。”冰室侑仍旧表情平淡,“他做出的决定,我不想反对。
    “而且,如果再那样,才会拖他的后腿。”
    泉悠月望着神情清冷的少女,一时无言。
    她忽然想知道,如果换作她是名冢彦的青梅竹马,现在会怎么做呢?
    是不是会……担心得团团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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