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左听到了身后的姑娘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回过头时发现她扑倒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伤了她的肩,沙左能看到一根细长的钢索从她肩膀后向空中延伸,终点是他们正后方空中的一架滑翔翼。
    滑翔翼在击中了这姑娘之后,迅速地调转了方向,在沙左冲回那姑娘身边想帮她把刺入她肩膀里的东西拔出时,钢索猛地绷紧了,拽着那姑娘的肩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啊――”她惨叫了一声,站立不稳地在地上被拖着走,肩上涌出的血一滴滴洒在了脚下。
    这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声音让沙左心里一阵颤抖,他举起了手里的枪,对着滑翔翼上只能看到一半的那张脸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在了滑翔翼下面的护板上,溅出了一小片火花。常飞偏了偏头,他没想到一个完全平民打扮的人手里会有枪,打得还挺准,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现在他顾不上别的,他对着通话器喊了一声:“撤!按原计划,受伤的扔下!”
    空中的滑翔翼全都转了方向,向着自由背后的断崖飞去。
    沙左开了一枪之后就找不到第二次射击的机会了,挡板把人挡得很结实。但他没有放弃,那个姑娘没有再出声喊叫,只是用手死死抓着钢索,挣扎着想要把扎进她肩膀里的箭拔出。
    但这个箭明显是特制的,箭头穿入身体之后弹出了三个倒钩,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让箭从身体里出去。
    沙左拼命地追着她又跑了一阵,再次举起了枪,这次他瞄准的是滑翔翼上那个人露出来的手臂。
    不知道什么原因,连在挡板上钢索似乎有些松动,那人正在调整,露出了手臂。
    “打死我……”那姑娘已经在地上被拖得全身都是伤,血已经染红了她半边身体,死死抓着钢索的手上也全是血,她绝望地盯着沙左,“求你,打死我……”
    又一抢打在了挡板上,常飞对于这个一直没完没了追着自己开枪的人有点恼火,他在空中能看到自由城战斗队的人已经从几个方向包了过来,必须马上从断崖那边离开,除了跟在他身后的布罗德和几个老队员,估计能出去的没有几个人了。
    前面就是断崖,已经能看到深谷,他有些烦躁地拿了一颗小雷往那人身上扔了过去,去死吧。
    沙左看到了从上面飞过来的黑色石头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地停了脚步,但没来得及躲开,那东西在空中就炸开了。
    几乎没有火光,沙左只听到了一声闷响,就像是在水里炸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浓浓的白烟在空中弥漫开来。
    但这声爆响带来的剧烈震荡却让他顿时觉得身体最深处似乎都裂开了,一阵眩晕,五脏六腑都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就像是被震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嘴里突然尝到了血腥味。
    没等他抬手摸到自己的嘴,一口血就已经从嘴里喷了出来。
    沙左不晕血,也不会特别害怕看到血,但当自己莫名其妙就吐血这种事发生时,他还是有点吃不消,本来就发软的腿更软了,眼前一花,直接跪到了地上,胳膊死死撑着地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常飞在白烟的掩护下冲到了断崖边,准备俯冲下去,从断崖下的深谷离开,这是事先计划好的,自由城背靠着的这个断崖下的深谷是整个岛上最深的,他们的战斗队没有办法再继续追击。
    滑翔翼冲向深谷的时候,常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无论损失了多少人,完成了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但就在他放松下来准备扎进山谷时,一个黑影从他正前方的断崖下突然窜了上来,这惊人的跳跃能力让常飞的心猛地一沉。
    是纳伽。
    他知道来不及了,因为滑翔翼已经前倾,他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了纳伽面前,没有时间再转向避开,手上又没有武器,他只能迅速地抬起了手臂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甚至能听到纳伽手里的单手弩射出的箭带出的尖锐的风声。
    一,二,三。
    三支箭几乎是同时射进了他的手臂里,箭的大半都穿透了手臂,有两支顶在了他脸上。
    在看到纳伽隐在阴影里的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落下去的同时,巨大的疼痛袭来,常飞差点从挡板上滑下去,他咬着牙用单手控制着滑翔翼冲进了断崖下的山谷。
    身后的布罗德擦着他也冲了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大约还有不到十架滑翔翼,算上还拖着的几辆车,他们的人半数以上都没了。
    战斗结束了,没死和半死的城堡护卫队的人全都被捆在了自由城的广场上,等待处置。
    沙左一脸苍白地靠坐在一堵断墙边,看着眼前狼籍一片的街道和房屋,地上的沙和血混和着,在黑色的地面上显得格外血腥和惊心。不时有受伤的人从他眼前走过,一具具尸体也都被抬到了广场中间,整齐地码放着。
    沙左有些耳鸣,之前的爆炸声让他耳朵里到现在都还是一片嗡嗡作响,还有那个姑娘被拖下断崖时绝望的眼神始终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求你,打死我……
    这声音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环绕着。
    沙左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脸埋在膝盖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希望能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把这个岛上的一切都毁掉,全部都毁掉,一切都毁掉!
    “沙左,”莉莉卡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透着焦急,“你没事吧?你怎么……”
    “别跟我说话,”沙左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向她的方向轻轻挥了一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的场面……”莉莉卡很担心,蹲了下来,想要安慰一下他。
    沙左猛地抬起头,盯着她:“谁能很容易地接受这样的场面?除了你们这些在岛上长大的人,还有谁能平静地在三天之内接受这样的世界?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开导我,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跟我说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任何语言能让我在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之后还能保持平静!”
    他站了起来,身体还是发虚,刚才的震荡之后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让人难受得站都站不稳,他扶了一下墙:“让我一个人呆一会,谢谢。”
    莉莉卡没有再说话,看着沙左摇摇晃晃地往断崖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看这个状态,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她轻轻叹了口气,只能让沙左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再给他检查身体了。
    她现在马上要去牧师的房间,胡森队长已经在愤怒得要爆炸的边缘。
    沙左慢慢晃到了崖边,寒风从山谷里卷上来,从领口灌进衣服里,人像是站在冰水里一样。
    “纳伽,”沙左在寒风里站了很久之后,蹲在了崖边,“你在吗?”
    “在。”纳伽的声音从他斜下方传了上来。
    “为什么不救那个姑娘?”沙左看到了纳伽从断崖下像鬼影一样突然窜出时的情形,也看到了他打伤那人的情形,他觉得以纳伽的能力,肯定能救下那个姑娘,但他却没有,就像没有看到在钢索下痛苦挣扎着被拖下断崖的可怜姑娘。
    “为什么要救?”纳伽没有一丝犹豫地反问。
    “为什么?”沙左觉得胸口一阵发堵,“那是一条命!”
    “关我什么事?”
    沙左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被点燃了,怒火让他一下蹦了起来,扑到崖边,把碎石狠狠地往下推出去,又搬了几块大一些的岩石用力砸了下去,冲着下面大吼:“什么东西关你的事?什么人会关你的事?你以为你是谁?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神么!连起码的人性都没有!没错!你就该叫纳伽!你就是来自深海的鱼怪!鱼怪!”
    沙左用尽全身力量冲着下面一通怒吼,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平静下来的情绪。
    一条银色的金属链子从崖下甩了上来,没等沙左看清是怎么回事,已经像闪电一样缠在了他左脚踝上,接着链子猛地向下一收,沙左只觉得自己左脚被强大的拉力向前狠狠一带,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他只觉得自己腾空打了好几个转之后就向谷底坠了下去,眼前只看到向他飞速扑来的浓雾,没等他发出惊恐的叫声,被缠着的左腿一疼,他头冲下地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停了下来。
    沙左几乎没有办法对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做出任何判断,一阵头晕眼花之后,他只知道自己被拴着左脚倒挂在了空中,而自己的下方,就是深得除了黑色什么也看不到的山谷。
    “你恐高吗?”纳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沙左半天说不出话来,很费力地才倒着看清了周围的情况,断崖下十来米的地方,有一块向前凸起的岩石,纳伽正站在这块岩石上,缠在自己左脚上的链子的另一头被他踩在脚下,而且看上去没怎么使劲踩。
    “不好意思,我不恐高,让你失望了。”沙左喘匀了气,咬着牙回了一句。
    “你刚才说我什么?”纳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没有了时常挂着的笑容。
    沙左倒着都能看出他被帽子遮掉了大半的脸上现在的表情,冷得让人心里发怵,但沙左却在这时突然没了怯意,在这样的岛上,这样的生存环境,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说你不是人,你是鱼怪。”沙左看着纳伽的下巴,笑了笑。
    “去死。”纳伽沉默了一会,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踩在链子那头的脚轻轻错了错,缠在沙左脚踝上的链子突然松开了。
    沙左猛地向谷底坠了下去,急速掠过他身体的风让他眼睛都睁不开来,强烈的失重感加剧了之前全身被震荡过后的痛苦感觉,沙左觉得很难受,晕,想吐,整个身体都像是在滚水中翻腾着。
    他闭上了眼睛。
    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17、第十七章 死神纳伽
    “我强烈要求撤掉杰修这个副队长!”胡森在牧师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挥动着手臂,情绪很激动,他身上的衣服破了不少地方,脸上手上也都是伤,“我还要求关他禁闭反省自己这种行为!”
    屋里有不少人,都是战斗队的骨干,还有几个自由城的元老,他们见证了自由城几十年来的一切,现在面对怒气冲冲的胡森,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牧师坐在桌子后面,沉默了一会,看了看靠在墙边椅子上低着头的杰修:“杰修,为什么不启动钉墙?”
    “不能启动。”杰修没有抬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为什么?”一个元老开了口,杰修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向沉稳冷静,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因为没到最需要的时候。”杰修皱了皱眉,他右腹部很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撞到的。
    “什么才是最需要的时候?”胡森冲到他面前,战斗队今天损失惨重,黑岩地上的战斗设施也被破坏了不少,他带队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惨烈局面,“他们的飞翼根本没有办法拖着车越过钉墙,如果我们启动了钉墙,就不会死这么多人!还让他们抢走了人顺利逃跑!这还不是最需要的时候吗!”
    杰修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声音依然很坚定:“他们飞起来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能飞,也不知道能飞多高,就算事先知道,我也不同意启动钉墙。”
    “今天你害死了多少弟兄你知道吗!”胡森指着他,手有些颤抖。
    “那是我们目前最有效的阻止他们冲进黑岩地的屏障,”杰修终于抬起了头,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胡森的眼睛,“在设计出更合理的阻挡工具之前,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道屏障!我们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转移平民,如果这次用了,下次他们真正想要清扫自由城的时候,这道钉墙就会成为废品!”
    杰修转身看着牧师:“我愿意接受惩罚,为今天死的弟兄,但我不认为我的决定有错,这个险我们必须冒。”
    屋里的气氛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牧师的决定。
    钉墙的确是他们最强大也是最后的一招,钉墙能承受得住撞击,爆炸,必要的时候能还可以通电,如果对手不具备飞跃的能力,这道墙能把他们阻挡在黑岩地之外很长时间。
    “还有要补充的吗?”牧师问杰修。
    “他们的飞行翼并不成熟,肯定还会花精力改进,但今天的实战之后,把车带离地面向前的时间长短对他们行进的速度有直接影响,他们肯定首先想的是带车飞行的距离,而不是高度,”杰修咬咬嘴唇,“起码不会首先研究怎么能让车离开地面五米高,而且如果他们不知道钉墙的存在,从正常起飞拉升,到升空五米,那个距离也不够,在够高度之前就已经撞在墙上了。”
    “好的,”牧师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辛苦大家了,还有很多善后的事要做,都去忙吧,杰修,关禁闭三天。”
    沙左上岛没几天时间,晕过去的次数倒是不少,但这一次,他睁开眼的时候,不太确定自己是死了还是醒了。
    他还记得自己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眼,看到是向他扑面而来的山谷底部嶙峋的怪石和奇异的植物。
    而且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在山洞里,洞口不大,透进来很暗淡的光线,洞口有个人侧坐着,靠着岩壁。
    “我死了?”沙左对着那人问了一句,开口之后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哑。
    “嗯。”那人点点头。
    “好吧,”沙左笑了笑,慢慢地坐了起来,身上软得厉害,还有点想吐的感觉,上岛之后他似乎一直被想吐的感觉围绕着,“那你是谁?”
    “死神。”那人把帽子往下拉了拉,转过了头。
    “死神就住山洞里么?”沙左坐起来的时候摸到了身下垫着的东西,是厚厚的干草和枝条树叶什么的,死神纳伽的这个窝比上个窝差太远了。
    “这是德拉库的窝。”纳伽的语气突然有些失落,他从身后摸出个照明器,弄亮了扔到了沙左身边。
    “是那天……的那只德拉库吗?”暖暖的黄色光芒照光了山洞,沙左坐在草堆上突然有点伤感,这些草被照亮之后,他发现草都码得很整齐,长短都差不多,德拉库居然会这么精心地布置自己的巢穴。
    “嗯。”
    “你不是说它还有三个孩子吗?”
    “嗯,”纳伽往他身后指了指,“你后面。”
    沙左一听这话就愣住了,后面?他猛地转过头,顿时呼吸都有些混乱,他身后跟排排坐吃果果似地蹲坐着三只黑乎乎的小号德拉库!中间的那只,长长的喙都快顶到他鼻子上了,三只都瞪着黄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老……天……”沙左迅速转头,以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手脚并用的就往前爬。
    这三只德拉库虽然一看就还是幼鸟,但个头却还是很吓人,而且还是三只!沙左刚爬了两步,就觉得腿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他回过头,发现一只小德拉库的爪子正踩在他腿上,翅膀轻轻地扑着,眼神杀气腾腾。
    这场面立刻让沙左想起了在供给站平台上按着卡伦腿的那只德拉库,他顿时有些发慌,用力抽了两下腿,但却没有抽出来。
    “喂!你不管吗!”沙左冲着纳伽大声喊,声音都不稳了。
    “它们吃不了你。”纳伽不急不慢地回了一句,连动都没动一下,更没有阻止德拉库的意思。
    “那它现在要干什么?”沙左松了口气,但腿还是被牢牢按着,开始有些生疼。
    “学习捕猎。”纳伽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嘲弄,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
    纳伽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小德拉库们练习捕猎的工具很郁闷,纳伽的的意思似乎还觉得他这个工具挺合适。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手对着小德拉库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拳挥了过去,结结实实在它头上砸了一下,趁着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沙左咬着牙抬起没被踩着那条腿对着它的脖子一脚踹了过去。
    小德拉库发出了一声尖啸,松开了爪子,扑着翅膀往后退了一步。
    这声音在狭小的山洞里震得人头皮发麻,沙左跳了起来,冲过去对着这只小德拉库连踢带擂地一阵打。
    “我让你学!让你学!”沙左又在它长长的喙上连着扇了好几巴掌。
    看着小德拉库被他扇得一个劲晃脑袋,他觉得挺解气。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另外两只小德拉库看到自己的同胞被打了,同时尖啸了一声,向他扑了过来。
    德拉库的长喙,翅膀,还有爪子,这些部位都异常有力,沙左没两下就被它们的翅膀拍倒在地,接着就感觉到它们的爪子全踩到了自己身上,连带着长喙在他身上狠狠地叮啄着,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一阵阵疼痛。
    场面一片混乱,从他单挑德拉库变成了德拉库群殴他,他实在没办法再反抗,只得抱着头团成一团趴在地上,他不想再求纳伽帮忙,这人就喜欢看热闹。
    那你就看吧。
    纳伽轻轻打了个响指,三只在沙左身上蹦来蹦去的小德拉库同时停下了动作,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老实地排到了洞壁边上蹲坐着。
    沙左趴在地上没动,只是咳嗽了一声,德拉库掉毛,他觉得自己嘴里全是毛。
    “我送你上去。”纳伽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弯下身直接往他腰上一搂,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沙左站稳之后推开了纳伽的胳膊,低头往地上吐了半天毛,然后才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在谷底?”
    “嗯。”
    “我为什么没摔死?”沙左扶着洞壁走了出去。
    “下次吧。”纳伽在他身后说。
    山谷很深,寒风从中间狂呼刮过,吹得人眼睛都些睁不开,傍晚本来就已经很昏暗的光线到达山谷底部的时候已经没剩多少,四周的一切景物都影影绰绰,怎么看都像是站满了人。
    沙左回到洞里把照明器拿了出来,周围十几米的区域被照亮了,那些像人影一样的东西一下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不在地球上。
    那些黑影全是一人多高的柱状岩石,顶端都错落尖利,不规则地分布在他四周,像一个巨大的捕兽陷阱底部竖直向上的把把利刃。
    沙左抬头往上看,从谷底看上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条天空,他没想到这个断崖会有这么高:“怎么上去?”
    “爬上去。”纳伽说得很轻松。
    “你是从哪里得出我也能爬得上去这个结论的?”沙左有点无奈。
    “我背你上去,”纳伽站到了他面前,背对着他,“上来。”
    沙左犹豫了一下,把照明器插到自己靴子里,扶着纳伽的肩蹦到了他背上,再犹豫了一下,把腿抬起来夹住了纳伽的腰:“好了。”
    “你不要勒着我。”纳伽轻轻跃上了旁边的一块岩石。
    “不勒着你我会摔下去。”沙左还是用胳膊勾着纳伽的脖子没松劲。
    纳伽没说话,开始攀着岩石向上爬,或者说,在沙左看来,这不是爬,这基本就是用手扶一下岩壁,然后顺着岩石间的凸起向上跳跃。
    沙左很吃惊,没有任何人能完全这样的攀爬动作,这不是有强壮的身体就能做到的,何况他之前坐车时抱过纳伽,现在又用腿夹着他的腰,他能判断得出,纳伽只是普通人的身材,顶多算结实。
    在纳伽轻松地向上攀跃了十几米之后,沙左实在是忍不住:“纳伽,你有空说话吗?”
    “嗯?”纳伽的声音甚至听不出有气喘。
    “你不是人吧?”沙左想起了那些原住民,也许纳伽也跟他们一样,身上有因为辐射而变异了的基因,只是没有鼓包,也许他的脸始终不全露出来就是因为脸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是鱼怪。”纳伽回答。
    沙左没再追问,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只好盯着纳伽的手看。
    纳伽的手跟普通人倒是没什么区别,皮肤白皙,手指很长,抠着岩缝使劲时,手指显得很有力,如果不是因为身后就是深谷,他可能会伸手去摸摸纳伽的手指,检查一下里面是骨头还是金属。
    又向上了十几米之后,沙左开始觉得自己胳膊和腿有些发酸,本来他上岛之后就没好好休息过,体力透支得厉害,加上纳伽向上的速度很快,巨大的惯性拉得他必须要使劲才能让自己不从纳伽身上掉下去,没多一会就累得不行了。
    “停一下,”沙左勒了勒纳伽的脖子,“我没力气了。”
    纳伽又攀住崖壁往上跳了一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停下,把沙左靠着崖壁放了下来。
    这块岩石很小,只刚够两个人笔直地站着,纳伽转过身之后,两人基本就是面对面贴着了。沙左发现在这么近的距离的时候,他能看到看到纳伽的鼻尖。
    这个发现让他对纳伽的脸再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小心地弯起腿,把照明器从靴子里抽了出来。
    刚想把照明器往纳伽脸上凑的时候,纳伽突然一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在他手腕上一捏,沙左觉得手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照明器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啊……”沙左抽回手,皱着眉甩了半天。
    “你干嘛。”纳伽低下头凑到了他眼前。
    沙左看不清纳伽的脸,但已经能感觉到他扫在自己脸上的呼吸,他轻轻叹了口气:“就想看看你脸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要遮着?你越这样我越好奇,人都是这样的。”
    “下次吧,”纳伽转过身,“别再用那东西照我,我讨厌强光。”
    沙左扶着他的肩往下按了按:“你蹲一下吧,这里我不敢跳,我怕跳歪了摔下去。”
    纳伽没说话,蹲下了身,沙左趴到他背上,他有时候有点想不通纳伽这个人,一面觉得他冷漠甚至冷血,有时候又觉得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人。
    回到断崖顶上的时候,沙左听到了远处有很嘈杂的人声,他顿时有些紧张:“怎么回事!又打过来了?”
    “在广场聚会吧。”纳伽往广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聚会?为今天的这场战斗吗?沙左往那边看了过去,自由城里没有什么亮光,但广场那边却有很亮的跳动着火光,看着像是一个庞大的篝火晚会。
    “你现在去哪?”沙左回过头看着纳伽。
    “回海里。”纳伽挑起嘴角,露出个微笑。
    “你真记仇,我就气极了随口说的鱼怪,”沙左叹了口气,心情有些不太好,“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救人,就那样看着他们把人抓走。”
    “不关我的事。”纳伽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声音有点冷。
    又是这句,不关我事。沙左并不是一个热血的人,但也绝对不冷漠,他无法理解纳伽的想法。
    “但你救了我。”
    “牧师让我去救。”
    “……他没点名让你救的人你就不管?”
    “我做我愿意做的事,”纳伽有些不耐烦地转过了身,顺着崖边的小路往前走,看样子是要离开,“自由城和庞卡的人,没有区别,都一样。”
    “你什么意思?”沙左愣了愣,这两方在他看来,就是压迫与压近,邪恶与反抗的对立存在,纳伽居然说他们都一样?
    “自己去看。”纳伽没回头,身影很快地隐进了黑色的浓雾中。
    18、第十八章 自由审判
    眼前看到的东西,对于沙左来说,有些血腥,他承认自己对暴力的承受能力很低。
    联邦政府虽然一直带领着as孤零零地在汪洋中寻找更好的生存方式,但始终没有太大的改变,很多对政府已经失望的人,把as称作没有明天的世界,连沙左的父母也常常说,这是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可就算是这样的as,在沙左的记忆里也是平静而有序的,不要说眼前这样的场面,就算是打架,都很难看到。
    所以当沙左走到广场旁边,看到被用木钉牢牢钉在十字架上的十几个俘虏时,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空气中飘着的丝丝血腥味让他想转身离开。广场上聚集着自由城的全体成员,人很多,比沙左想像的要多得多,在火光的映衬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
    沙左转身,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在一片兴奋的喧闹声中听到了莉莉卡的声音:“沙左。”
    “嗯。”沙左回头看到莉莉卡带着笑容向他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支火把。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长时间,身体还好吗?”莉莉卡眼里的关心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
    “没事,没什么感觉,我可能是有点累了。”沙左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一会审判完了我带你去检查一下身体,”莉莉卡晃晃手里的火把,“你要参加吗?时间不会太长。”
    “审判?”沙左愣了愣,“谁审判谁?”
    莉莉卡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对他的提问似乎很意外:“当然是我们审判黑暗城堡的俘虏,正义战胜邪恶!我们要把他们送进地狱!”
    沙左看着眼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姑娘,她单纯清澈的眼神里清楚地写着愤怒和仇恨,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沙左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审判?
    谁审判谁?
    谁有资格审判谁?
    谁定下了这个岛上的规则?
    谁规定了所有人的应该怎么生存?
    为正义而战?
    还是为生存而战?
    或者还有别的?
    “我想回去休息。”沙左觉得自己很疲惫,从身体到心,他觉得自己不太能接受以自由的名义做这种看上去很残酷的事,审判?怎么审判?
    “留下看看吧,”莉莉卡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她希望这个看起来跟别的流放犯人和自由城的后代都有些不同的男人能融入他们的生活,能成为自由城强大的一部分,“这是我们很重要的活动。”
    沙左看到身边人群里那些举着火把兴奋的孩子,觉得心里猛地抽了一下:“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这样的场面合适吗?”
    “沙左,”莉莉卡感觉到了他的不满,“这个岛上没有孩子,每个人生来就要为自己的自由战斗!”
    “自由?战斗?”沙左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什么是自由?”
    “活下去的自由,不被庞卡奴役的自由,战斗到最后,直到黑暗城堡消失!”莉莉卡想也没有想地回答,声音很坚定,“也许你不能理解,只有生长在这个岛上的人才会真正明白自由的意义!”
    沙左没有再说话,他不赞同这种方式,也不认同这样的自由,但实际情况就是,自由城如果不这样,就会灭亡,谁也不愿意被黑暗吞噬。
    都一样。
    沙左想起了纳伽的话。
    庞卡要让这个岛成为在自己黑暗的笼罩下的世界,自由城用同样的方式反抗。
    至于自由,什么才是自由,沙左突然有些迷茫,这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的问题。
    “谁也不能让我们成为奴隶!”胡森站在木头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手里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三棱刀,“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火把和刀:“不被奴役――”
    “无论谁也不能让我们屈服!我们心里,有自己的信仰!”胡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是光明和自由!”
    “光明――”广场的人再次举起手臂高呼,“自由――”
    这些声音在沙左耳边不断回荡,让他的思绪乱成一团。
    胡森从高台上跳下,对着被捆在十字架上的俘虏猛地一挥手,他手里的三棱刀飞了出去,准准地扎在了离他十几米远的一个俘虏的肚子上。
    这不是致命伤,那个俘虏的血从三棱刀的血槽中喷射而出,人却没有立刻死掉,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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