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责备的意思。雍正也笑起来,摇头叹道:“你打小坏的规矩还不多么?她再淘还越过你去了?”
    “皇上要这么说,臣可是无地自容了。”
    “少装相,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儿,方才忘了和你说,”雍正让苏培盛去传谕让皇后给和惠安排住处,一边朝胤祥道:“年羹尧和隆科多”
    “皇上,这事儿臣办不了”
    “什么办不了?”雍正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他打断,不悦地一挑眉:“你还没听朕这儿说的是什么事儿呢。”
    “无外乎是一个‘争’字,争钱争权争人,归根到底么,争的是圣眷,”胤祥苦笑:“这两位都是皇上恩宠的重臣,臣”
    “打住打住,”雍正越听越怪,一张面上似笑非笑,连忙喊停,打趣道:“前面说的还像是那么回事,这后面的话,朕怎么越听越带着股酸味儿?”
    胤祥亦是乐了,索性摊摊手,玩笑道:“可不是么?不犯到我头上便罢了,这要是犯到我头上,我还想和他们争一争呢。所以皇上,您叫我去给这两位做和事老,这事儿可真不合适”
    “就你理多了,分明就是不乐意跟他们费口舌吧?”雍正玩笑了一句,才正色道:“算了算了,这和稀泥的事儿,朕自个儿就给干了,也不劳咱们怡王殿下大驾。白说给你听听,你往后对这两人也别有什么偏帮就成。”
    苏培盛送了和惠回来,正遇着胤祥出门去部里,躬身请过了安,才见雍正靠坐在塌上,一手虚虚搭在腹上,面上似有点走神。不由多瞧了一眼,要说雍正是他从小伺候到现在的,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大清皇子,怎么竟、竟然还能
    这一想之下,才发现雍正微抬起了头,吓得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束手在一旁立好了,恭敬道:“主子,皇后说公主所怕人伺候得不周详,就让四公主在她那儿歇下了。”
    “嗯,劳她费心。”
    苏培盛见他恹恹的有些不快就心生奇怪,明明方才怡王爷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再一看端进来的一碗粥却到现在还在案头搁着,不免要劝,只得小心道:“主子,这粥凉了,奴才给您换一碗过来?”
    “不必了,头有点晕,这会儿吃不下东西。”
    “皇上可是方才和殿下说话久了?要不先歇一会儿再瞧折子吧?”
    “何来的折子?他都瞧完了,”雍正随手一指桌上,剩余的几份请安折果然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另一边,桌上只铺了一张素白的宣纸而已。
    “奴才瞧殿下待皇上,真真是用心到了极处的。”
    “唔,朕瞧着他这么着倒是替他嫌累,”雍正挥了挥手,让他把粥端下去,皱眉一边朝桌上看了一眼:“他这些年受的委屈也够多了,如今在外头得替朕受那些闲话,到朕这里,还得变着法子让朕开怀”
    “主子这话,殿下肯定不爱听的。”苏培盛见他目色温和,也放松下来,抿了抿唇道:“殿下一心为主子计较,旁人的言语不过是入耳,主子的话,才是句句入心的。主子心里欢喜了,殿下自然也是高兴的。”
    雍正抬了头,略有些惊讶地朝苏培盛看了一眼,终是点了点头:“你倒是懂他,反是朕入了障,总想着不该让他受屈,把事情想拧了”
    随着康熙六十一年走到尾声,搬入养心殿后的雍正也一扫原先的郁郁,胤祥几次见到,都觉两人之间比先前一个月时有些不同,相处起来,反倒更像是从前在潜邸的轻松自在。偶尔为着政事争执几句,也颇觉快意。
    思来想去,虽不知变故出在哪里,对这改变却是十分乐见的。见雍正饮食休息上都比原先好了很多,更是心里欢喜,挥退了苏培盛就凑上去,小心地在他腹上摸摸:“四哥,我怎么觉着这才两三日没进来瞧你,他又长大了一些?”
    雍正心里虽是想通了,但见他大年节地,眼下还是一圈浅浅青黑,却止不住软和下声气,任他又揽又抱的也不推开,只嘴上嗤笑:“你就鬼扯吧,过了年才将将三个多月,这会就能叫你觉得出大小了?”
    “四哥,虽说因着汗阿玛的事儿不贺新年,可您昨儿发的上谕也有点”
    “有点什么?”雍正不理会他的欲言又止,只做不知的模样,问道:“朕昨儿发了十一道谕旨,你说的是哪道?”
    新年第一天,新帝不但没有任何恩旨,反而连下十一道谕旨传令各省总督、巡抚、提督,小到知州知县的文武官员,要他们不得昏庸废事。胤祥摸摸鼻子,着实想直接顶一句“每一道”,可又怕气着了他,只得无奈道:“四哥,也太急了点儿。”
    “事急从权吧,”雍正倒不怎么在意,朝他笑笑,拉着他在身边坐下来:“家里都安排下了?”
    “嗯,事情各有人去办,往年这个时候也没我什么事儿,何况如今还有王府的长史在呢。我索性就躲个闲儿做甩手掌柜,来四哥这里讨一杯薄酒喝。”
    “酒没有,茶么,倒是可以分你半壶,”雍正乐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可是总理事务大臣。朕就不信,今儿会没人上你那儿送好东西的。”
    “皇上拿这话埋汰臣呢,”胤祥故作愁苦状,一边道:“臣可没亏空国库的银子,就稍稍收一点底下人的东西,这大年节的,皇上也怨不着臣呀。”
    “怨不着怨不着,朕巴不得呢,”雍正笑得咳了两声,指着他道:“要是穷了你,将来谁给我女儿备嫁妆?”
    胤祥忍俊不禁,伸手在他背上拍着,挑高了唇角:“敢情都是替咱们和惠打算的,四哥真贤妻也”
    “皇上,十四贝勒进宫里来了,正朝永和宫那里去”
    一言打断暖阁里的笑语,雍正与胤祥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点无奈,麻烦到什么时候都是麻烦。
    雍正冷了声音,只“嗯”了一声,苏培盛在外头一个激灵,还是胤祥推开门出来,吩咐了几句话,才让他去了。
    “真是,过个年也不叫人安生。”
    “算啦,四哥做了这个位置,就甭想事事顺心了,”胤祥倒似看得开,见他皱着眉抻腰,便上前替他拿捏了一会儿:“叫人去打听了,一会儿就有说法,趁着现下先睡会儿?”
    “睡不着唔”
    雍正的气话被胤祥拦住了,凑近了在他唇上轻轻扫过,只低着声音喊了句“四哥”,就不再说话。唇舌之间都是彼此的气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密地不能再亲密。再有什么气,怕是也撒不出了。
    雍正推了推他,好容易才找回呼吸,不由恼道:“说正经事儿呢,你这什么毛病?想一出是一出的。”
    胤祥轻咳,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卷,作势拍了拍灰,轻松道:“癣疥之疾,何足挂齿。只要他不闹事,您就养着他呗。我不想见四哥再为这个气着自己了。”
    “癣疥之疾也会叫人不爽快的,”雍正见他气定神闲,心里莫名也就多了一分安定:“那你倒说说,什么才是心腹大患?”
    “青海西藏,户部亏空,还有八哥九哥他们只怕是也比老十四的事儿要紧些。”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注:上章提到了三哥上折子让雍正诸位兄弟改名的事,从这章起,除了四哥以为,别人的“胤”都改成“允”了。老十四滴名字从“胤祯”改成“允_”)
    雍正元年正月十一,庄亲王博果铎逝。博果铎是硕塞的儿子,太宗皇帝亲孙,然而身后却无子嗣。本着睦族敦亲的意思,雍正便挑选了十六弟允禄承袭庄亲王爵位。没想到这么一桩合情合理的事却也让人挑了毛病。
    到了二月里上永和宫请安的时候,就碰上了太后“染了风寒,身体不适”,雍正一时摸不清母亲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事,只得在一旁请了安坐下。
    “皇上这一向辛苦,就不必每日地来请安了。”
    “太后这是何话?儿子来向额涅请安,那是应当应分的事儿。”
    “我是瞧着皇上这两日忙呢,宫里宫外的事情都挺多。”太后勉强笑笑,回应道:“我这里什么都挺好的。”
    雍正虚应一声,趁着改换姿势的功夫掩着袖子在腰上压了压,口中依然关切道:“听奴才们说,额涅身上不受用,不如叫了太医来瞧瞧吧?”
    “不用了,我能有什么病?不过是闲极了心里空,”太后摇摇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才似为难地张口道:“前些天你十四弟家里的那几个还进来陪我说过几回话,这两天来,倒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瞧着也没意思,就都打发回去了。”
    雍正听到这里,便知道她有下文要说,无外乎又是为了老十四,身上不得劲,心里也颇是心灰意懒,闲闲“嗯”了一声并不搭腔。
    太后见他这样,本不欲再讨没趣,然而心中念及小儿子,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推开雍正递来的茶,柔声道:“照理说你是皇帝,咱们大清也早有律法,后宫不得干政,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可老十四到底是你兄弟,你何苦来这么待他呢?”
    “太后这话,儿子不懂。”
    “你不是不懂,是不愿懂啊”太后急喘了一会儿,按着心口提高了声音:“老十三在你阿玛那时候连个贝子都没封,你继位第二天就给封了亲王。你从小和他亲我也知道,老十三总算也还比允_大了那么一些儿。可现如今这叫什么事儿,你把老九老十都打发出去,今儿责这个,明儿责那个。可老十六才多大岁数?半点功绩也没,你倒把庄亲王的爵给了他,这往后,老十四要见了他,还得给他行礼问安,你叫他心里怎么想,在外面又怎么立身自处?”
    “老十六为人宽和,做事有分寸,得了这个爵也不过分”
    雍正不想纠缠,不冷不热地驳了一句。一皱眉站了起来便想离开,转眼却见太后面上垂泪,掩着面哀哀低泣,神情与那一日在康熙梓宫前一般无二。而这些日子的事一幕一幕都似就在眼前,终于忍不住掀翻了茶碗盖子:“朕不过是让允禄袭了个亲王爵位,太后就怕老十四扫了脸面,心里头委屈。那当日在皇父梓宫,怎么倒没想到老十四那般无状是当着满朝文武,还有老八老九他们,伤了朕的心,扫了朝廷的体面?!”
    “皇帝你”
    “太后当日不肯受贺,如今不肯移宫,想来也是觉得朕昏昧无能,不配为君。把这位子给了老十四才再好不过了,”雍正越说越急,到这会儿已经停不下来,捶了一下桌子道:“既然太后满心慈爱都只为允_一人,朕也不敢再以儿子自居,免得叫您为难。来人,来人!”
    苏培盛在外头早就听得里面声音高起来,摔碗摔杯的好一阵。但雍正既没喊,他也不敢进去触霉头,一边打发了人去上书房的值房找允祥,一边凝着神听里面的动静,大冬天地倒出了一身的汗。
    这会儿听见雍正气急了叫人,不敢有误,立刻打了帘子进去请安。只见雍正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嘴里已经下了谕旨:“太后病了,往日不得朕的旨意或传召,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太后静养。”
    苏培盛大骇,心道前几日看主子还像是不为这事介怀了,今天不知太后都说了什么,竟又闹到这一步了。
    雍正却不管他心里作何想法,说完了便拂袖而去,紧走几步才觉出腹里一阵紧过一阵的痛,直牵得他要弯下腰去。只强撑着嘶声吩咐传刘声芳。
    允祥这日并不当值,在上书房和张廷玉、隆科多商量着处理好了政事,原本还因着夜里感染了风寒怕传染了雍正,正在犹豫要不要拐个弯去养心殿瞧瞧,却接了苏培盛差人送的口信,忙往永和宫的方向去。
    一路宫人太监见他匆匆忙忙,都不知出了何事,但也知道他是皇帝最看重和宠信的王爷,在宫里行走向来是不受拘束的。因此各个都只是行礼问安,并不敢拦阻。
    允祥走得急,见着苏培盛搀扶着雍正过来。一惊之下也忘了请安,只接手扶过了雍正,急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快叫刘声芳。”
    “已经叫了”雍正喘着气回了一句,见来人是他,倒是卸了力气,靠在他身上,由着他扶回了养心殿。
    “好好儿问个安,怎么又问成了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允祥气急交加,见雍正唇色苍白,额上布满了冷汗,心里也急得不行,瞪向苏培盛怒道:“你们怎么伺候的?就没一个顶事的么!”
    “不赖他们”雍正觉得腹中的疼痛稍缓,吸了口气低声道:“你甭急,这会儿没什么事了。”
    允祥气得几乎要砸东西,见他一手一直捂在腹下,只觉得握住的另一手又湿又凉,暗自给他把过脉,更是心焦不已,好容易等刘声芳到了,忙扯着他诊治。
    “皇上,怡王这、奴才这”
    雍正原还觉得腹痛稍缓是好转的征兆,却不料只一会儿功夫,腹中便一阵阵往下牵坠着疼。心里也知道情况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好,只提了一口气,咬牙道:“你说。”
    “皇上恕罪皇上为圣祖仁皇帝的事忧伤过度,先就伤了元气,这几日又庶务繁忙,眼下胎息太弱,怕是、怕是难保。”
    “你再说一遍。”
    雍正的声音瞬时冷了下来,直教人一个激灵,允祥在他身边坐着,握了他的手,这时也忍不住一再收紧。
    刘声芳被两人这么盯着看,心里早就恨不得自己死了七八遍,却还不得不勉强振作精神,战战兢兢道:“臣罪该万死,臣无能”
    “你若无能就给朕找个有能的来,若是保不住、保不住你就殉了他去!”
    雍正气息已经乱了,止不住地一阵急喘,允祥听他喘得声嘶力竭,一时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连连替他顺气,一边安慰:“四哥,你别急你先得好好的”
    “胤祥!”
    “是,我在。”允祥把他抱紧了一些,朝刘声芳示意:“你先歇一下,我和刘声芳说几句话。”
    “就、就在这儿说。”雍正虽心焦心乱,却并不好糊弄,扯住了他的手,眼里满是坚持:“你说。”
    允祥拗不过他,只得朝跪在一边磕头请罪的刘声芳道:“你老实说,孩子到底怎么样了?皇上的身体又是什么状况?”
    “是殿下也深通医道,应当瞧得出,这一胎原就有些不稳的,经不起大喜大悲,劳心劳力,偏又、偏又遇上了圣祖仁皇帝崩逝,皇上大悲之下又有大劳,着实不该再保了”
    “朕不问你该不该,只问你能不能。”雍正勉强耐下心神听他说完,立刻品出了其中的意味,冷声道:“你给朕说实话。”
    允祥阻拦不及,便听得刘声芳点了头承认,苦劝道:“皇上心脉劳损,若是要保这一胎,恐怕有些症状就要成顽疾了,奴才请皇上不可不慎啊”
    雍正倒像是松了口气,手掌在微微隆起的腹上摩挲了片刻,点头道:“不过是些咳喘之症,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换他一条性命便值了。”
    “四哥,这事不成,我不答应。”允祥沉默了片刻,垂下了眼:“还是听刘声芳的。”
    雍正面上一白,却不肯答他的话,伸了手要推开他,朝刘声芳道:“你去开药,朕这就歇着了。”
    刘声芳知道雍正腹中孩子的来由,见允祥也劝不住,只得领了命下去开药。苏培盛自然也跟了出去取药。雍正坐了一会儿,腰上早就是又酸又痛,腹中更是一刻没有消停的钝痛,撑着手要躺下来,却全身都使不上力气,连着两回都没能挪开身子。
    允祥看不过,心里又是疼又是急,到底上前扶着他躺好了,眼眶里忍不住带了红,哽道:“四哥,您听我一回,不成么?”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当年和惠刘声芳和张逢春也都说保不住”
    雍正沉默了许久,张了口说起的却是和惠。允祥那时尤被圈禁,后来也极少听他说起那时候的事,乍一听他说起来,不由愣了愣。
    雍正却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想,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罢了,我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四哥,”允祥直觉不能在此时离开,一伸手把他的手抓住了,在塌边跪了下来:“四哥,是我混账,不该说那些话惹你生气。你”
    “没气你,就是有点算了,真没事,天儿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允祥自动自发地略过后面这句话,转出去一会儿,又端着药回来,见雍正背对自己微蜷着抵制痛苦的姿势,心里更是又苦又涩。靠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等手上的药温了,才敢去扶他,小心道:“四哥,先把药喝了。就算要生我的气,也别拿身子开玩笑”
    雍正动了动,并没推开他,看着他抿着唇小心地给自己扯好被子,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十三,过来陪我躺会。”
    “四哥”
    “四哥知道你的心思,”雍正双眼闭着,听得边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也并不睁开,只打断了他的话:“可这到底是咱们的孩子,再怎么,你也得让我试试吧就这么莫名地夺了他的性命,我我做不到。”
    允祥心里一痛,贴过去抱住了他,终于点头:“我也舍不得,四哥”
    “那就好你也看到了,如今但凡我惩罚一个,外头就要说我挟私报复,抬举一个呢,又要说我违了祖宗礼法。可笑我这堂堂的天子,竟是做什么错什么外头那么多人等着瞧我的笑话,可你不同。你得和我一样心思,那我心里才定得下来,身上才能舒坦”雍正说了一会儿,抓了他的手压到腹上,含糊道:“你自己摸摸,他已经会动了。”
    允祥先是摸到了一片汗湿和紧绷。知道他身上不好过,自己却还这么气他,心里懊恼地不行,另一手也覆了上去,就着那片微隆的地方极轻地揉了一会儿,温声道:“四哥,我都听你的只一条,你得好好儿的。”
    雍正心里大畅,眯着眼“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被他揉得舒服了,睡意蒙了上来,喉间偶一声哼哼,也听得出身上好受了很多。允祥见了他这般受用的样子,手更是不敢挪开,索性叫了苏培盛进来,只说他今日在上书房当值,让张廷玉不用进来了。
    雍正先前那样折腾了一番,喝了药又见效快,这一会儿功夫早已睡得迷迷糊糊,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眼梢都不带飘过去一个,应了允祥的话就低头退了。
    那一边张廷玉接了传话也并未多想,雍正对怡亲王的信任是举朝皆知的,既是怡王爷在当值,他自可以高枕无忧。谁料到了半夜,却被人匆匆叫起来,管事面上一脸为难,嗫嚅道:“是吏部尚书隆科多大人,说是有急事,立刻要见您。”
    张廷玉瞧瞧更漏,心道都这个时辰了能有什么大事,面上却也不显,点头道:“请隆大人到书房奉茶,我马上就去。”
    “隆中堂,这、这是怎么回事?”一路往书房去,张廷玉也在心中想了不少可能,却不料一见隆科多,对方竟是全副甲胄打扮。不由吃惊道:“中堂怎么”
    “张大人,大事不好,我得了密报,十四贝勒不知犯了什么癔症,非说太后叫皇上软禁了,大半夜地想要进宫。”
    张廷玉一愣,似是没想到会出这种状况,奇道:“太后好好的,这流言是谁传的?宫门已经落匙,这会儿十四贝勒怎么进宫?”
    “哎呀我的张大人,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啊,咱们得想个法子,请了旨看怎么处置啊,要是那一位当真闯宫,事情闹大了,皇上面上定是不好看,你我也休想讨得好啊。”隆科多一拍大腿,急道:“我原以为你是上书房当值,正要找你家人传信,他却说你今日没进去。这却如何是好?”
    “晌午的时候皇上遣人来说,今天留了怡王爷当值,”张廷玉颇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沉稳,镇定道:“皇上一向勤政,现在这个点儿,想是还未歇下,隆中堂直接去求见,应该能见到皇上吧。”
    “只能试试看了,”隆科多无奈地站起来,左右一通吩咐,想了想又朝张廷玉道:“既然怡王爷在里头当值,不如也给王爷递个条子,说上书房有急事奏报。”
    张廷玉略一想,允_和雍正毕竟是一母同胞,要是真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怎么都说不过去,也就点了头:“好,我这就去。”
    两人分头而动,养心殿里的两位正主却是同时得到了消息,苏培盛进来,先禀了隆科多递了牌子求见,又回了张廷玉的话,见允祥眉头紧锁,也不敢多话,只束手站在一旁。
    “叫他们到偏殿去,我先见见,”允祥估摸着这两人同时求见定是为了一桩事,能叫两个上书房大臣都这么如临大敌,只怕事情不小。因此虽有点不愿,却还是吩咐苏培盛:“一会儿要是有事,你伺候皇上起来对了,先把那儿温着的药喝了。”
    苏培盛应一声。允祥见雍正睡得极安稳,也不多停留,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衣物,命人沏好了茶等着隆科多和张廷玉。不一会儿就见两人匆匆进来。
    “请怡王爷金安。”
    “两位大人坐吧,”允祥指了指下首两张椅子,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王爷,兹事体大,不知皇上”隆科多面上十分苦恼:“不是下官危言耸听,实在是,这事关乎皇室的威严,朝廷的体面”
    允祥待下人一贯是恩威并施,待同僚却是相对温和。然而这温和里自然而然透着股傲气和威严,听了隆科多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也只是微微皱眉,挥手让人去请雍正:“既如此,还是请皇上示下吧。”
    张廷玉心思细腻,见他一人进来,就瞧出了不对劲,恭敬道:“王爷,若是皇上歇下了”
    “张大人放心,皇上只是偶感风寒,后晌刘声芳来瞧过,已经用过药了,”允祥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见隆科多眉头一跳,才停了话,只和他们一起等着。
    因是午夜,雍正身边也没带多少人,苏培盛原本要喊的一句“皇上驾到”也被他拦住了,等底下人挑起了帘子,便一弯腰进了屋。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都起吧,”雍正身上裹了一件大披风,一看便是从睡梦里被吵醒的,扫了一眼三人,朝允祥略抬了抬手虚扶:“都还是坐着说话吧。舅舅,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隆科多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避开了关于“太后被软禁”的流言,只说允_要闯宫的事。雍正“嗯”一声,抬手揉了揉额角,朝几人看了看:“这事该怎么处置,你们可有个章程?”
    “臣以为,应当立刻派兵围了十四贝勒府,若是十四贝勒果真有异动,即刻遣人搜拿。”
    “隆大人这会不会有点过了?”张廷玉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原本不想泼他凉水,但见雍正抿着唇一语不发的样子,又不得不劝道:“不如先遣人召十四贝勒进宫问话,也好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大人,你这是”
    “皇上,这事儿交臣去办吧。”隆科多的反驳才刚出口,就被允祥堵了话头,允祥欠身起来,朝雍正递了个眼神:“臣先去十四弟府里看看,他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非得这么心急火燎地进宫。”
    “嗯,你去也好,”雍正迎上他的视线,朝隆科多和张廷玉点了点头:“说得都有点理。朕现在乏得很,这事儿就交由怡亲王办了,舅舅、衡臣和怡王商量着办吧。”
    “皇上――”
    “怡王自己也多留心,从舅舅那里挑几个人和你一道去,”雍正略过隆科多的不满,朝允祥看过去,状似关切地嘱咐道:“记得多带些人,别叫老十四那边什么不开眼的人冲撞了,回头要是伤着了来跟朕告病假,朕可是不许的。”
    眼看着雍正在说话间就把步军统领衙门辖下人马都给了允祥“调用”,隆科多面上又是无奈又有不甘。允祥既是佩服他这般心思,又忍不住有些想笑,只得按捺着笑意,应声称是:“臣这就去。”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虽已是午夜,允_府上还是灯火通明,允祥刚踏上台阶,便有人来拦。那人见门口立的都是铠甲整齐,仪容齐整的侍卫,却也不敢太过唐突,只喝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贝勒府?”
    允祥带来的虽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但许多却都是旧时就与他相投的将官,更有一些他自己王府的侍卫,如何能容旁人这般叫嚣?立时就有人上前,斥道:“瞎了眼了?这是怡王爷!”
    “这奴才给王爷请安。”
    “起吧,”允祥也不怒,只挥手让人退开,问道:“你们主子呢?可在府中?”
    “回王爷的话,主子已经歇下了。”
    “呵,今儿倒是歇得够早的,这可不像你们主子的性子啊,”允祥一乐,笑了起来:“得了得了,别在这儿瞎掰扯,赶紧给我通报去。就说我要见他。”
    “原来是咱们怡亲王十三爷啊,我说这是谁这么大派头,把我这个贝勒府围得水泄不通呢。”侍卫还未回话,允_倒是自己出来了,见了允祥也不行礼,只抄手站着。
    “老十四,不请我进屋坐坐?”
    “不敢哪,你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堂堂的怡亲王,我这庙小,哪儿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允_嗤笑:“怡王爷有什么指教,就在这儿说了,我也好赶紧领命去办。”
    “天儿挺冷的,我再怎么也比你虚长一点,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寒气,进去叨扰你一杯茶,不为过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允祥在众侍卫面前给足了脸面,允_也不好再拧着,顺势哼了一声,笑道:“得了,还不赶紧伺候怡亲王进来坐?要是让咱们十三爷冻着了半点,仔细我那皇上四哥卸了你们的脑袋。”
    允祥手下众人方才已是强压着,这会儿听了允_半是嘲讽半是嗤笑的话,更是怒不可遏,若不是允祥拦着,只怕就要上前冲撞。允祥却只似个没事人,和允_一道进了府里,笑道:“早就听说你这里是夜夜笙歌,歌舞不休啊,一直想过来瞧瞧,今天怎么不凑巧,歇得恁早?”
    “母亲尤在受苦,做儿子的,怎么还有闲情游乐?”
    允祥只微一怔,面上已恢复了笑意,圆话道:“看来你这儿消息够灵通的,永和宫今儿刚宣了太医,你就知道太后不适了。”
    他边说边挥了挥手,底下自然有会瞧眼色的,一呼儿便都退了干净。允_冷笑了一声:“哼,只是‘不适’这么简单么?怪道那一位喜欢用你当差,真真是个又会说话又会办事的。我说的是哪回事,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话不说不明,理儿也是不辩不清十四弟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
    “他有胆软禁了额涅,怎么现在还怕人说了?”
    “放肆!”允祥面上笑容一收,声色俱厉:“允_,再敢有这等悖逆放肆之言,休怪我不念兄弟情谊。”
    “兄弟?我的亲娘都叫我那亲哥子给关起来了,我哪儿又冒出来个有兄弟情谊的王爷?”
    “老十四!你给我住口!”允祥一拍桌子,眼中早已没了笑意,指着他道:“枉你自诩聪明,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我来问你,太后被软禁的消息是谁给你传出来的?夜闯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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