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却十分不解,看着夏晨,问道:“晨哥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他还有点紧张、惶然。
    王镇海恶势力团伙的老人儿,对夏晨都有一种挺特殊的感情,这位引导他们走上正路,却始终不肯承认自个儿是他们带头大哥的大哥,大家对他有尊重,有敬佩,但更多的是信任。
    想当初大家跟唐三秃子开片,把秃爷打了个落花流水,谈判时,假若夏晨提条件,跟秃爷要了三五几万的,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秃爷想要息事宁人,这钱他就必须掏出来双手奉上。
    但夏晨没跟他要钱,反而提出一个其实让三秃子都感到诧异的条件,把你的人送进去几个,让他们给我的兄弟们去顶雷。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大家清清白白的上岸,今后不用再为之前犯过的错担惊受怕的。
    大家伙儿在私下里几次说起这件事情来都很感慨。
    也都清楚晨哥真是为了这帮人着想,这些热血又中二的汉子数次表示,只要晨哥不把咱们赶走喽,这辈子就给晨哥卖命了。
    所以说,大海集团最老的成员猴子一见今天这架势,慌了。
    夏晨一下就笑了,说道:“怎么就叫我不要你了?我这是在提拔你啊兄弟,打明儿起,你去咱制造厂销售部任职,帮着秦总把销售部门捋顺喽。”
    猴子闻言,惊悚地望着夏晨,“晨哥的意思是,我要升官儿了?”
    端着茶杯点头,夏晨说:“嗯,升你的官儿了,销售部副经理,经理暂时空缺,你主持工作。”
    猴子这会儿却犹豫起来,“我能行吗?我就是个卖盘的。”
    “能把盘卖到每天300多张的地步上,你肯定没问题的,你不信自己,还不信我么?”夏晨鼓励猴子。
    “我每天出多少货你也知道?”猴子更惊悚了。
    “当然,我就不知道打听打听啊。”
    “嘿嘿,主要是咱诚信经营的缘故,不能让广大消费者们失望不是?”
    “好了,别说这些闲话了,你把剩余的这些盘交给妥帖的兄弟,明儿一早滚到厂里找秦总报到去。”
    猴子挠着头说道:“成,我听晨哥的。”
    秦广年很疑惑了,夏晨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把这帮小混混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夏晨:人格魅力。
    边吃边聊,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一顿酒喝完,九点钟不到,大家各自散去。
    次日,秦广年正式走马上任,猴子随后过来报到。
    夏晨再次召集厂中层管理人员开会,当众宣布了总公司对秦广年的任命。
    秦广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到任第一天没跟任何人交流,直接使出乾坤大挪移,用一个上午时间就把整个厂里的中层管理人员完成了对调。
    其中不乏有个别不服气的,前来找他理论,被他一句话就打发走了: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去财务结算工资走人。
    那人见夏晨坐在沙发上阴沉个脸一言不发,就知道公司这是下了大决心对厂子进行整顿,连个屁都没敢放,灰溜溜出去了。
    在此次调整中,获益最大的是罗铁根同志,他从一名车间主任被突击提拔为分管生产的副总,一步迈进了厂领导班子的行列中,自个儿都是懵的。
    这得益于行长的推荐。
    行长跟夏晨说过,老罗这人,踏实、肯干,也具备管理水平,一车间在他的管理下成为了厂里产能最高的车间,并且几次抽样检查,一车间的机器破损率都是最低的。
    可见他在生产中对工人们的操作要求有多严格。
    这样的人才得用,得让他发挥出自个儿的管理优势。
    夏晨自然是信得过老何的,昨晚跟秦广年商量了一下后,就把罗铁根提拔起来。
    时间很快走到了五月中旬。
    这期间,顾依依几次约夏晨见面吃饭,都被夏晨婉拒了。
    因为何正斌那货正在老家处理纠纷,一直没有回来。
    兄弟没回京,夏总就不能单独见顾总。
    顾依依心生怨怼,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夏晨跟她说过了,已经给她找到了好项目,这让顾依依悬着的心踏实下来。
    21号这天,消失近一个月的何正斌风尘仆仆回到了京城,来找夏总报到。
    夏晨看着他,笑了,“知道的你回了趟老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非洲回来的呢。”
    这货都黑的没人样儿了,除了牙和眼白是白色的,整张脸黢黑。
    “可别提了,老家迁坟,差点儿没干起来,僵持了二十多天才摆平的。更让我窝心的是,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大舌头透露出去的消息,说我在京城发了,弄得书记、县长轮番上门求投资,分管经济的副县长天天找我喝大酒,不喝还不成,真他妈的……”
    何正斌一屁股拍在沙发上,打开一听肥宅快乐水就往嘴里灌,看样子渴坏了。
    “怎么个情况啊这是?”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夏晨问道。
    何正斌叹口气,开始讲述他这趟奇妙的回家旅程。
    从厂里出来后,他把箱子丢给魏明珠,立马打车去了火车站,买到票后咣嗤了一天一夜抵达济南,下车后又是大巴又是拖拉机的,闪转腾挪回到了家。
    好巧不巧的,赶上村里迁坟,政府拨了块地,一开始就说好是给何柳村迁坟用的,没成想这块地让隔壁二道沟子村眼馋上了。
    二道沟子村支书找到了镇上,说何柳村之前那块坟地有一部分就是占用他们村的,现如今县里又拨下来一块,理应把先前占用的那块地退还给他们村,并且他们不要老坟地,要让何柳村把新地块让给他们。
    何柳村老支书当然不服,且不说先前那块地有没有占用二道沟子的面积,新地块可是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下来的,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得让给你?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于是,互相不服气的两个支书就开始互掐,最后演变成两个村子之间的互殴。
    镇上领导调解了几次都没把两人镇压下去,眼看着事态越闹越大,有人出主意了,听说何柳村一个娃娃是从京城回来的,人家见多识广、眼界开阔,不如让他给出个主意?
    领导龙颜大悦,连连点头。
    这时候,老支书也在何正斌家做他的思想工作,意思是你小子现在发达了,就该为村里做些贡献,现在迁坟,可不是哪家哪户的事情,是整个村里的大事。
    你家的祖坟也在老坟茔子里,你要是不使把劲,全村儿的老少爷们儿可真就看不起你啦。
    弄得何正斌挺下不来台的。
    听到这里夏晨再看何行长,越看他越像大衣哥。
    悲催啊,这是被村民们给讹上了,还特么是道德绑架。
    “后来呢?你怎么解决的这事儿?不会真亲自出马了吧?”夏晨问他道。
    “我有那么傻?”行长点了根烟一口口抽着,叹口气后继续说:“我当时就把话跟老支书说明白了,让我出钱可以,但是甭指望我去疏通关系,你只要能让领导松口、撑腰,把二道沟子给震住了,别让他们再闹事儿了,这次迁坟,我家出200块。”
    “迁个坟也用不上200块钱吧?”
    “你不懂,步骤繁琐着呢,先得找风水先生寻龙定穴,然后挑选良辰吉时,后面还得准备祭祀用品,正日子那天更热闹了,上香烧纸、晚辈磕头,还有喊口号的,列祖列宗们,咱搬新家啦……总之花费不少,我也没具体问。”
    行长描述的绘声绘色,画面感很清晰。
    夏晨都听笑了,“继续说啊。”
    行长又喝了口可乐,打了个气嗝儿,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镇长也找我,支书也劝我的,见我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们也就泄了气了。后来就是县里出面协调,又划了块地给二道沟村,这才灭了火,让我们村把坟给迁了。”
    夏晨也点了根烟,点头问道:“那书记县长找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嗐,还不是为了拉投资么,我估计就是我们那镇长跟上面汇报的,地方政府你知道,就见不得有钱老板衣锦还乡,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就跟苍蝇闻到……”
    “哈哈哈哈……”
    “你别笑,话糙理不糙,靠!说了不准笑!”见夏晨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何正斌急眼了,不过马上也笑了起来,“老夏,我大概也算得上个老板了是吧?”
    “你自信一点,把大概和问号去掉。”
    “嘿嘿,是啊,我也是个老板了,身家白来万呢,县长书记的恭维着我点儿也是应该的。”何正斌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我给拒绝了,我看出来了,他们只想要我口袋里的钱,一点政策都没打算给我,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让我给他们介绍京城的关系,想屁吃呢?”
    夏晨心说,这年头儿就是这样的,招商引资是地方官员升迁的不二法门,别说何正斌一个百万富豪,兜里有个十几万的老板去了县城,也会受到领导们最高规格的接待。
    甚至前几年中,有些沿海地区的朋友冒充港台商人去跟地方政府领导接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都能从地方上搞到不少钱,最后扔个烂摊子给政府领导收拾。
    改革开放到了今天这种局面,大多数领导还是摸不清方向的,也就是大家挂在嘴边的“摸着石头过河”,所以说才会被骗子蒙蔽,招摇撞骗的情况屡见不鲜。
    “你们县的领导就这么放你回来了?”夏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那肯定是不能够的,我许给他们一张空头支票,跟领导们说,我这买卖不是自个儿的,我有合伙人,能不能在县里投资,我得回京后跟合伙人商量一下才能有结论,让他们安心等消息就成。”行长为自己的聪明脑瓜深感自豪。
    夏晨又点点头,问道:“叔叔阿姨还好吧?”
    说起这个来,何正斌的脸色就铁青一片了,“好个屁!我那两个嫂子,简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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