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叹口气,路走窄了啊。
    垂头丧气问大家道:“咱们去哪儿啊?”
    你问我们我问谁?
    大家大眼瞪小眼,全无主意。
    有马屁精说话了:“老粟爷您拿主意。”
    老头摇头叹息,“没主意。”
    “那就问领导,家都没了,领导总不能不管吧?”又有自诩聪明的出主意道。
    粟爷这次点头了,扭头儿找王四平,找个锤子哦,老王早就很有预见性地跑到屋里跟夏晨聊天去了。
    没招了,老头儿带着大家出了院子,顶着风雨在附近闲逛起来,准备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儿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王四平混了顿方便面加荷包蛋,跟夏晨聊得也很高兴,约好晚上一起喝酒,他告辞离开。
    柳庙镇受灾不小,他还有得忙。
    对夏晨来说,这次过来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老驴子安全无恙,嘣吧乱蹦,这就让他很高兴。
    廖成熙和张伟民平安归来,也让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跟行长商量了一下,再待一天,如果明天天气晴好了就拔腿走人。
    行长也同意他的方案。
    家里一堆事情呢,再不回去怕是要炸锅了。
    “我建议你还是去镇政府给钰姐打个电话吧,她肯定急得不行了。”行长说道。
    “别了还是,回去后等她跟我算总账就行,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她能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掐死我。”夏晨开句玩笑。
    行长就哈哈大笑。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县长大人来了。
    相比于镇长大人,县长大人就直白很多,也贪婪很多。
    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开口就求投资,被夏晨一口拒绝。
    县长大人脸上没挂住,却也拿夏总一点办法都木有。
    钱在人家口袋里放着,自个儿也不敢明着抢不是?
    于是阴沉着脸走人,心里不定怎么骂夏总呢。
    一看在这里待下去大概率还会引来各路神仙,夏晨就拉着行长、吕川去镇中学看一眼。
    当避难了。
    镇中不远,二里路,这时候雨也渐渐小了,天空中飘荡着朦胧的雨丝,走在土路上,居然有如诗如画的感觉。
    三大一小腿儿着溜达。
    夏晨时不时逗一下已经不甩鸡儿的选手,小家伙被他逗得咯咯笑。
    行长乱出主意,说:“老夏,你这么喜欢小原子,干脆认个干儿子得了。”
    吕川也附和道:“是啊,看你们俩这么投缘,老夏你就认了吧。”
    “裹乱是吧?我这么年轻,认个蛋的干儿子啊,我俩拜把子倒是行。你说呢原儿?”
    “不拜!”
    “为什么啊?”
    “阿妈说了,乱辈分了叔儿。”
    夏晨:“……”
    行长、老驴子:“哈哈哈哈……”
    “再叫我叔儿我打死你!”夏晨咬牙切齿地威胁苗原。
    “叔儿、叔儿、叔儿……”苗原故意气他。
    “唉,你比六郎都猛,我拿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夏晨愁眉苦脸地说道。
    路遇三河村乞讨团队,行长都笑得不行了。
    村民们也太凄惨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有几个人居然连鞋子都走没了,打着赤脚冻得直哆嗦,见了夏晨几个全都躲着走。
    行长把小曲儿都哼上了:“可怜之人哎,他必有可恨之处呐。”
    夏晨惊恐了一下,这破歌被他套上了二人转的曲调,居然演绎出了红白喜事乐队的感觉来。
    何行长,您大才!
    镇中学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占地面积不小的镇中居然有座二层水泥浇筑的教学楼耸立在院子的正北方,这就让夏晨有些惊喜了。
    并且这院子地势高,下了一夜暴雨,院里并没有泛滥成灾,地下管道还是很通畅的。
    放眼望去,孩子们精神饱满,大人们喜笑颜开,东侧平房里升起袅袅炊烟,那是来帮忙的老乡们在做中午饭。
    大彪子带领着司机师傅们正在分发物资。
    每人一床棉被,一件雨衣,一双雨靴这是基本配置,一家一个手电筒就体现出夏总对大家的亲切关怀了。
    就连来帮忙的妇女同志们都享受到了特殊待遇,一个个干劲十足,眉开眼笑的。
    见夏晨几个进了学校,王镇海迎上前。
    “别说,这小院儿还真不错,算得上是柳庙镇最坚固的建筑物了。”王镇海笑着说道。
    “我今儿跟王四平聊了会儿,看得出来,他算是个老黄牛型的干部,跟我说过了,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夏晨对王四平的印象改观了很多。
    这家伙虽然谨小慎微的,没魄力、缺担当,也没有经济眼光,但真把治下的老百姓们放在心上,也懂得教育改变命运的道理。
    据他自己说,镇中合并就是他提出来的,当前的江洲县,不具备每个乡镇都配备一所中学的条件,只有把几个乡镇的中学整合到一起,把师资力量集中起来,攥紧了拳头往外打,孩子们才有出路。
    这个比喻深得夏晨的好感,他跟王四平提出来,京城一位老板想要捐建一座希望小学,老王立马脸上放光了。
    他再没有经济发展的战略眼光,也知道一所希望小学的建立对一个贫穷落后的乡镇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说,今天除了安置灾民以外,第二件事就是跟领导汇报这件事情,估计领导们下午就会给出答复。
    “刚才他过来走了一圈,慰问了一下村民和孩子们,看得出来,这位镇长是个干实事的人。”王镇海边溜达边呲牙,“他来的时候,刚好碰到粟爷那老头儿带着一帮子混球在这里耍赖皮,这位镇长大人板着脸骂了一顿娘,老粟耷拉着脑袋灰溜溜走人了。”
    “他还有脸来?他来干嘛?求收留吗?”行长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可不是求收留的嘛,觍个逼脸说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受灾了,更要团结起来,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有房子一起住,有饭一同吃。
    这话刚落地,王镇长就气势汹汹走了进来,指着他的鼻子开喷,拦着大家不让出村的是你,先出来的人享福了跑来蹭吃蹭喝的还是你,你咋那么大脸呢?
    你那张嘴还是个嘴么?上下嘴皮子一碰理儿全是你的对吧?你这么有能耐,咋不去竞选县长呢?人代会上往那儿一戳,白活一顿你就当选了,也能够为全县人民群众谋福利不是?”
    王镇海把镇长同志的气势学了个十足十。
    大家都笑得跟一朵野菊花似的了。
    夏晨捂着肚子说道:“大哥,也是难为你了,能把那么大一段词儿给背下来。”
    王镇海也嘿嘿笑,“想记不住都难啊,他骂得太顺溜了。”
    大家又发出一阵哄笑。
    二十个学生过来了,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冲大家鞠躬说谢谢。
    孩子们也明白,小川老师,还有这几个叔叔为什么执意要带他们出来了。
    这不是环游世界,这是救了大家一条命。
    爹妈跟他们说过了,没有叔叔们的固执己见,全村人都会死在村子里。
    要感恩,要记住这几个叔叔的样子,将来出息了,一定要报答叔叔们的救命之恩。
    看着一张张明媚的小脸,夏晨心里挺自豪的。
    这趟贵州之行虽说不算太圆满,但也收获了一帮小粉丝的崇拜,不算意外之喜,却也让夏晨心花怒放。
    跟可爱的小盆友们聊了几句,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顺便考了他们几道鸡兔同笼、进水管出水管齐开的数学题,在一片鄙夷声中,夏晨落荒而逃。
    “小早川老师,看到没有,这就叫自个儿刨坑把自个儿埋了的真实写照。”行长拍着老驴子的肩膀笑嘻嘻说道。
    “你丫的小早川老师!再给我乱起外号,老子打出你粑粑黄来!”老实人吕川怒了,他已经从夏晨那儿了解到还没出道的怜子老师是个多么出色的表演艺术家了。
    在苗山槐家吃午饭的时候,老汉跟夏晨说,他想了一晚上,同意合伙儿做买卖。
    夏晨好奇地问他道:“苗叔,你是怎么想通的?”
    苗山槐说道:“不为自个儿着想,我也得为我俩孙女大孙子好好想想了,这穷日子过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大人吃点苦也就算了,娃娃们总不能再受穷吧。
    老汉我也看明白了,这年头儿,有钱的是大爷,就像你,来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县长都得上赶着前来觐见,说明什么?说明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哈哈哈哈……苗叔你不厚道了,居然把县长大人形容成鬼。”
    “别较真儿,领会精神。”
    “好的,那苗叔,既然您准备好跟我合作了,我这边可就开始筹备起来了啊。”
    “行,筹备着吧。”
    夏晨想了想,把王镇海喊过来,跟他商量了下,让他留下来准备筹建保健品厂。
    王镇海爽快答应下来,反正希望小学也得捐建,索性把这两件事儿一起办了得了。
    夏晨也是这个意思,一事不烦二主嘛。
    吃过午饭小睡一会儿,略微养了养精神。
    夏晨刚起,吕川就找过来了。
    “有事儿?”笑眯眯看着局促的吕川,夏晨大概能猜出来这位老友找自己的目的。
    “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吕川扭捏了。
    “只要不是妈卖批,你就可以讲。”点了根烟,夏晨调侃了一句。
    “别开玩笑了老夏,我都快愁死了,进退两难你明白吗?”老驴子把夏晨嘴上的烟摘下来,狠狠抽了一口,也在炕上坐下了。
    “其实很想走,其实也想留,留下来陪她每个春夏秋冬,是这意思吧?”
    “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出个主意吧给哥们儿,哥们儿知道你点子多。”
    夏晨不逗他了,直说道:“两条路给你选择,第一、留下来当希望小学的校长,继续为教育事业发光发热,或者不愿意从事这一行了,帮着大哥弄保健品厂。
    第二、带着林筠竹跟我回京城,回去后你是要等待二次分配还是跟我混,随你自己大小便。不过,我建议你做这个决定之前提前跟你家那口子还有她爹妈商量一下。”
    吕川愁眉苦脸,“你这说和不说都一样啊,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跟你商量的,你倒是给我个准主意行不行?”
    行长这会儿也醒了过来,他翻个身,说道:“驴,你就别为难老夏了,这主意老夏真没办法给你出。倒也不是不能帮你做决定,他其实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让你去征求一下林筠竹父母的意见,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呆傻了吧?这都想不明白了?”
    一拍脑门儿,吕川说道:“我知道了,只要竹子愿意跟我走,她爸妈不拦着,我们就能回京城了,是这个意思吧?”
    “还成,还没真变成个大傻子。”行长坐了起来,伸个懒腰,“这一觉睡的,舒坦,梦见了一个炮火连天的夜晚,我和一美女相拥而眠。老夏,你猜那美女是谁啊?”
    “帝国女王?”
    “老子要跟你绝交!”
    “沙俄女皇?”
    “哥们儿想从后面勒死你!”
    “顾大老板!”
    “老夏我爱死你啦!”
    吕川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这俩货啊……老驴子无语凝噎。
    晚饭是在镇中吃的,夏晨做东,请王四平镇长喝酒。
    王四平再次代表全镇干部和父老乡亲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了感谢。
    夏晨挺不喜欢官场里这一套的,但也没办法,谁让现在正流行呢,他也得慢慢适应。
    也对镇政府给予的支持表示感谢。
    夏晨又把王镇海介绍给了王四平认识,并跟他说,除了会捐建一所希望小学,王镇海还将代表嘉悦贸易在柳庙镇投资建设一个保健品厂,他希望王镇长能够给予一定的支持。
    这话一说,王四平感到意外了。
    他原本就没奢望夏晨能够给镇上投资,但夏晨主动表示要投资后,王四平就觉得,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结结实实砸在了自己脑袋上。
    立刻允诺,全镇干部职工一定会配合王总把保健品厂建设起来的,虽然镇上没钱,但是他可以去县里申请政策,大话不敢说,三减一免还是有把握的。
    夏晨明白,各取所需罢了。
    他跟王四平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笑了笑,心里都有数了。
    一顿酒喝完,夏晨来贵州的所有事情都已办完。
    他把次日一早就要回京的消息一说,苗老汉、阿美、孩子们全都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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