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舒伸手推他起来:“行啦,别腻着了,可算让我轻省一会儿吧,想吃点清淡的素食。”
    “我这就去准备。”这么一份合同摆明了就要从别人嘴里夺食,担着骂名是必然,不过好处也是实打实的。甭管骂的多凶,股份真的到手,谁还能看轻正经的股东。
    程道年现在尚且还能风光几年,一旦老爷子不在了,没有根基的繁荣就会迅速垮塌。
    这样的机会,是个人都要抢的,程予舒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她能有这种考量,程道年不能不感到高兴。
    可是,程予舒又像是在疏远,身体上的抗拒是骗不了人的,哪怕她再试图掩饰。
    俗语还道小别胜新婚,隔了这么久不见,程予舒却明里暗里一直都在拒绝他。
    程道年的隐忧变得挥之不去,最怕她有心结,愧疚或者阴影,而这份合同变成了一次性的补偿或者打发。这不啻为要了他的命,宁可不要这份合同。
    程予舒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说能从她这里得到的好处了,就只论她本身,也是足以招蜂引蝶的蜜糖。
    程道年恋恋不舍地起身,他反抗不了,在危机真正显露前,不能让程予舒产生反感,至少她现在还心存一丝内疚,他也还有很大的用处。
    菜单是精心挑选过的,从开胃菜到甜点,每一道都是照程予舒的口味准备,配餐酒也搭的极好。
    程道年自己却食之无味,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程予舒身上,看她吃得还不错才放下些心来,但他仍然发现了一点异常,程予舒没碰酒杯,既没让人撤下去,也没喝一口,就那么摆着。
    等程予舒放下勺子,程道年才开口:“闹闹……”
    “小堂叔,事情你尽快办,我有点累了。”还没说什么就被程予舒打断,如果之前还是婉拒,现在拒绝的意味就太过明显了。
    “我只是想陪着你,我真的太久没见你了,能看着你也是好的。”
    还是拒绝,程予舒言语间软和了很多:“我知道,改天好吗?”
    “那你好好休息。”不甘心只能憋在心里,温言软语送她离开。
    程予舒走后,程道年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她的“累”,和他到底有多大的关系?
    细想手中这份合同是怎么来的,程予舒不言不语丢下他独自去做的事,又催他尽快办,不是和自己有关就是那边又惹了她不快。
    程道年还坐在餐桌前,盯着没动过的酒杯,陆诚放了一块硬盘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程予舒倚着靠枕给云星月打电话:“明天有空吗?见一面吧。”
    “有没有空都得见你啊!可忙死我了,正好,约个SPA,老地方。”
    “那我这会儿就不废话了,见面说。”锁了屏幕,手机扔得老远,程予舒歪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刚进门,就听见程予舒喊他:“阿诚。”
    只听她懒散的音调和动画片的背景音,陆诚就知道她想要什么,端了盘零食放下,坐到程予舒身边,等她调整方向转而靠在身上,才伸手拿了根棒棒糖撕掉糖纸喂到她嘴边。
    然而过不了多久,程予舒就会嫌弃糖太甜,把吃剩的糖随手递给陆诚。
    有时候陆诚也不知道程予舒到底是自己喜欢吃糖还是喜欢看他吃糖,但他每次都会郑重地塞进嘴里吃完。
    也是少有的,他不会对程予舒产生强烈渴望的时候,就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与他想象中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娇贵大小姐不同,程予舒正在种菜,花园被开垦出一块并不相符的田地,她套着灰色的罩衫,挥着一把小锄头在刨坑。
    “你就是陆诚?”程予舒一边打量他一边问,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偷偷塞进嘴里。
    她的手上混着汗和土,有些脏兮兮的,陆诚点点头,试图接过程予舒手里的锄头:“大小姐,我来做吧。”
    “不可以。”拒绝了陆诚认为他理所应当要替她做的事,听到有人声传来,程予舒拔出自己嘴里的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陆诚的嘴里。
    然后指挥道:“我在刨坑,你可以往坑里放种子,放两叁粒。”
    湿掉的糖有些粗蛮地戳进嘴里,陆诚把棒棒糖横过来,连糖带棒一起藏在嘴里,弯腰去拿一旁放置的种子。
    按照程予舒的要求,把种子投进她已经挖好的坑里。
    来的人是程老爷子和陆叔,看到两人的配合还算默契,程予舒也没有让陆诚代劳,程怀礼便没说什么,直到程予舒把土掩上,才让她出来休息:“闹闹,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种田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
    程怀礼摸摸程予舒的脑袋,擦去她额头的汗珠:“你现在能懂得这个道理就很好,但又不仅仅如此。
    《尚书·无逸》篇有言:‘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
    意思是说:人生在世,我们不能只贪图安逸享乐。先了解耕种收获的艰难,然后处在逸乐的境地,就会知道普通人的痛苦。
    即使是普通人,如果父母勤劳地耕种收获,孩子却不知道耕种收获的艰难,就容易逸豫游戏、叛谚不恭。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等再长大一些你就会明白。”
    又指着陆诚介绍:“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这是你陆叔的儿子,他和你转到一所学校了,以后会和你一起上学。”
    陆诚早就被父亲反复告诫过,他在学校除了学习,还要私下注意一些程予舒的安全问题。要尊敬她,还要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虽说读得起私立国际学校的学生家境基本都不差,攀比也同样无处不在,或许比普通的公办学校更加严重。
    程怀礼不许程予舒炫耀家境又担心他不得而知的校园暴力,才在陆叔的提议下,把陆诚转了过来。
    陆诚记得最深的不是程老爷子的教诲,反倒是那根棒棒糖,很甜,猝不及防的就塞进了他的嘴里,当他把塑料棒也含进去的时候,又尝到了一丝咸味,是程予舒手上沾着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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