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步行街就像个妖娆的美女。南来的北往的人们一进入步行街就会被她的气氛所带动,脸上虽然都戴着口罩,仍难以掩饰内心里被步行街所激发出的那种骚动。年轻的情人搂着腰,老年的伴侣牵着手,从一家店铺到另一家店铺,在光鬼陆离中寻找着每个人心中的喜好。
    徐丰和这些悠闲逛着街人的心情明显的不同。他站在红渠水饺馆的门前焦急地拨打着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依然是那个优美的女声说出这句叫人绝望的话。徐丰简直想把手机摔在紧闭的卷帘门上。
    张叔干吗去了呢?为什么电话也接不通?徐丰在门前徘徊着,手里捏着的那枚钥匙已经出汗啦,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打开门进去看看。
    徐丰在中江大学读大四,眼看着就要毕业啦。徐丰靠自己的能力通过了三家公司的面试,目前正犹豫着要和那家公司签约。本来约好前天晚上来店里和张叔好好商量一下这事儿。可没成想因为女朋友使小性儿,耽误了来店里找张叔的时间。只能在晚上的10点多给张叔打了个电话,说是第二天一早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徐丰来到红渠水饺馆却发现店门关的严严实实,拨打张叔的电话也无法接通。他以为张叔出去买菜了,就在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可一直也没有等到张叔回来,电话也还是无法接通。
    从昨天早晨开始,徐丰就不断的拨打张叔的电话,可是却一直都是暂时无法接通。徐丰觉得可能是出事了,所以今天晚上特意翻出张叔给他的店门钥匙,准备进店里看看情况。
    徐丰的老家在江南省的另一个地级市贵安市的郊区,父亲死的早,母亲一个人把他养大。在徐丰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张叔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母亲在餐馆里给人打工,收入非常的微薄,根本无法同时承担她们娘俩日常的生活和徐丰上学的费用。
    在徐丰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张叔主动联系学校说希望资助一个孩子上学,学校提供了三个最困难家庭的情况介绍,最终张叔选中了徐丰。从那以后张叔不仅承担了徐丰所有的学习费用,而且每个月还给徐丰的母亲汇钱用来贴补家用。
    徐丰在水饺馆的门口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卷帘门。
    就在徐丰打开卷帘门的时候,步行街对面的一家店铺里,有一个女人正警觉的朝这边望着。
    徐丰走进店里,找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他望了望自己身后半开的卷帘门,觉得还是关上比较好,不然有顾客进来就不好解释了。
    徐丰关上门,望着空空的店铺的发了一会儿的呆,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张叔的情景。
    那是自己离开家到中江来上大学的前一个晚上。母亲给了他这个地址,告诉他一直帮助他们家的张叔就在中江市。母亲说她从来没见过张叔,也没有写过信,更没有通过电话。这个地址还是当初办理资助手续时,母亲问学校老师要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不能找到她们的恩人。
    母亲听老师说,张叔也是一个人,没有家庭和子女。母亲叫他找到张叔后给张叔磕头,认张叔干爹。还说今后不用孝顺她自己,记得孝顺张叔就够了。
    到学校报到后的第二天,徐丰就急切的按照地址找了过去。在徐丰的想象中这个地址应该是一家公司或者是一座漂亮的房子。张叔应该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或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有钱人。这样一家小小的水饺馆,从来没有出现在徐丰的备选答案里。那天他也是这样犹豫了很久才走进店里。
    “您好。”他怯生生的向一个正在面板前忙碌着的中年人打招呼。
    中年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穿了一件到膝盖的黑色短裤,外面罩着一件沾满面粉的围裙。头发有些稀疏,圆圆的白净脸庞上的胡须应该有好些天没刮啦。一双小眼睛正眯缝着冲自己笑呢:
    “小哥,您先坐,吃什么馅的?”
    “我,我找张贵福。哦,我,我是徐丰。”徐丰紧张的说起话来有点结结巴巴。
    徐丰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张叔脸上表情的变化,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慢慢的变得溜圆,嘴巴也慢慢的张开变得溜圆。
    “徐丰!你就是徐丰!哈哈哈!”张叔兴奋的一把抱住徐丰的肩膀,满手的面粉弄了徐丰一身。
    在得知自己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真的就是他仰慕许久的张贵福以后。徐丰顾不得店里面还有吃水饺的顾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徐丰知道在灶台的后面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面是张叔睡觉的地方,这四年来徐丰只有一次到二楼去过。张叔不仅很少让他去二楼,甚至店里也不许他多来。徐丰说他可以有空就过来给张叔帮忙,可张叔总是说一个人忙的过来。让他好好学习,在学校里多学一点知识,以后走到社会上才能成为有用的人。
    二楼上漆黑一片,徐丰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用手机照了半天才把二楼的灯打开。二楼和一楼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靠墙而立的衣柜。在桌子旁边的一面墙上有一排的钉子,钉子上挂着鱼竿、鱼网和一些徐丰叫不上名字的钓鱼用具。
    徐丰走到桌子旁,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用手机再次拨打了张叔的电话,依然是暂时无法接通。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和张叔联系上。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想找出有关张叔消息的线索。
    衣柜里整齐的挂着一些衣物,大多数都是些平常的款式,有夏季的短裤短袖,也有冬季的毛衣毛裤羽绒服。在衣柜最内侧,徐丰看到一身做工精细的西装,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心想自己从来没见过张叔穿这样高档的衣服。
    书桌的油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桌面上已经露出粗糙的木纹。桌子有三个抽屉,都没有上锁。徐丰先打开最右边的抽屉,看到里面放着一些好像是账簿一样的本子。中间的抽屉里是一些零碎的东西,有感冒药、有指甲刀、有计算器、还有几个硬币。徐丰拉开左面抽屉,看到抽屉里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上面放着一只碳素笔。他正要将笔记本拿起来,突然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
    徐丰被吓了一跳,连忙走到楼梯口去听下面的动静。卷帘门这时又响了起来,是有人在外面敲打着铝制的卷帘。徐丰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下去开门还是不应该开门。卷帘被敲了两下之后,传来了一个老人的身音:
    “老张,老张,你回来了吗?”
    徐丰听出来这是有人来找张叔。他犹豫着没有去开门,他想自己如果打开门,该怎么给外面的人解释呢?如果外面的人问自己张叔去了哪里,他该如何回答呢?
    “里面没人吗?难道又出去了?”
    “唉,回来就好。我明天再来看他吧。”
    外面的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水饺馆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徐丰返回到桌子那里,从打开的抽屉里拿起那个记录本翻看起来。
    2020年3月1号
    今天运气不错,3小时弄上来12条一斤多的大鲢子,可惜坏了我一只好鱼钩。
    2020年2月4号
    今天是徐大哥去世15年的日子。徐丰快大学毕业了,时间过的真快呀!
    看到这一页,徐丰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膨胀起来,笔记本掉落在桌子上。徐大哥?15年?徐丰?难道张叔认识我爸?他扑通一下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呆坐了一会儿,他连忙再次拿起笔记本,去翻前面的内容。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喧闹的铃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徐丰连忙掏出手机,看到是自己的女朋友打来电话。
    “喂,小夏。”徐丰赶紧接起电话、
    “徐丰,你在哪里呀?”电话那头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我在张叔这里呢,和他商量一下工作的事。”徐丰温柔的回答。
    “哎呀,有什么好商量的嘛,你赶紧回来吧,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宵夜。”
    “我......稍微等一会儿好吗?”徐丰不想放弃探究秘密的机会。
    “不嘛,不嘛,我都快要饿死了。”
    “好好好,我马上回去,小夏别着急。”
    徐丰被女朋友缠的没办法,只能放下笔记本关上抽屉,扭头往楼梯走去。
    在他刚要按下照明的开关时,他又突然返回到桌子旁,拿起刚才的笔记本。看到那本笔记的下面还有三本笔记,他索性把所有的笔记本都拿上,关上楼上和楼下的灯,锁上门匆匆的回学校去了。
    在徐丰进入到水饺馆的这段时间里,步行街对面店铺的那个女人一直在盯着这边看。
    又过了三个小时,就在苏乐他们勘察江边的现场时。一个消瘦的身影来到了红渠水饺馆的门前。来人穿着一身肥大的运动装,运动上衣的帽子把整个面部完全的遮住。消瘦的身影没有在门前停留,而是直接用钥匙打开卷帘门。人进到里面以后,又迅速的把卷帘门关上。
    水饺馆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瞬间在二楼的窗户上显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十分钟以后,消瘦的身影打开卷帘门,出来后又迅速的重新把门锁上。走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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