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照例先数银子。
    看着一堆碎银铜板,杨氏喜滋滋就开始数。
    “怎么这么多?”四两银子,还有四百二十个铜板?
    “大鱼卖得贵呢。卖了二十文一斤。跟大白肉一个价。”杨福说道。
    “怎这么贵?”还跟肉价一样了?
    霍二淮笑笑:“那大鱼岂是那么好捕的?六七斤往上的鱼咱一月都捞不到一回。十斤以上的,咱十年里也没捞两回。”
    “那是。物以稀为贵呢。”
    “你还懂物以稀为贵呢?”霍惜打趣杨福。杨福挠着头嘿嘿一笑,“等跟你识了字,我能认更多呢。”
    “那你可要好好学。”
    杨氏一边咧着嘴数银子串铜板,一边叮嘱他。她和霍二淮都不识字,捡了一个识字的霍惜,家里日子就过起来了。可见读书是真有用。
    瞧这,一天就挣了四两多银子。
    “这里面有一两是别人打赏的,不是卖鱼的钱。”霍惜解释了一句。
    “打赏?打赏了一两银子?”杨氏瞪圆了眼睛,谁这么阔绰?
    杨福便跟她解释:“那内城会宾楼的温采买,听惜儿说了鱼头鱼尾的做法,赏给惜儿的。他还说如果有五斤以上的大鱼,送过去他都要呢。五斤以上的二十五文,十斤以上的三十文。”
    “真的?”
    “真真的!”
    杨福点头:“以后有捞到大鱼,咱就不用自己卖了,送过去多省事。不过今天惜儿把鱼切开来卖,卖得好着呢,都来抢。比整条卖还多卖了不少钱呢!”
    “切开来卖?怎么切开?”
    杨福便跟杨氏描述了一番,又说那没人要的鱼头鱼尾都被惜儿卖出了高价,好多人抢着来买,买不到还抱怨。
    杨氏听的下巴都要掉了。
    往常她跟着霍二淮一起去卖鱼,哪里见过把鱼切鱼身,鱼头,鱼尾来卖的?而且还有人专门来买鱼头鱼尾回去做?鱼肉都不香了?
    “惜儿,你怎懂得这许多?”
    “姐,肯定是惜儿以前吃过啊。”
    杨氏一想霍惜的身份,大户人家哪样稀罕吃哪样,哪能跟他们普通老百姓一样。喜得抱过霍惜就是一通稀罕。
    “那鱼头鱼尾真的好吃?”杨福想起霍惜说的鱼头鱼尾的做法,口水开始泛滥。
    霍惜在杨氏怀里点头:“好吃着呢!我没骗他们。下次等爹捞到大鱼了,我们也切下鱼头鱼尾做来吃。”
    “娘来做。”
    “好,我说娘来做。”
    “那明天就做吧。”杨福咽了咽口水。
    杨氏朝他扬手,作势要打他:“明天吃!你最好晚上拜拜河神,让你姐夫明天可以捞到大鱼,不然你吃屁!你吃。”
    杨福不满地瞪了他姐一眼,霍惜捂嘴偷笑。
    杨氏看着眼前的银子铜板,直感慨:“要是每天多捞一些大鱼就好了。咱也能多歇一歇。不用风里雨里日日都下网。”
    霍惜默了默。
    就家里那渔网,捞到大鱼也是全凭运气。
    当了渔民,她才知道一天打鱼三天晒网,并不是一句不好的话。而是渔民大多数都是这样执行的。
    这个时代的渔网没有后世先进,多是用麻料制成,易腐烂,韧性差。所以才需要用完后,晒一晒,以延长渔网的使用寿命。
    而且渔网上勾缠的水草不容易去除,硬拽容易弄破渔网,晒一晒,干了后就容易去掉。而且除了晒,还要补网。
    鱼一钻网,就会挣扎,一挣扎就缠得紧,取下时很容易弄破渔网。还有一些鱼会破网而出,所以渔网用一回就要补一回。
    就是现代的渔网,那么坚韧,也是要用一回补一回的。只要有鱼钻网,极少有不破的。
    当然,也不一定打一天鱼要晒网三天。但打一天鱼晒一天网,较为寻常。除非家里有两三张网替换着使。但总的来说还是要费人工晒网补网。
    除了要晒网要补网,还经常拉空网,所以并不是日日都有鱼获的。
    杨氏和霍二淮想攒钱上岸生活,也是因为打鱼不仅辛苦风险还大。
    种地的,天阴下雨就家去歇着了,但渔民们则会穿着蓑衣风里雨里忙着下网。因为鱼会浮上来透气,比较好捕。
    霍二淮现在是两只渔网交替着使,另还有蟹笼虾笼,就没正经歇上一天过。养了霍惜和霍念,夫妻俩更是下网的勤。
    霍惜感念在心。
    所以也一直在想着家里的出路。
    杨氏数过银子,把一两银子塞给霍惜:“这一两银子既是别人打赏惜儿的,那惜儿就自己留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花了就找爹娘要。”
    霍惜推辞了几次,见她和霍二淮都不肯收回,只好收了起来。
    “谢谢娘。”
    “嗐,一家人,还跟娘客气。这家里的银子都是你挣来的,娘给你收着,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娘和你爹都没意见。”
    霍惜点头。杨福一看,也朝杨氏伸手:“姐,我也要。”
    “要什么?”
    “银子。”
    “屁的你要!还银子,铜板都没有。你姐夫还没私房呢,你要!一天天咋想的,怎地不上天?”
    霍惜捂嘴偷笑。杨福撅起嘴,他姐现在有儿有女了,把他当草了。哼。
    霍二淮不忍心:“他娘,要不也给福儿一些钱,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他也大了,天天进城,有些钱在身上总方便一些。”
    杨氏看了杨福一眼,有些心软。见杨福把手伸了过来,又气得把他的手拍掉:“要什么要。不得给你攒钱将来说亲置产?”
    边说着边快速地把银子铜板收了起来。
    杨福哀嚎:“我才十岁!说什么亲!”
    “不得从小慢慢攒?那银子是大风一下子刮来的?”
    哼,不讲理。不给就不给。惜儿到茶肆喝茶,难道能让我干看着?
    杨福心里才想通,又听他姐问惜儿:“惜儿,要不娘再给你一些银子?留着傍身?”气得瞪了他姐一眼。
    “不用了娘,我要花钱再跟爹娘说。”
    “那行。一定跟娘说啊。”
    “嗯。”霍惜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她和念儿,命不好,也命好。
    翌日,因着家里才得了几两银,霍二淮也没那么着急着把船划到江里。便只寻了那河里水草丰茂处,准备捞些虾蟹。
    天气渐冷,水也渐渐凉了,虾蟹也会越来越少。趁着冬日前,多捞些存着,也好多做几罐秃黄油卖。
    网便不下了,只寻了地方下虾笼蟹笼。
    而霍惜抱着霍念看杨氏晒渔网,补渔网。
    中午吃过午饭,远远地有一条船朝他们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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