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在黄干的相送下扶着周亚梅两人上了车,这会儿姬卫东已经奔着监室去了。
    他是不会放过一点儿时间的,这种事儿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别耽误了付海波的行刑期。
    这个案子跟付海波也没啥关系,只要把案件来源搞清楚了就行,后续的一查就知道了。
    调查部查人,哪有那么多麻烦,在李学武这儿已经得了准确消息,姬卫东已经给于敏判了死刑了。
    李学武把炼钢厂保卫处处长的联系方式已经给了姬卫东,这样他们到了钢城也不算两眼一抹黑。
    再说了,许宁那里也有一些情况供姬卫东参考的。
    事情办完,李学武丝毫没觉得有什么惊喜。
    就算付海波今天不说,他也会消除这个隐患的。
    在炼钢厂,许宁这颗棋子已经开始在走了,于敏他们已经在李学武的算计名单上。
    只不过李学武正在合计着怎么处理,毕竟后面牵扯太多。
    今天付海波维护妻子心切,把自己的计划打乱了,也就只能顺水推舟了。
    算了,挣多少是多!
    李学武放弃了再坑一次于敏的想法,把这个功劳拱手让给了姬卫东。
    毕竟还欠着姬卫东的人情呢,有了这个案子姬卫东就不用跟自己要那一千块钱了。
    李学武也不是小气,攥着那一千块钱不撒手,他是不想跟姬卫东发生现金交易。
    给了他钱,保准儿知道自己没少赚。
    可要是不给,姬卫东准胡猜,说不上怎么就帮自己圆了谎。
    “付之栋同学,中午想吃什么呀?”
    李学武看了看时间,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身子对着坐在后面的周亚梅两人问了一句。
    因为等姬卫东来着,又说了那么一会儿话,这会儿已经十二点了。
    这个时间去哪儿找饭辙啊。
    把这娘俩儿送回家她们也得现做,倒不如在外面吃一口得了。
    “要不送我们回家吧”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说道:“外面不大实惠的”。
    确实,周亚梅母子是李学武按照特殊程序安排在京城的,粮食本和副食本都没有用了。
    海运仓的房子里倒是不缺粮食和食物,光是李学武拿过去的粮油和肉,顾宁自己的副食都够吃的。
    “别麻烦了,到家都饿了”
    李学武把目光看向了付之栋问道:“想没想好吃什么?”
    付之栋看了看母亲,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妈妈,你想吃什么?”
    “妈妈吃什么都行,之栋想吃什么?”
    周亚梅也看出儿子的心情不好了,话也是哄着说。
    “那就……那就……”
    付之栋眼睛往周围踅摸了一圈儿,说道:“那就吃面条吧,妈妈爱吃面条”。
    “谢谢之栋”
    “妈妈”
    在李学武笑着转身开车的时候,付之栋看着母亲问道:“我想去看天a门,我想看红旗”。
    “之栋啊,今天李叔叔还……”
    “去,咱们吃了饭就去”
    还没等周亚梅说完,李学武便说道:“咱们现在就往那边儿开,路上找面馆吃面”。
    “谢谢叔叔”
    “不客气!”
    ——
    从这边去大广场就是一条直线拐个弯儿。
    李学武就在路上找了一家炸酱面馆儿。
    倒也不是什么百年老店啥的,因为炸酱面馆没有哪个糊涂虫会挂百年老店的牌匾。
    虽然都叫炸酱面,但是京城的炸酱面特殊,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炸酱要小碗干炸,酱和油是上下分离的。
    再一个就是菜码,这玩意儿可真繁杂,根本没有个定数,按照季节来。
    这个季节产黄瓜,那菜码里就有黄瓜。
    这个季节产木耳,那菜码里就有木耳。
    可没有说冬天放黄瓜的,这跟吃烤鸭是一个道理。
    有人说着就是穷讲究!
    哎,对了,穷才讲究呢!
    反正就是按照时令季节吃,就吃最美的那个味儿。
    三个人,三碗面。
    周亚梅带着孩子坐在对面儿,要了小碗儿给儿子的碗里挑出面条拌了面,又从自己的碗里挑出一些放在了儿子的大碗里。
    随后将大碗推向了李学武,道:“都是你的了”。
    “要撑着了!”
    李学武笑着将面碗推向付之栋,逗着说道:“都是你的了!”
    “嘻嘻,吃不了了!”
    付之栋伸着手又把面碗推了回来。
    周亚梅见着李学武跟儿子的互动也笑了起来。
    这个人凶起来吓死人,可又能跟孩子说到一块儿去。
    平日里她也是为了教育和照顾孩子才愿意跟孩子说话,可看着李学武却是愿意跟孩子相处的。
    “真香!”
    周亚梅挑着面条吃了,看着儿子说了一句。
    付之栋也学着妈妈挑着面条吃了一口,道:“真香!”
    “呵呵呵~”
    “嘻嘻嘻~”
    母子两个互相用额头顶了顶对方,一起笑了起来。
    孩子的世界里总是有新的事物进来,可以将某些感性的事隐藏起来。
    可成年人的世界,悲伤哪里是那么好隐藏的。
    但现在周亚梅就是要逼着自己放下悲伤,就像付海波说的那样,忘了他,忘了以前,才是对孩子最负责的态度。
    孩子是她的心尖儿,为了孩子健康地成长,她也要开心起来,幸福起来。
    如果是在钢城,李学武三人逛市场的时候,周亚梅是要抢着付钱的。
    可刚才点面的时候,周亚梅就没有开口要掏钱。
    她认了,认了李学武来照顾她们。
    她也必须认,必须要让李学武照顾她们娘俩儿。
    付海波跟她说的话不是试探,两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都知道当时的话就是绝言。
    所以周亚梅当时没有说否定的话,而是保证会把孩子养大。
    现在对李学武跟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样,又是一个态度。
    就在李学武快吃完一碗的时候,周亚梅主动拉过那碗面,帮着李学武拌了。
    李学武看见周亚梅的动作挑了挑眉毛,但是又看见付之栋捧着面汤碗在喝面汤,便没有言语。
    很快,李学武在付之栋打饱嗝儿的时候将面吃完了。
    “哇,叔叔你好厉害啊!”
    “呵呵”
    李学武苦笑了一下,道:“有时候,吃饭并不能称为优秀,也不需要夸奖”。
    “之栋”
    周亚梅笑着将儿子抱着放在了地上,示意他去跟着李叔叔走。
    付之栋看了看妈妈,尝试着牵了李学武的手。
    李学武被付之栋的小手抓住后便是一愣,随即稍稍用力牵住了孩子的手。
    付之栋抬头看了看叔叔,见叔叔却是没有看他,而是牵着他往出走,便也笑着紧倒腾小腿儿跟了上去。
    周亚梅胳膊上搭着呢子大衣,笑着走在了后面。
    这个时候的大广场就像你家楼下的小广场一样。
    可能你看不着跳广场舞的,你看不着烤冷面的,你看不着手工酸奶、水果捞,但你一定能看见摆摊儿卖水果的。
    不止有卖水果的,卖啥的都能看见,因为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围栏,这儿除了不能乱丢垃圾脏了卫生,没人管你。
    李学武找了空地停了车,带着娘俩儿便往广场中央走去。
    “好多人啊!”
    付之栋看着广场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感慨。
    确实,因为是周末,赶上闲着来放风筝的,人就更多了。
    这也算是一个著名的“打卡地”,要是仔细找,还真能找着在这儿照相留念的。
    为什么付之栋要来看国旗啊,就是因为这里算是全国人民心中的圣地,打卡圣地。
    “这次太匆忙了,等下回咱们再来”
    李学武笑着看了看正在瞅人家照相的付之栋,说道:“下次咱们也带着相机来”。
    “好!”
    付之栋应了一声,又小跑着去看红旗了。
    李学武则是漫步跟在后面看着,好像看着孩子,跟孩子说话能减轻压力似的。
    他确实喜欢跟孩子说话,至少比跟大人说话喜欢,尤其是工作相关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要想了再想才能说出口。
    活着真累。
    正看着孩子,李学武突然感觉胳膊被人环住了,转头一看,却是周亚梅。
    “你干啥?”
    “不干啥”
    “不干啥你这样干啥?”
    “我这样就干啥了?”
    周亚梅看了李学武一眼,松开手往前面去了。
    李学武撇着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挑了挑眉毛。
    哼!馋我身子!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了三人游玩的心情,李学武见着付之栋往大门洞子里看,便主动提出带他们进去玩儿。
    在付之栋兴奋的感谢声中,李学武取了车,带他们去了午门。
    这个时候吧,其实真没啥好看的,不过胜在一个原汁原味。
    是哪个时候的味儿呢?
    基本上来说,就是慈禧那个时候的样子,并不像后世那样富丽堂皇,其实破败的很。
    当然了,再破败,想要去皇上家溜一圈儿也得买票。
    别说他们了,就是皇上回家也得买票!
    “同志,三张票”
    李学武抱着付之栋,带着周亚梅走到窗口前说了一句。
    这边的服务员看了一眼李学武怀里的孩子,随后说道:“退伍军人和5岁以下儿童可以免费的啊”。
    其实这也是在提醒,提醒李学武怀里的孩子可以免票。
    不过语气就是很一般了,毕竟一天要接待很多人。
    李学武没有管售票员的语气,而是看向付之栋使了眼神。
    他的意思是让付之栋自己报年龄。
    付之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叔叔的意思,转头对着售票员说道:“你好,我是退伍军人”。
    服务员:“……”
    “哈哈哈哈哈!”
    后面排队的众人和周围买完票的游人全都笑了起来,这孩子太有意思了。
    “你是真敢说啊你!”
    李学武看了看售货员都要死了的表情,赶紧拿出自己的证件,又接了周亚梅递过来的户口本,掏出一份票钱递给了售票员。
    “您好,我是5岁以下儿童”
    “哈哈哈哈哈!”
    听见李学武的话,不仅周围的人笑了,就连售票员都忍不住笑了。
    售货员看了看“5岁以下儿童”李学武,和他怀里的“退伍军人”付之栋,笑着说道:“故意的吧”。
    李学武伸出手接了票,交给付之栋拿了,嘴里笑道:“不好意思啊”。
    售票员摆摆手,喊道:“下一位!”
    李学武抱着付之栋,带着周亚梅往检票口走去,走进大门的时候周亚梅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大城门楼子都被昨天的地震给震的散架子了,这院里的房子都是好好的。
    因为这院里的房子都是活动的,说是活动的,意思是这院里的房子不是先打地基,而是先盖房顶。
    这就是古人的智慧了。
    故宫的房子都是从上往下盖的,卯榫结构,柱子顶在地上都是活的。
    你地震,哎,它晃悠,但是不散架。
    最多,往旁边挪那么一丢丢。
    所以现在李学武看见的大殿啥的,早都不在中轴线上了。
    前面也说了,这个时候的故宫真的破,也没钱修,只能这么暂时干放着。
    里面的文物都收起来了,进行库存保管,所以现在也就是能感受一下皇家的虎倒架不散。
    “好看吗?”
    李学武看了看站在台阶上看着盘龙柱的付之栋.
    人小,可能视角更独特。
    这会儿付之栋倒是能从大殿里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有点儿大,有点儿破”
    “呵呵”
    周亚梅给儿子的帽子正了正,这地方的风很硬。
    李学武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照玄幻的说法,可能是冤气多?
    “冷了吧”
    周亚梅摸了摸儿子的小手,说道:“冷了咱们就回了,等天暖和了妈妈再带你来看”。
    付之栋看了看李学武,知道李叔叔还有事忙,便点头道:“好~”
    “走吧”
    周亚梅拉着儿子往台阶下走去,李学武则是回头看了看空旷的大殿,也跟着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母子两个坐在后面说着话,李学武也没仔细听,边开车边想着自己的事儿。
    等到了海运仓一号院,直接把车开进了院里,扶了两人下车便一起往屋里走。
    “叔叔,明天我就能上学吗?”
    “能”
    李学武将外套脱了,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用手背摸了摸付之栋的小脸儿,道:“明天让妈妈带你去幼儿园”。
    说着话,抬起头对着周亚梅说道:“就在咱们这个街道的西南方向,很好找,到了就说姬卫东安排来的”。
    “知道了”
    周亚梅试了试暖瓶的温度,给李学武泡了茶。
    李学武则是在屋里转了转,问道:“还缺啥不?我张罗来”。
    “问问顾宁吧”
    周亚梅将茶杯递到了李学武手里,道:“我们在这儿都好,没什么需要的”。
    “嗯”
    李学武站在客厅看了看墙上顾宁踅摸来的油画,道:“需要什么就说话”。
    周亚梅看了看李学武,没言声,走到沙发边上看了看困了的儿子。
    中午没睡觉,又是哭又是跑的,孩子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妈妈带你去楼上”
    周亚梅领着困得走路都打晃的儿子上了楼,没再看李学武。
    李学武端着茶杯喝了口水,便转身出了门。
    周亚梅听见车动静便走到窗前看了看,见李学武关了大门,开着车离开了。
    今天自己的动作越了线,可却不是头脑一热。
    她是心理医生,当然知道李学武现在什么心情,不然他走什么?
    李学武不知道有人在想着自己想什么,他现在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这周末过的太快了,还没怎么着呢,大半天过去了。
    如果不是他坚持上班时间办公,下班时间休息,那他更闲不着了。
    晚上还得去师母家,虽然是办事,可总也不能干着手爪子去。
    边疆一事老师虽然不知内情,可越是这样,李学武越得记得人情。
    毕竟董文学问都没问便答应了下来,计划能一环扣一环地施展开,还全靠了炼钢厂为支撑。
    不过要带的礼物也并没有超规,就是一点儿牛羊肉,给小师弟带了一盒巧克力。
    因为不知道谷维洁会不会在哪儿,所以东西也就可着实惠的来了。
    这会儿离着顾宁下班儿还有一阵子呢,李学武不想在海运仓待着,便开着车乱转。
    这转着转着,却是到了东四六条胡同来了。
    李学武踩了刹车这么一瞧,嘿,都到了与南板桥胡同口这儿了。
    得了,到朋友家了,进去坐坐吧。
    这朋友不是同龄朋友,勉强算个忘年交吧。
    因为这宅子的主人确实比他岁数大好多,大一轮都有了。
    “叩叩叩~”
    李学武也不知道这丁万秋家有什么宝贝,怕丢还是咋地,每次来都是大门紧闭。
    敲了敲门,又把手按在了门铃按钮上。
    人家说了,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怎么叩了门环又去按门铃?
    呵,李学武也是中西结合,给里面儿来个全套的。
    他这边刚站了没一会儿,门里传来了动静。
    “吱~~~”
    随着这门板发出吱的一声,丁万秋打开门一瞧。
    “嘿!稀客稀客!”
    “不算稀客,当了回恶客!”
    李学武笑着拱拱手,玩笑道:“您这在家干啥坏事儿呢,怎么还关着门啊!”
    “哎呦!李处长!”
    丁万秋客气着将门打开了,退了一步拱手道:“您这也忒会寒碜人了”。
    说着话,请了李学武进门,随后关了门,这才苦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做啥坏事儿”。
    “咦~~”
    李学武笑着撇撇嘴,说道:“那可不一定,先喝杯茶,我慢慢观察观察”。
    “哈哈哈哈!”
    丁万秋笑着把李学武往大门正对着的花厅领,嘴上笑道:“好茶有,您今天可算来着了,我这儿啊,来了几个角儿!”
    “嚯!还真有事儿啊!”
    李学武脚步一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我这可就是随便溜达,正好走到你这儿了,这才敲的门”。
    “哎!您这就见外了不是!”
    丁万秋手虚搭在了李学武的胳臂上,请着往里面走。
    “您能转悠到我这儿,要是再不进来,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说着话给李学武解释道:“梨园的几位朋友,借着我家说点儿事情,也是好久没亮嗓子了,今天正好热闹”。
    “这……”
    李学武看了看花厅,犹豫着说道:“丁大哥,我可先说好啊,我可不懂这京剧,也听不明白个数来,漏了怯可别给您丢人”。
    “说哪儿的话~哈哈~”
    丁万秋笑着硬拉了李学武往里走,道:“我也就算是一票友,咱俩差不多!”
    “这……”
    还没等李学武再说,已经被丁万秋拉着上了台阶。
    这花厅只有三步台阶,上了便是游廊,正对着的便是花厅的玻璃门。
    只见这会儿玻璃门由着一位低眉垂首竖着辫子的姑娘推开了。
    见李学武望过来,便又退了回去。
    李学武着重看了一下这姑娘的脚。
    倒不是他喜欢,而是这姑娘走起步来身子不晃。
    哎呀,这个小碎步退后着,人却是看着稳稳当当的。
    “哈哈哈!”
    丁万秋请着李学武进了屋,对着坐在圈椅上的几人介绍道:“诸位,赶巧儿又来了一位朋友”。
    说着话便手虚抬着,由左到右,给李学武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京剧大家陈先生”
    “久仰先生大名了”
    李学武由丁万秋介绍着,笑着拱了拱手。
    这位陈先生一见是从他们开始介绍,便看了丁万秋一眼。
    可这丁万秋看着精神着呢,没糊涂啊。
    等跟同坐的几人这么一对视,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
    在李学武说出久仰的客气话时,这位陈先生更是给拱手回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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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不知道这位是哪位神仙,只能道了一声“您客气”。
    “这位是朱先生”
    “幸会”
    “这位是马先生”
    “仰慕已久了”
    ……
    丁万秋一共介绍了五位先生,据是没有道出姓名。
    其实也不用说名字,由这边开始介绍已经是客气了,要是再具名,可就是打脸了。
    不过李学武这边会说话,客气话儿更是没有一句重复的,算是给足了几位脸面。
    在介绍完这几位以后,丁万秋拱了拱手,示意了一下另一边坐着的几位妇女,道:“这是几位先生的夫人和家人徒弟”。
    这最后说的时候却是把一边站着的几位姑娘和小伙子都给介绍了身份。
    这次李学武却是没有拱手,仅仅是微微弯弯腰,头微微低了低,算是打了招呼。
    而对面的几人则也是回了一个比较传统的女士礼仪。
    丁万秋待李学武招呼完,便介绍了李学武,道:“这是我的好友,李同志”。
    也不待几人反应,便又安排了众人坐。
    李学武是被他安排坐在了打头的于先生旁边,他则是坐在了李学武旁边。
    这主次顺序一下子就显示出来了。
    这屋里坐着的都不是傻子,这人明明很年轻,却是得了丁万秋客气相待,一定是个有身份的。
    在介绍的时候,这几人也明白,这人根本不认识他们,并不是梨园里的人。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叫他们很难堪。
    毕竟都是梨园里面比较好的角儿,在这四九城也是“红”的,今天却是被无视了。
    就好比某个突然上热搜的某某明星,你一看,这谁啊?
    丁万秋也知道李学武进来,这些人也很尴尬,不过李学武上赶着来了,哪里会叫他离开了。
    “我也是好久都没有听过几位的戏了,今天实在难得”
    看着李学武茫然的表情,丁万秋笑着说道:“于先生组的局儿,我提供的场地,呵呵”。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笑了。
    “既联络一下感情,也算是提携一下后辈,我呢,就顺便过过戏瘾”
    这话算是给李学武介绍了这屋里人的身份,以及和他的关系,也算是介绍了今天这种情况。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说实话啊,我就听过智取威虎山,还是在南方,不玩笑的说,是真不懂这门儿艺术,哈哈!”
    见着李学武坦诚,坐在圈椅上的几人也都笑了笑。
    不懂不算事儿,别是不懂装懂的棒槌就行。
    李学武能直白地说不懂,那可真就是实在人了。
    “李同志风神毓秀,必也是一方才俊”
    “您错爱了,呵呵”
    “哎!”
    坐在李学武身边的于先生摆摆手,说道:“手艺能骗得了人,气质骗不了”。
    说着话看了自己的和自己老友的子侄徒弟,大的也有李学武这般,可却是一个都没有这种气质的。
    要说演,能演,楚霸王就得有这种气势,可现在没有行头,还真演不出来。
    也没等李学武再客气,于先生摆摆手,示意了门口站着的几个年轻人说道:“刚上台,还需磨练,您今天也帮我们品品”。
    “哈哈”
    李学武转头看了看丁万秋,见丁万秋也是笑着,便也点头应允道:“那我算有幸捡个便宜了,听戏,哈哈!”
    于先生等人笑了笑,没再跟李学武说,便示意子侄们继续表演。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十五载到今日才吐真言”
    ……
    李学武一听这边开了嗓便是浑身一紧,起了鸡皮疙瘩。
    唱这段的不是那边站着的几个姑娘,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可这明明是个小伙子,唱出来的声音却是比姑娘还要好听。
    这还不算完,这小伙子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要多姑娘,有多姑娘。
    这不是唱词啊,这是预言吧!
    这惊讶的还在后面呢,一个小伙子走上前,和这个小伙子搭了戏。
    “公主啊!”
    “我和你好夫妻恩爱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仪太谦……”
    看着李学武惊讶的眼神,旁边这几位都知道李学武刚才说的不是自谦,是真不懂京剧。
    而坐在一边的丁万秋混不在意,已经听进戏里面去了。
    京剧它就是有这种魅力,不用看真人,光是听唱腔和唱词就能想象的出来演的是什么。
    这感情都在这柔回百转的腔调里,神不知魂不觉地就把你带入进去。
    如果你要是见着真人了,那得了,别看这是两个小伙子,你准把一个当成公主,一个当成驸马。
    是不是这么神,这个时候就是这么神。
    梅先生当年靠着嗓子赚大洋捐飞机,后世谁有这个能耐?
    当然了,这两个只是年轻人,难免的功力不成熟,但李学武听着身上麻痒痒的。
    门口站着的那些年轻人其实都在打量着李学武,从一进门就开始打量。
    凭什么这位是由着丁万秋亲自接进来的,凭什么后介绍啊。
    现在是,凭什么大家都是年轻人,他坐着,自己等人就要站着。
    站着还不算,还得给唱着。
    年轻人嘛,不服气都是有的,可小伙子多是不服气,姑娘们却是满眼的好奇。
    这人长的真高,真壮,真吓人。
    这要是在旧社会,指不定多吓人呢!
    在听到李学武说不懂京剧的时候还都以为年轻人谦虚呢,可现在看着,这可不就是真不懂嘛。
    而且看着李学武惊讶的眼神,便都捂着嘴偷笑了。
    别人听的入神,李学武却是没有,他也把那些门口打量自己和笑话自己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可为了礼貌,也为了尊重,还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努力认真地听着。
    等两人把这个选段唱完,坐在李学武身边的于先生为了礼貌,先是客气地跟李学武问了评价。
    “好,唱的真好”
    李学武点着头地说道:“一唱三叹,意味深长”。
    见着李学武这么说,于先生微笑着点点头,甭管这位听得懂没听懂,这给出的评价还是正面的。
    唱戏的两个小伙子也是客气地跟李学武颔了颔首。
    他们也不知道李学武是个什么身份,但知道李学武不是梨园行里的人,他的评价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他们在乎的是这五位先生或者那边坐着的另五位先生的评价。
    别问,刚才还五位先生呢,现在怎么十位了?
    这个时候女的,也有叫先生的。
    指的是在某个行业里,多指文化行业里技艺高超的女子,也称为先生。
    只不过今天丁万秋介绍李学武的时候是朋友,那些人也都是朋友,便把那五位女士介绍成家人了。
    就在那边几位先生点评的时候,李学武偷偷跟身边的丁万秋问道:“这是唱的哪位公主和驸马?”
    屋里众人:“……”
    “嘻嘻”
    一直留意这边的几个姑娘见着李学武疑问的表情,虽然听不见李学武说了啥,可也都猜出来了。
    而李学武身边坐着的,正在点评的于先生则是一口气闷在嗓子里,差点儿噎着。
    “呵呵,四郎探母,杨家四子杨延辉和铁镜公主”
    丁万秋小声地跟李学武解释了。
    “哦~~~”
    李学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杨家将他知道,铁镜公主不大认识,跟铁扇公主应该没关系吧。
    这问题他也没敢问,怕身边的几位老先生吐血。
    看见李学武的表情,这屋里的几人表情更复杂了。
    这是懂了,还是没懂啊。
    不行了,这儿待不得了,真听不懂,他也不爱听。
    李学武刚想起身跟众位告辞,那边于先生已经点了徒弟继续表演了。
    他也是较上劲了,自己大小也算个角儿吧,这么唤醒不了记忆吗?
    这四九城还有没听过戏的?
    而李学武这边则是在心里喊道:这……这特么点评的也忒快了吧。
    只见刚才给自己开门的那位姑娘飘着便挪到了屋子中央,双手遥指了一下斜上方,腿别到了后方便开唱。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
    知道李学武不懂,丁万秋便先介绍了。
    “贵妃醉酒”
    李学武看了看丁万秋,眼神里全是:你特么也忒看得起我了吧,你以为你说出名字我就能听得懂了?
    该说不说,这姑娘唱的确实好,他虽然不懂啊,但也知道这是旦角。
    而且是旦角里的正旦,青衣。
    不过他的知识面也仅限于此了,再说啥他也是听不懂了。
    姑娘这个卖力啊,把贵妃的雍容华贵和马嵬坡下的凄惨悲凉都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都做给了瞎子看,聋子听。
    李学武的耳朵里都是咿咿呀呀的声音,眼睛倒是能看得出姑娘已经尽力了。
    “李同志,您看这段唱的怎么样?”
    “顶好的”
    李学武搜肠刮肚地说道:“余音绕梁,耐人寻味啊!”
    说着话赶紧跟丁万秋提告辞。
    “丁兄,家里还有……”
    见他要起身,坐在一边的于先生不干了。
    咋地,我徒弟唱的这么难听?都愤而离席了?
    “李同志,别忙”
    于先生按着李学武的胳膊说道:“我徒弟唱的不好,我给您唱一段儿”。
    李学武:“……”
    玩不起了是吧!
    李学武瞪着眼睛看了看于先生,又看了看一旁偷笑的几人,最后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丁万秋。
    “呵呵,于先生童心未泯呢!哈哈哈!”
    丁万秋出声算是给李学武解了围,笑着给李学武说道:“我们聚在一起也不光是听戏,也准备商量事儿来着”。
    他这一开口,屋里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就连刚才较真的于先生都安静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皱起了眉头。
    他们也是没想到丁万秋会跟这个年轻人说他们的事儿,正因为不知道李学武的身份,他们更担心。
    “丁大哥,有事你们先忙”
    李学武站起身就要走,可却是被丁万秋死活拉住了。
    “兄弟兄弟!”
    丁万秋拦着李学武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算是老哥求你了”
    见着丁万秋这么说,李学武便不再起身,看了屋里人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丁万秋。
    “最近的事儿你知道吧”
    “不知道”
    李学武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嘶~
    丁万秋也是牙疼,愁眉苦脸地看着李学武说道:“今天就算你不来,老哥也要去找你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示意丁万秋说。
    “你也知道老哥的身份,唉~”
    丁万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真不想走啊,这一走可能就客死异乡了”。
    “不是!”
    李学武伸手拦了一道,说道:“丁大哥,你这话,我怎么没听明白呢?怎么就客死异乡啊?”
    “兄弟~”
    丁万秋愁眉苦脸地看着李学武说道:“您就别为难哥哥了,快帮我想想主意吧”。
    “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学武皱着眉头装听不懂,站起身看了周围人一眼。
    这会儿这些人见李学武看过来,有的疑惑地看着,有的却是叹着气低下了头。
    “二月份……”
    “等会儿!”
    李学武转过头,眼睛盯着丁万秋问道:“这里面儿有你什么事儿啊?”
    “我……我母亲……媳妇儿……”
    丁万秋看了看丁先生几位,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怕了,这院子是我最后的念想,我保不住了”。
    李学武皱了皱眉头,这特么也忒复杂了。
    还有,就算是上面的博弈,怎么他们这些人鼻子这么灵?
    见李学武不说话,丁万秋恳切地说道:“我准备去……”。
    “停!”
    李学武摆摆手,说道:“您去哪儿,那是您的自由,您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完了话,转身便往出走,可手却是被丁万秋拉住了。
    这老小子是练把式的,李学武要甩开他得颇要用点儿气力。
    可这样一来,大家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
    “丁大哥”
    李学武转回身看着丁万秋说道:“我能帮你什么,你说,但别跟我说其他别的”。
    “卖宅子”
    丁万秋咬咬牙,看着李学武说道:“五万,只要五万……哎!兄弟!”
    李学武要走,可又被丁万秋拦着了。
    “兄弟,你得帮我这个忙啊!”
    “五万!”
    李学武看着丁万秋说道:“你看我像是认识有五万块钱的人吗?”
    “我那宅子五千就成”
    这个时候,坐在椅子上的马先生开口了。
    李学武转过头看了看这几位,好像都是要卖房的。
    “要不咱们还是谈谈唱戏的事儿吧”
    众人:“……”
    丁万秋也顾不得这会儿有人插一杠子了,都是要走的,能走一个是一个。
    “李兄弟,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哥哥唉,甭为难我啊!”
    李学武看着丁万秋说道:“要不这么着吧,我给你打听着,看看谁家买房子,给您介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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