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小发把药喝下去了,我就告辞了,临走前对张小发爹说:“这几服药喝完了去诊所找我就成。”
    “好好好。”张小发爹连连点头。
    跟张小发爹打交道挺不痛快的,出了门,连张歌奇都嫌弃地说:“这人太没情商了,啥样爹养啥样的儿子”。
    然后张歌奇要上山寻刀,我就带他上了山道。
    昨天才下过雨,山道泥泞,我折了一根树枝当登山杖,张歌奇却是健步如飞,时不时还攀着树枝,挂在树上朝四周张望一番,身手如猿猱般矫健灵活。
    我们村后的牛脊山占地不小,群峰起伏,到处是茂密的植物。虽说靠山吃山,但我们村自古以来就有限猎限伐的规矩,大伙也都严格遵守着,那些养山的老规矩通过祖祖辈辈的传承,基本上刻印在了全体村民的脑子里。
    此外,山上还有五仙祠,分别位于不同的方位,经常还会发生一些灵异事件,总之这牛脊山总是笼罩着让人摸不透看不清的神秘气氛。
    这时,张歌奇又爬到一棵老树上眺望,片刻后他抱着树“吱溜”滑下来,脸上满是失望。
    我问他:“你的刀究竟在哪个位置掉的?”
    “晚上黑灯瞎火的,又下着大雨,我哪记得。”张歌奇苦恼地抱着脑袋,拼命回想。
    我望望天,距离太阳落山也就剩一个多小时了,我可不想摸黑下山,我沉吟片刻,说:“要不我帮你找找。”
    “啊?你要怎么找?”
    “我给你露一手,保证能找到。不过你得保密,不要乱说,尤其不能让我奶奶知道。”
    “这么神?行,你只要帮我找见刀,随你怎么露都行,我肯定保密!”张歌奇闻言,眼中燃起一线希望,忙说道。
    什么叫“怎么露都行”?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一样,我心中腹诽着。
    我挑了一个阴气较重的方位,深吸一口气,开始诵念祝由十三经中的棂雀经。
    “……乐舞匏笙,广宴宾朋。玄雀降棂,群鬼听征!”
    随着一段经文念毕,我放空大脑,心随意动,伸出右手。
    周围阴风回旋,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之前还带着笑意的张歌奇突然不笑了,他下意识地摩挲发凉的胳膊,因为惊讶张大了眼睛。他望望四周,可能是觉得有啥不对劲,但附近仍是保持原样,他不免面露狐疑。
    张歌奇如果会望气,大概会更加惊讶,此时周围聚集了大片模糊的人型阴气,正是在这山间游荡的孤魂野鬼,数量比想象中还要多。
    巫医信奉宗布大神,以宗布神名义号驭万鬼,无往不利,这便是我们的神通手段。
    我大声下令,“各位惨仙!”——在东北鬼魂亦叫作惨仙,是种尊称,“请助我一臂之力,帮我寻找一把宝刀,发现线索回来汇报,过几日我会以血食祭祀诸位,有劳!”
    话毕,阴风嗖嗖,朝不同的方向飞去,随着阴气的消失,我所处之地感觉又暖和了起来。
    张歌奇诧异了好一阵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刚才,你,在跟鬼说话?”
    “对,找了几十个帮手,替你找刀。这事不要告诉我奶奶,不然她又得唠叨我滥用巫术了。”
    “几十个……”张歌奇更加吃惊,“呃,我以为你就是个不太普通的赤脚医生。”
    我笑笑,“我是巫医。”
    “巫医?”张歌奇兴奋地竖起大拇指,“这年头,巫医可比我们捕蛟人还罕见!厉害厉害,这小村子里居然还藏龙卧虎。”
    我裹了裹背上的狗皮,找块石头坐下来,静静等待。
    张歌奇好像有多动症,让他等着好像还不如让他活动起来,老是坐卧不宁的。他一会儿折根小草叼在嘴里,一会儿捡根棍子乱挥,一会儿又唱起歌来,激昂慷慨地唱啥“谁说能生孩子的才算英雄”。
    仔细听了一阵他五音不全的歌声,我说:“你肝脏不好吧。”
    “你怎么知道的?”张歌奇诧异地问。
    我解释道:“五音对应五脏,实际上五音不全是经络不畅、腑脏不健康的表现,你有一个高音老是上不去,对应的正好是肝脏。”
    张歌奇一下跳到我旁边,佩服地说:“喂,你这个小巫医有两下子呀!比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骗子可强太多了!可惜一直窝在小山村里,空有本事却挣不着大钱。”
    “这有啥可惜的,当巫医是为了自己。”
    “为了证明自己?”他笑嘻嘻地说。
    “不是,我……其实是因为我身上有病。”
    “啊?说来听听!”
    他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撺掇我讲讲原由。
    我就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我身上寄宿着一种未知的疾病,学医是为了自救,最后我说:“说来也奇怪,这病到现在也没有发作,潜伏期也太长了。”
    张歌奇转了下眼珠,一拍我的肩膀,“喂,林大夫,有没有一种可能……”
    “啥?”我把头往后仰了下,他嘴里叼的草差点戳到我。
    张歌奇吐掉草,故作深沉地作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虽然他没有戴眼镜,然后说:“有没有可能,你得的其实是种杏病!”
    “啥?”我差点从石头摔下去,“你脑子进水了吧?别拿别人的不幸开玩笑!”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它不是没发作,是没有机会发作,你现在应该还是处男对吧?”张歌奇一脸认真地推测道。
    “滚一边去,少扯淡!”
    可是我静下来仔细一寻思,却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这奇怪的病虽不大可能是杏病,但也确实是如张歌奇所说,一直没有发作的时机。
    我被病鬼缠上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也就是说,等我长大后或许会无意触发它的发病时机,那这病鬼可是有大把的机会把疾病传播开来……
    实际上我一直在增强抵抗力,比如艾炙足三里穴,练练五禽戏,以及早睡早起和呼吸吐纳,饮食上也算是比较健康,毕竟小村子里面想吃垃圾食品也没城里头方便。
    疾病如同敌军,总会趁虚而入,生活不健康的人最容易得病。奶奶说,只要把身体照顾好,我身上的病是有可能一直不发作的。
    这时,一缕阴风如邀功般急切地朝我袭来,在我面前盘旋了一下,又朝一个方向吹去。
    我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招呼张歌奇,“跟上,快点!”
    我俩追着那股阴风,一路穿过树林、灌木丛,来到一片覆盖着厚厚落叶的空地。
    只见阴风停了下来,在一片地面上不停盘旋。
    张歌奇冲过去,急不可待地徒手刨了起来,结果刨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朴刀来,看着像是古代的东西。
    “靠!”张歌奇失望地说,“白高兴一场,找错了!”
    我问:“那把刀有啥特征。”
    “特征?哼,我那把刀特醒目,要是随便扔在路边,被几个武林中人看见的话,能为它打得头破血流!”
    这都啥奇妙的比喻……不过意思我懂了,应该是把十分华丽的刀。
    这时地面突然震动一下,树上的落叶簌簌直落,宛如下了一场雨,张歌奇突然把手中的锈刀往天上一扔,大喊:“天下臣兵!”
    喊过之后,啥也没发生,锈刀只是很正常地从半空掉了下来。
    我看得很纳闷,不知道他在干嘛,张歌奇也没解释,继续捡起刀,又往空中扔,继续喊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然而依旧没反应……
    我以为找不到刀,这小子疯了。
    结果在他第三次扔刀的时候,半空中的锈刀突然好似被施加了千钧重量,和刚才不同,反而是嗖的一下猛地坠落,那柄刀切割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一路上锋利地切断树枝,最后笔直没入地面!
    半空中飘下几片被整齐切成两半的落叶,在我错愕的视线中徐徐飘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张歌奇仰天大笑,开心地唰一下用两根拇指把穿在身上的旧衣服给撕开了,“林大夫,找到了,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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