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首先要取的一个景是电影开篇,琬琰、胡逸几人开着车,从林间快活地呼啸而过,惊起一林飞鸟。
    背影的要求就是具有青春感和活力,但两旁的树木必须厚而茂密。在城市化四处延伸的现代,想要找到这样的地方有些难度,听副导演和监制一起推荐了离城市不远的一处山林,崇华就带着一帮人,收拾东西过去了。
    到了那里,果然见道路两边郁郁葱葱,都是数十年的大树。道路很长,很直,并不宽,但能容纳一辆大车通过。崇华自己拿着单反,各种角度地拍了几张。
    这天天气不错,夏末之际,阳光难得不猛烈,温温煦煦的,路面是还没浇上水泥的泥路,但还算是平整,路边的丛草,弯弯垂垂,饱满苍翠,温煦的阳光照在路面,照在草上,照在树上,像抹上了一层金黄的光。
    晚上把照片导进电脑后,崇华看着拍下的照片,照片里的画面,如此静谧,却又如此充满张力。这篇树林像被停住了时光,缺少的是打破寂静的勇者。
    就是这里了,崇华心想。
    这里地方比较偏僻,剧组一行人包了唯一的一个小旅馆。小旅馆的住宿环境甚至不如在庄园时的简陋,可是在这样一个接近纯自然的环境里,心境却意外地十分平和。崇华在照片上看了许久,亘古不变的寂静即将被打破,暗流汹涌,如火山爆发前般的遍布不安。她沉默地看着,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那张纸上已经有一小段字,崇华又划去了一部分,中间不断地增增删删,反复修改。
    第二天,天气并不如昨天适合,有点阴,崇华看了天气预报,说是到十点前后就会艳阳高照,她不放心,特意找了当地经验丰富的老乡老问。老乡没天气预报说得那般精确,但也是表示午前一定会开太阳。
    崇华一想,干脆晚一点再去。
    等到八点,小旅馆外想起一阵汽车轮胎飞速碾压过石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小旅馆设施不好,隔音也不好,崇华住在临街的那间,听到声音,估计是旅店有别的客人了,她也没在意,毕竟她昨天就把整间旅馆包下来了。店住满了,老板自然会把后来的客人打发走。
    见差不多到出发时间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间,就听到楼下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崇华皱了下眉,隔壁监制也出来了,朝楼下看了一下,又听了会儿楼下的动静,说:“好像也是个剧组。”
    这边就一个旅馆,来得不巧肯定就没地方住了。不过这边常用来拍摄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一般剧组拍个三两天就会转移,所以,一般遇上这种情况,过两天来也就是了。
    像这样吵起来的,很少碰上。
    监制也没放心上,他点了支烟,慢吞吞的抽了一口,青灰的烟雾缓缓升腾,在烟雾中,监制开着玩笑说:“干脆在这里再开一家旅店得了,肯定赚。”
    崇华笑了一下,没说话,竖着耳朵留意着楼下的动静。其他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听到楼下的动静都不是很愉快。
    隐约能听到楼下有几声很嚣张的笑声:“要么你把地方腾出来,要么就把你们店砸了!”
    一个拍摄场地被其他剧组先占用是常有的事,像古装剧,影视城就那么几个,要拍,多半先岔开档期,不小心遇上了,也讲个先来后到,哪怕后来者仗着投资大,资历老,名气高想要行方便,也得双方负责人好好商量。这样直接吵起来的倒是少见。
    不过换句话说,能底气那么足,恐怕跟剧组来头大,背景深也有关系。众人渐渐担忧起来,崇华朝森和使了个眼色,森和会意,转头找了几个工作人员聚到一起。
    没过多久,楼梯上响起一阵剧烈的踩踏楼梯的声音,看样子是没和店家谈拢,想直接动粗了。
    崇华摸了摸下巴,飞快地转头和不知什么时候移到她身边的森和低声说了几句,还没等到森和回应,那几个人就冲上来了。
    看到走廊上站了不少人,那几个人愣了愣,接着带头的一个穿着衬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说:“都在?那就好。我们导演把整个旅馆都包下了。不过你们是先来的,我们导演也不是不讲道理,可以给你们金钱方面的赔偿。”
    慢慢隐到人群里不惹人注意的森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估计这是崇导长那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可以在金钱方面赔偿她。他手里拿着手机,眼睛看向崇华的方向。
    只见崇华沉稳地说:“我是这个剧组的导演,既然是你们导演发话,那就请你们导演来见见。”她表情很镇定,没显出任何轻视,也没有任何畏惧,平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原本已经在想是不是要回房去找个趁手的武器的众人都像吃了颗定心丸,也不着急了,就那么站着。
    监制把烟按灭了说:“是啊,总得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来头,值不值得让吧。”
    人多是一个优势。那几个人闯上来,一开始就像闯入别人家的恶棍,想当然的意味这户人家是弱鸡,可以随便抢,陌生的环境,能增加他们作恶的刺激感。可是,等到进来才发现,这户人家不但不是弱鸡,而且人数很多,自己远远落于下风,陌生的环境,就增强了一种不安定的恐惧感。
    要是这里是横店那样人多口杂的影视城,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张狂,不过是觉得这里地处偏僻,没有人管,张狂就张狂了。他们四点出发,一路颠簸到这里,听说没地方住,火气也很大,想到要颠簸着回去,过几天再这么辛苦地重来一次,还不如就把地方抢了,反正也不会有第三方知道。
    那打头的衬衫男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点敬畏感的,就谨慎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剧组的?”
    崇华想到时间拖过去,说不定就要明天拍,就要耽搁她回家,她就很烦。厌烦归厌烦,崇华拿出导演的气势,说:“这个不方便透露。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来这边拍戏的剧组,还是哪家小报的记者乔装?”
    “我说谁呢,架子那么大,原来是崇导啊!”楼梯处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
    衬衫男忙转头,他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也连忙让了开来。陆远慢慢走了上来。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了。
    崇华往前走了半步。陆远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就在这了,崇导愿意谈谈把地方让出来的事了?”
    “我们这边,还有三个房间剩余,可以让给你们,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崇华很干脆地说。
    两边都是有一定名气的导演,都是圈里公认的新一辈中最前程光明的两个导演。
    陆远嫉恨崇华很久了,崇华不但抢走了他最佳新导演的奖项,还让他不断地被压制。虽然到现在为止,两个人还没怎么说过话,但并不妨碍陆远嫉妒崇华,想要把她踢开。他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知道是崇华,还那么不客气,是因为他还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他觉得,在这个圈子里,没什么是钟离做不到的。
    钟离成名早,在电影界的地位,称得上悍不可动。陆远从少年时就目睹许多荧屏上的大腕为了一个角色对钟离低声下气,钟离的形象就在少年时的陆远心中变得十分高大。等到长大后,他也爱上了导演这个职业,钟离的大名更是随处可闻,如影随形。他一方面得意于名导钟离是他的父亲,他在这个圈子里就像有了一张天然的护身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被父亲的光环笼罩,大众会忽略了他身上的才华,就很反感把他是钟离的儿子的事实公开。
    可是反感归反感,在需要爸爸的时候,陆远一点也不排斥像爸爸求助,比如说在暗地里对付崇华,比如说这个时候用钟离在娱乐圈里的地位为自己鼓劲。
    “三个房间是肯定不够的。”陆远没有一点笑意,“还是想请崇导把地方让出来,大家也没必要为几间房伤了和气。”
    “我说不呢。”崇华淡定地说。
    陆远眼睛一转,笑着说:“那就只好……”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一大波人站了出来。
    人多势众,是陆远给人的第一个印象。
    崇华这边都有点惶惶,相比对方的人多势众,人高马大,他们的身材好像有点比不上。
    陆远顿时得意了。可是,崇华一点也不怕,从上次被刺伤,隋安就非要她带着保镖,她觉得剧组里还带几个保镖很奇怪,就把他们安排进了工作人员里。这次取景,因为需要人抗机器设备,就把他们都带来了。
    都是专业的,打起群架,肯定比陆远那边业余的厉害。
    陆远见崇华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正中下怀的光芒,他轻哼了一声,示意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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