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楼的瞬间,杜念急忙抬头一看,楼道口的窗户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楼上跳下来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同志。女同志穿的白底蓝碎花的圆领罩衫,肥肥大大的黑裤子穿的拧拧巴巴的,一双开了胶的坡跟皮鞋。两条大辫子乱蓬蓬的往外扎扎着,衣服也被扯的七零八落,扣子都掉了好几个。一双眼哭成了肿眼泡子,到现在抽抽搭搭的还没缓过神来呢。
    女同志跳下来时候正好骑在红袖章的脖颈处,三楼也不高,两人都毫发无损。
    红袖章人没爬起来,气势倒是一点也不减,无/耻破鞋不要脸的辱骂小两口半天。
    “阿拉,阿拉……是两口子!”两个小情侣急得直跺脚,结结巴巴解释半天,男的忽然捅了女的一下,女的意会,俩人紧着磴上自行车就跑了,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下来好几次。
    红袖章在地上哎哎哎地叫他们半天,终于还是叫他们给跑了。
    服务员跑出去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照旧先说了一段语录:“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谢天谢地,这位女同志没有伤到哪里吧?”
    “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卧/槽!你这小娘们还不快点滚开,同志,快来帮帮我,她没伤着,我它妈伤的不轻!”在女同志屁/股底下挣扎的红袖章怒气冲冲道。
    周秀兰和服务员忙上去左右开弓把跳楼女同志从红袖章身上架起来。女同志堆萎地上半天起不来,忽然一声长啸:“快去抓人,楼上332。他们……他们都是绑架犯啊!”
    刘磊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去,杜念紧随其后,刘卿峰和周秀兰在后面紧着喊没喊住。
    红袖章头脑发懵,迷迷糊糊地捡起地上的帽子,从嘴里“噗”吐出来一口血痰,一不留神崩出来两颗牙。他还没忘了自己使命,找了找,没找见那俩骑自行车搞破鞋的:“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我说你们两口子,见着那俩搞破鞋的往哪跑了吗?”
    刘卿峰摇摇头,周秀兰也跟着摇了摇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包庇?包庇是不是?”红袖章道。
    “不同的矛盾,只有用不同的方法才能解决。真不敢,真没注意。”刘卿峰连连摆手,一脸老实样。
    红袖章现在浑身疼,正了正头上的帽子,也不强人所难了,歪歪扭扭地走了。
    刘磊一口气跑上三楼,一脚踹开332的房门,他进去把被子都掀开看了看,有找了找床底下,只找到一个黑色蛇皮袋,用木质的拖板拖着,里面还有血迹,还有一块猪肉和猪蹄随意地丢在袋子里。看来不是装人就是装动物的。
    杜念心细地在床上拖鞋上撒了空间药粉,属药效很快发挥作用,于绑架犯的遗留气味就被放大了。
    杜念叫住刘磊:“磊子哥,你不用着急去追了。你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很独特,只要找到这种味道的人就行了。”
    刘磊下楼后,服务员早已报了公/安,不大会公/安同志就过来了,刘磊向警方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杜念还把拖鞋拿给警犬闻了闻,警犬在原地寻找了片刻突然汪汪大叫几声,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某个方向就射了出去。
    公/安同志赶紧大跑着跟上去两个,剩下两个公/安同志给跳楼的女同志做现场笔录,女同志自称叫汤艳红,家是上海市,属于本地人,在十里洋场的一家洋行打工。
    昨天晚上她值夜班,回家的时候有点晚,黑灯瞎火地走到一处小巷子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打晕,再醒来就是在这家宾馆了。
    宾馆离火车站不远,看来这些人是要带人赶火车逃离上海去的。按照汤艳红的叙述时间可以推断,原本两个犯罪嫌疑人不打算住旅馆的,半夜忽然下起了雨,两人无奈这才犯险住了进去。
    汤艳红看到公/安拿着木板滑轮的黑色蛇皮袋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就是这个蛇皮袋装的我!”
    服务员也被叫来录口供,公/安同志一本正经道:“为人民服务。张爱菊同志问话过程中咱们就不要说语录了,我容易记叉。下面我开始问了,那俩人是什么时候过来投宿的?”
    叫张爱菊的服务员立正了身子一脸严肃:“红军不怕远征难。昨天晚上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这两个男人一身疲惫拖着一个黑色蛇皮袋进来,他说他是杀猪的,里面装的是猪肉。我戳了戳袋子,软乎乎的确实像肉,还打来拉链看了一眼,上面一层确实是猪肉。”
    “一切权利归农会。都说了不要说语录了,你怎么确定那就是猪肉的?”公/安同志一脸严肃问。
    “革命……”服务员忽然住嘴,言不简意不赅道,“拉链就拉开一点点,我看到块五花肉,还有看到个猪蹄子。我想着好几天没捞得着买肉了,你也知道小区里猪肉限量供应,可难买了,我想这是个猪肉贩子,就是不知道单卖不单卖,要不要肉票,于是我还问他猪肉多少钱一斤来着,他说……”
    “行了,我不问的,你就不要罗里吧嗦的。”一脸严肃地公/安同志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八点左右。被绑架的汤艳红还哭哭啼啼惊魂未定。
    “这位女同志,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另一名公/安问汤艳红道。
    “嗝……不,嗝……有一个大胡子,嗝……其他不清楚……”汤艳红摇摇头,她一直没看清过他们的模样。
    她醒来的时候手脚和嘴巴都被绑的结结实实,那俩人正商量着给她灌大量安眠药带上火车才不会挣扎,扒拉出来见她扔昏迷着,为了节省药效,俩人就没有及时灌。
    汤艳红这才趁机偷拿了床上的刀子,偷偷割掉了捆住手脚和嘴巴上的绳子。趁他们不注意偷跑了出来。看到302门开着,一名服务员女同志在房间内打扫卫生,她跪着求救,倒是把服务员弄懵了。那俩男人追过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道:“你这个臭娘们,跟别人搞破鞋被我抓住了,居然还想跑!是我媳妇也绝不能包庇你,走,跟我去革委会挨批/斗去!”
    服务员有心想多问两句。
    “你想干嘛?包庇阶级敌人就是资本主义的走狗,同样需要挨批/斗的。”男人道。服务员一听赶紧跳开好几步。汤艳红心知这一去就完了,这才挣扎着跳了楼。
    汤艳红说的断断续续的,杜念听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不怕流/氓本事大,就怕流/氓有文化。要不是汤艳红孤注一掷跳了楼,她这番肯定是被拐卖走了。
    公/安迅速派人在周边排查开了,由于杜念药物的原因,警犬很快抓到了两名犯罪嫌疑人。
    公/安同志拍着刘磊的肩膀和蔼道:“这位小同志思想觉悟很高嘛,积极向组织靠拢,协助我们警方很快就把犯罪嫌疑人抓捕到位,很值得表扬啊。”
    在公/安的坚持下杜念和刘磊还是无奈地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他们一家四口终于无牵无挂地去了十里洋场,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错过十里洋场这么个极负盛名的地方呢?这里可是有各种百货商场的地方,上海第一和第十百货也大都在这里。
    街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新兴地有轨电车车来车往,自行车穿梭其中。路上行色匆匆,这里的穿衣打扮大多还是以蓝灰黑三种色调为主,女同志的颜色却是比他们原中市多彩多样。但也并没有太花哨,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两口子在公共场合拉个手也是破鞋行为。
    几个人走走停停逛逛间或不停地兴奋地讨论几句,很快就来到了十里洋场淮海路了。
    来到上海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上海第一百货,就在淮海路,这条街上还有一个特别繁华的店,叫淮国旧,全名叫淮海路国营旧货市场。
    有着这两个大店撑着,这里简直就是购物者的天堂。
    淮国旧和第一百货都是品质的保证,哪一个国营店都门庭若市。不同的是第一百货都是新货进口货买东西需要凭票凭证。淮国旧却是上海最大的旧货市场,这里卖的基本都是二手货,或者有瑕疵的新品,好处是价格便宜而且也不用凭票,但却不供应吃喝。
    杜念他们不缺票,刘磊拉着杜念首当其冲当然是来赫赫有名的上海第一百货。
    一进入百货市场杜念顿时开了眼界。
    外表装修看起来挺普通,内部却堪称豪华,亮堂宽敞的大厅,白色瓷砖铺就的地板。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架自动手扶扶梯,扶梯两侧摆着亮堂堂的玻璃柜台,每个柜台都斟满了不少人。
    周秀兰注意的是丝绸布料衣服和鞋子和家具用品,刘卿峰关注的是相机家电,刘磊和杜念的兴趣一致,二人直奔手表柜台。
    各种品牌的手表都有,国产的便宜但需要凭票购买,进口的不需要,但价格是国产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些都是具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杜念有意想买两只,上海牌海鸥等这些发行量太大,价格普遍亲民,暂时不具有收藏价值,杜念干脆不看国产,眼睛紧盯着进口专柜:“党的政策是党的生命。同志,麻烦你把欧米茄这款机械男士手表拿出来看一下。”
    服务员很忙,眼神不屑的在杜念身上转了一圈,杜念虽然穿着毛衣和干净的裤子白球鞋,但看起来衣服都很廉价,看着不像能买得起高档货的样子:“为人民服务。这可是进口货,二百七十多,不用凭票购买。小朋友,把你们家长叫过来再看。”
    刘磊顿时不高兴了:“两百七就两百七,还看不起怎么?你浑身上下掏不出个两百七就以为别人也掏不起?”
    服务员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但很快她就被其他顾客给叫走了。杜念也不生气:“算啦磊子哥,这都是新款,收藏价值不太高,你不是说有个淮国旧吗?咱们省着点钱到那里去淘好东,专门找五十年代的仿苏联的红头苍蝇。”
    刘磊还有点放不下,被杜念拉走了。俩人又去零食甜品柜台转了转,居然看到了奶油蛋糕,现在的蛋糕当然比后来的材料真实,口感也更加醇厚甘甜。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牛奶炼制的,当然价格也挺高。
    杜念只多看了两眼,刘磊就眼尖地赶紧买下来。一共买了两块,他打算一块回家省亲时候带上,一块留给自他们己吃,一共花了十二块三毛钱,用了两斤全国粮票。
    服务员利索地用硬纸盒打包装好,笑容可掬道:“为人民服务。感谢您的惠顾,请问还有其他的什么需要吗?”
    刘磊想了想干脆又称了两斤上好的糖果,四块多一斤,需要糖票,也算是给老家亲戚吃上他爸妈的喜糖了。
    杜念倒是很利索,核桃,花生,饼干,江米条,糖果酥,还提了两瓶茅台,问过家里的老爷子喜好得知他还抽烟,于是又买了两条大中华。
    零零碎碎一共花了六七十,粮票也花了四斤多。
    大包小包提过来周秀兰难得夸了她一回:“俩孩子果然很懂事,想的很周到,明天咱们再提篮水果和鸡蛋再割点肉就可以去老家了。”
    再看周秀兰手里,除了刘卿峰强制要求的一块粉色丝绸和水蓝色绸缎,什么也没买。刘卿峰手里更是空空如也。
    杜念还没问出口,周秀兰就肉疼的抱怨开了:“太贵了!这布料衣服没看出比咱们市好多少,价格却翻了好几倍,而且都还要布票。就这块丝绸不要布票,你爸非要买,要七块钱一尺,你爸一口气每种给扯了十尺。”
    刘卿峰嘿嘿笑:“过年你做两身棉袄,这两种颜色配你,穿上肯定好看。”
    周秀兰还是肉疼,表情好歹是缓和多了。
    杜念道:“不要票的等会咱们去淮国旧去买,咱们有钱呢,缺啥就买,别心疼钱。”
    周秀兰一听有旧货市场,干脆也不在第一百货呆了,率先就去了淮国旧。
    这里更是人满为患,货多人更多,说话声,讨价声,撕布声人声鼎沸,你不大声说话对面的都听不清你在说啥。
    “妈,快看看清单,把该买的一次性买齐。”杜念催促道,“爸你不是想要个半导体吗,快去那边看看。等会咱们买好还在这集合。”
    杜念和刘磊一起,俩人也不着急买啥,就随便瞎逛。彼时的淮国旧大约有一千多平米,这里除了吃的几乎什么都能买到,旧衣服旧鞋子,皮袍子,搪瓷盆子,日用品,象牙工艺品,还有文/革期间被抄家来的东西,甚至古董。
    杜念很快被一副山水画所吸引,这幅画没有落款,不过却能看出画者的熟稔程度,从下笔到收尾都堪称完美,看着纸墨仿佛能看到它久经沧桑的历史感,看的人不少,很多戴着老花镜的中老年同志围观,其中一名男同志伸出六根手指头道:“陈教授,你见多识广,看看这幅画是不是至少得有这个年头了?”
    陈教授摇头,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也只是猜测,也是有点看不透,这幅画主要是没有落款,从纸质和画笔可以推断是个大师,不过也不乏模仿者,不太好说。”
    众人围上去看了看价格,居然要一百八。很多人纷纷摇头:“价格太高,家里一大口子人需要养活,把钱赌在一幅画上,恐怕日子都得吵的过不下去哦。”
    杜念心中一动,她隐约记得古代唐伯虎擅长画虎,山水画却画的甚少,而且他这人洒脱不羁,经常不落款或将款落得出其不意……
    刘磊也跟着看了半天,道:“买下来吧妹子,这钱咱们还是有的,万一是个古董呢。”
    对于二十年后,这点钱简直不算钱。杜念点点头,随即让售货员给包了起来。
    俩人又兜兜转转买了好几个看似古董的花瓶和精湛的手工艺品,甚至还买了一个红木椅子,花了三百多才了事。
    手表这种奢侈新潮品,好的东西一般没有出柜台,就已经被内部买断了。很难遇上她想要的红头苍蝇,好歹还是抢到了一款三百多的带钻劳力士。
    杜念觉得值,劳力士这款她在后世见过,能翻到好几万甚至是好几十万!随后她就把这款手表送给了刘卿峰,惊讶的他合不拢嘴。
    俩人一千多的积蓄瞬间被花掉了一大半,目前还有三百多将近四百的存款。杜念终于偃旗息鼓,她盘算着这钱还得留两天,等回去的时候看有剩余再来淮国旧扫荡一回。
    时间过得很快,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每个人手里都大包小包的,刘磊兴冲冲拉着杜念站在站台上等有轨电车。周秀兰看着这么豪华的电车吓得不太敢坐:“这整个电车上面连着一根电线,这不整个车里都是电吗?万一触电了怎么办?咱们还是步行过去吧。”
    刘卿峰眉眼带笑,被周秀兰的思维给逗笑了:“秀兰,你真是太可爱了,电是给发动机发电的,对咱们乘客没有任何伤害,放心坐吧,咱们也感受一下新奇事物。”
    周秀兰又看了下收费方式,是按照路段收费的,上车三分四个路段,每增加一个路段每人增加一分钱。周秀兰默默了算了下,他们四口人一共要交二毛八分钱,她忍不住咂舌:“要两毛八,够咱们买五个大肉包子还能加一碗汤了,这么近也太贵了。”
    旁边噗嗤一声鄙夷的笑,一个年轻女子捂着唇笑道:“又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不舍得花钱来上海干什么呀,还不如在地里刨食多挣几个公分呢。”
    她身旁的男子附和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一脸鄙夷的模样十分明显。
    杜念好奇地打量了下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个标准的上海人,穿着毛呢长衫,头发抹了头油的发丝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笔挺的西裤,锃光瓦亮的皮鞋,腋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皮包,正和身边同样打扮时尚的女同志说着吴侬软语的好听方言。
    女人穿的是尖领白色衬衫,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穿着及膝的大长裙,细细的小高跟,一双高筒白袜,许是觉得天气冷,一双*冻的通红,为避风寒外面搭了一件长款毛呢,敞着怀,更显她曼妙身姿。微卷的发扎起来半缕,剩下的披散着,描着细细的眉,红唇贝齿。巧笑倩兮,非常好看,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风韵。
    电车一来,大家蜂拥而上。上车的人比较多,男人的皮包一下子就被挤掉了,大家都急着上车找座,谁也没帮他捡包,男人站在门口上不去下不来,急得不行,普通话夹杂着上海话道:“这位小姑娘,麻烦侬帮阿拉捡一下包好吗?”
    杜念被指名点姓,不好意思不捡。她费劲地从众人脚下捡起包,拍了拍上面的脚印子。等她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空座了,男人接过包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谢谢。
    与男人同行的女人冲男人热情的招手:“叶同志,到这来,阿拉给侬抢了个座位啦。”
    男人兴冲冲走过去,远远地听到女人跟他毫不避讳地说话:“快打开包看看,那个外地农村人有没有偷拿你东西好不啦?回去把包洗洗用鞋油打了,都被人踩过了,还被一个农村人摸过,不知有多脏呢。”
    杜念心里不高兴,撇了他们好几眼。刘磊也听到了,也认真地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心里默默盘算着。
    等到快下车的时候,男人和女人说笑着走到门口等待下车。刘磊和杜念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随着电车摇摆,看似无意,实则暗搓搓地挤了男人和女人好几下。
    俩人一脸嫌弃地拍了拍接触过衣服的地方,男人和女人被杜念和刘磊左右夹攻挤得他们越挨越近,脸对脸腰贴腰的,忽然人群中爆发一阵喝声:“好你们一对狗男女,广大人民群众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钻社会主义的空子,打着被挤的幌子搞破鞋!”
    男人和女人一阵惊呼,这才注意到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个红袖章。
    女人极力辩驳:“同志,阿拉没有,阿拉是清白的,侬要明辨是非,阿拉是被这两个没有素质的外地农村人挤的好不啦!”
    再一看身边哪还有杜念和刘磊的影子,身边也早已空出很大一片空隙,唯有他们俩挤挤挨挨的特别明显。
    红袖章一脸正义:“看你们一脸享受的模样,居然还大言不惭的陷害阶级同志,事实摆在眼前,阶级同志早已和你们划开了距离,你们这些坏分子妄想试图狡辩,走,跟我到革委会走一趟!”
    直到看着红袖章带着一脸沮丧的俩人走远,杜念和刘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一脸严肃的模样装的和无辜路人似得,仿佛这事不是他们干的一样。
    杜念面无表情,心理阴暗道:不给你弄个破鞋的帽子,都对不起你的素质。
    刘卿峰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为这对儿女骄傲。小小年纪能想出,这样的报复方式堪称完美!他转头冲一脸不高兴的周秀兰笑了笑,下车后小声道:“秀兰你真棒,生了这么好一个女儿给我。”
    周秀兰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地嗔了刘卿峰一眼,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你就惯着他们吧,现在这种形式,不能太张扬……你这当爸的可得好好劝劝咱们的孩子。”
    刘卿峰哈哈大笑:“怕什么,咱们神算子闺女不是掐指算过了吗,很快啊,这个世界就改/革开放了,言论也自由了。”
    周秀兰吓得左右张望:“小点声,不怕被满地的红袖章听到啊。”
    刘卿峰不以为然道:“不怕,到了上海就是到咱们自个儿家了。今天咱们好好玩一天,想吃的想玩的,该买的想买的统统买下来,明天咱们回老家!侬说阿拉这么安排到底好不啦……”
    最后一句一口标准的上海话。
    他们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几个人已经累的走不动了,稍稍歇了一会几个人商量着六点后再去外面吃一顿好的。
    刚刚眯上眼睛要睡着,忽然听到敲门声,杜念打开门,是那名叫张爱菊的宾馆服务员。服务员开门见山道:“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你是杜念同志吧,今天有个人过来指名带姓地说要见你,已经来过三趟了,他说晚上八点钟还会过来,让你们务必要等他一会。”
    杜念不由得好奇:“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请问同志,是个什么人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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