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希斯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来,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一夜,浑身僵冷的生疼。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不,应该说是这里所有人,都早习惯了这样席地而睡的生活。
    他们如猪狗一般,生活在狭窄脏臭的圈里,除了吃和睡,几乎就只有等死一途。
    希斯扭扭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想起昨夜里的梦 ,不禁露出了笑容,他脑中闪过昨夜里和路西哥哥的谈话,又想起和他吵架的索亚...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索亚走去。
    他们不止是好朋友,还是亲人,索亚对他更是有救命之恩...
    当初如果不是索亚发现当初倒在雪地里的他,恐怕他也等不到被索亚爷爷救回去。而且,半个月前,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拖累,索亚也不会和他一起被抓住,扔进了奴隶圈...
    虽然索亚一直说他是烂好心,麻烦精...但他知道,索亚一直在帮助他,一直在保护他...从未放弃他。
    所以...
    木西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就听到了希斯和索亚的说话声。
    两人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但很快,没说上几句,两人就吵了起来。
    “...都是那个人,要不是他说了这些诱惑你,哄骗你的话,我们根本就不会吵架。”
    “不是诱惑,不是哄骗,那是真的...路西哥哥是好人,我不准你这样污蔑他!”
    “哈,污蔑?!我说的事实好不好?!老头子也是因为这样死掉的,最后他信仰的神来救他了吗?!没有吧!希斯你听我一句,看看眼前的现实好不好?!”
    “...我看的就是现实啊!”
    “我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希斯,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明明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听到这里,木西忽然有种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的感觉。
    “....”
    两人为了自己的信仰据理力争,而争吵的话题,依然是围绕着那个关于个人信仰不同的话题。
    事实上,从成人的角度看来,这两小孩的争吵完全没有必要。
    在现下来看,剔除他的身份的情况下。两个小孩的想法,都是无稽之谈,希斯信仰的神,说实话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就算是存在,他也不可能来救你一个小孩。而索亚支持方野,的确那是个人类的传说,人类的救世主,但是他就算再救世主,现在也救不到索亚头上来。
    他们为了未来的事情争吵,其实还不如看下眼前。所以现在两人的问题,应该是想着如何合作逃出去才对。
    当然,这些犀利而直白的见解,都是立于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立场下。
    而他既然是光辉神殿的一员,那么...结论当然是希斯光荣获胜。
    两人吵得很大声,不少人都听到了他们争论的话题。但大多数人依然是无动于衷,他们已经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侵蚀了大脑,只会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躺在地下挺尸。
    还有剩下部分还未泯灭希望的人,则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在这个最底层的奴隶圈,还是有‘高层’人物的。这些高层人物压榨着所有人,每次挑选时,便把弱者推出去。当然,这些‘高层’人也并不可靠,一旦遇到点什么大事,连同伴都不会放过。
    但怎么说,这些所谓的‘高层’,都不像那些等死的‘尸体’们。 虽然这些人的确不怎样,但至少这些人并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人类城主,并为七王之一的方野,自然不少人知道。于是因为两小孩的争吵,还引发了一波奴隶圈的激烈讨论。
    “...你们俩...能不能,别吵了...好不好...”一声气游若丝,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们脚下传来。
    希斯垂首,他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和那些‘尸体’一般无二的少年。他浑身脏兮兮,头发如稻草般蜷缩成一团,瘦如骨材,肚子高高凸起,看不清面貌。
    希斯曾经试图帮助过‘尸体’,可‘尸体’从不领情。不,应该说不只是不领情,而是连理都不会理会。
    ‘尸体’们不说话,不交流,只有吃饭时才会动一动,有些尸体连饭都不会吃,只会躺在那里每天喝点水,呆呆着望着上空,就这样等待死亡的来临。
    ‘尸体’们的身上有一种可怕的力量,每当他接近这些人的时候,就会让他感到恐惧的侵蚀。
    虽然他很想帮助这些人,但是他却恐惧着这种力量。虽然他信仰坚定,但却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作为一个人,就会有欲/望,有弱点,有胆怯,也会恐惧...
    而他心里明白,一旦他被名为‘绝望’的力量感染,那么终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尸体’中的一员。
    呆望天空,仿佛尸体。
    因为内心的恐惧和害怕,他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尸体’。
    至于眼前这个的‘尸体’少年,他并不了解。但据他所知,‘尸体’都是对外界毫无反应,并且也不会说话的。
    可是眼前的少年显然不是如此,所以令希斯非常惊讶,“你...不是那些‘尸体’?”
    “...不是。”少年艰难的回答,他虚弱的问,“如果,你身上...有食物,能不能...喂我点?我已经,整整六天,没吃过了...”
    “你不能动?”希斯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赶忙从怀里把那半个饼拿了出来。
    “希斯,你管他干嘛?”索亚皱眉,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地上的少年,然后说道,“他的双腿被打断了,现在形如废人,在这种地方是没有生路的。”
    希斯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因为刚刚才和索亚吵了架,他现在很生气。他毫不犹豫的接了水把饼发软,然后撕成小块小块的喂给地上的少年。
    少年大口大口吃着,声音干涩的道,“谢谢。”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他已经没救了!就算你现在救活了他,他还是会死的。”
    希斯抬头看向索亚,语气和目光都极其坚定,“我要救他!”
    索亚气的浑身颤抖,“你...你...我管你去死好了!”他转身就走,远远离开了这里。
    明明他才是希斯最好的朋友,自从他救了希斯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是老头养育的那群孩子中最好的。
    他们不只是朋友,还是亲人。他们相依为命的长大,关系也最亲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希斯就不能听听他的。
    他知道希斯的想法,也明白希斯的心,可是...可是...
    索亚的脑海中闪过爷爷死前的那一刹,明明大家都是那么虔诚,那么执着,那么全心全意的信仰着...
    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残酷的未来。
    所以,这种信仰,他宁愿不要!
    木西本欲朝着希斯走去,最后却转道走向了索亚。
    索亚坐在角落里,满脸失落,看到木西向他走来,表情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恶声恶气的说道,“你过来干吗?”
    他眸光温润,“索亚是吧?”
    微微一笑,彷如绽放在春天里的阳光,轻轻拂过,微暖入心。
    索亚一愣,突然明白为什么希斯对他格外有好感...
    他冷哼一声,侧过头别扭道,“关你什么事?”
    “希斯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问问你。”
    从别人口中听到他是他最好的朋友几个带有肯定认同的字眼,竟让索亚的耳根稍稍红了一下,他心中情不自禁泛起淡淡喜悦,“他...是这么说的吗?”
    “恩。”
    “那个家伙...”索亚嘟囔道,眸光却带着温柔。
    “听希斯说你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索亚突然警惕的说,“你问这个干吗?”他可没希斯那么好糊弄。
    “我只是稍微有点疑惑而已。”他碧色的眼眸,恍若一碧万顷的湖泊,漂亮的不可思议,“明明一直生活在一起,被同一个人养育长大,信仰却完全不一样。”
    索亚微微一愣,他低下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最初是一样的...”接着他忽然反应过来,赶忙用正常的音量掩饰道,“你难道不知道方野大人的强大吗?他占据了第一座城市,成为千年来第一位人类城主,并且听说现在他已经占据十八个城市了...”
    他不断的举例说着方野的创举,掩饰他的没底气。
    “所以,其实你崇拜的不是方野,而是他的强大对吗?”
    “...”索亚噎了一下,然后用嘲讽的语气道,“崇拜强大的人,很正常啊,难道我要像希斯那样,去希冀那些无能的神?”
    木西眯起眼,然后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也是那个所谓神的信徒。”
    索亚这才想起这茬来,他很快想小刺猬一样讽刺说,“哼,怪不得你会被关到这里来!”
    “那现在摆在你眼前有一个改变命运,能使自己变得强大,还能保护你所想要保护的人的机会,但条件是你要信仰这个神,你会愿意吗?”
    索亚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
    他揉揉索亚的头,淡淡道,“你好好的想一想,再告诉我答案吧。”
    希斯把他新认识的朋友背到了角落里一处草堆放下,关心的问道,“洛亚,怎么样,舒服了吗?”
    洛亚柔柔一笑,“谢谢你...希斯。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熬不过今天了。”
    “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希斯笑的一脸阳光,对他来说帮助别人,能让他感到由衷的快乐和认同。
    他按照着索亚爷爷的教导行事,他相信终有一天,神明会看到他的举措,宽恕人类的罪恶,拯救他们出苦海。
    洛亚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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