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去接谁啊?还没见他这么急过。”李教授收回好奇的视线。
    外卖电话到了。计量张教授差了个博士出去拿,然后神神秘秘地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纸来:“喏,学号,姓名,班级,写得清清楚楚呢!”
    一边献宝似地挨个拿给同事看,他一边学着顾沉那天的语气:“这不是他的小女朋友,不过很快就是了。”
    “你们说这么大的雨,他这么冲出去……”张教授朝大家挤眉弄眼,“很快是多快?”
    “哈哈,那天老顾还在和我说,他儿子性-子冷,脾气也不好,在学校都拐不到个姑娘,以后出去岂不是要打光棍。”
    “就是就是,没想到还是我们金融院内部消化的,也为难这姑娘收了他了。”
    “你们别说得小子什么优点都没有好伐!人脸好看,学得扎实,又高又多金,不就是冷了点,你们至于吗?”
    随机教授说着说着,自己感觉出不对劲:“我说的,是不是和格力新推那款冰箱的广告词有点像……”
    “完全一样。”
    不约而同给他回完眼神,几个教授又围在一起叽叽喳喳:“那我们要不要多关照一下这姑娘啊?”
    “那我们要不要帮那小子一把啊?”
    “那我们要不要去找弥勒佛要两张照片,偷偷给老顾夫妻俩预告一波儿媳妇啊?”
    计量教授刚说完,李教授义正言辞地拍桌:“老张你主意好馊,不过……我赞同!”
    “我也赞同。”
    “加一哈哈。”
    “……”
    金融院内灯火明亮,八卦伴着坏主意笑声连连。
    而金融院外,夜色昏暗,霓虹朦胧,雨礴风也啸。时不时有腐朽的树枝被刮落,“噼啪”落在水凼,很快又被冲刷不见……
    一杯半冷的饮品下肚,纪苒柚手脚泛起凉来,可这场雨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幸好昨天通知了读者这周末休息不更新,她不用赶稿。
    余光瞄到几步远的一家小面店开着,纪苒柚暗骂自己一声“蠢”,准备过去休息一下捋一捋大纲,转身处,却瞧着一抹人影朝自己走来……她浑身一震。
    嗯,是的,是朝自己走来。
    衬衫领大长腿,灰大衣大黑伞,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白净修长的指节在笔直的金属伞柄上盘了个漂亮的形状。
    他的唇边大概含笑,衬着周身的清冷气,就这样拨开苍苍茫茫的雨幕,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从容,无惊。
    带着一缕致命的禁欲。
    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顾沉站定。低头迎上纪苒柚略滞的神情,他眉梢都带了丝明显的暖意。
    “走吧,”顾沉把伞挪一半到纪苒柚头顶,目光深邃如炬,“你不用一个人等雨停了。”
    绞着手指,纪苒柚有些不敢和他对视:“你也是一个人来看电影?”
    “不是,”顾沉沉吟,“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走吧。”
    “嗯。”红着耳根道声谢,纪苒柚灵活钻到伞下。
    她垂在身侧的手忽松忽紧,最后放入大衣口袋里。
    几乎是用了全部意念,纪苒柚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挽住他……
    明明雨敲在伞上的声音清楚,偶尔溅到光洁脚踝的触感也相当清晰。纪苒柚和他并肩走在一把不算太大的黑伞下,只觉得,内心熨帖又安静……
    风雨同归,风月不及。
    只顾听心跳,只顾贪婪嗅他身上飘来的浅淡薄荷气。
    纪苒柚并没注意到顾沉雨伞越撑越斜的角度,也没有留意他那句“等雨停”有什么问题,更不知道身后那家小面店的玻璃窗内,有人手持钢刀,在画板上刻着c市这场雨景,也刻着大雨中的两道身影……
    从外面把高峰期放的小桌子搬进来,小面店老板抖了抖雨衣上的水,对老板娘笑道:“刚刚我看到那个男生急匆匆跑过来,离点距离又停住,然后假装淡定地过来……还说什么碰巧路过?大雨天不走外面从内巷碰巧?那可真是巧哈哈!”
    “人家小年轻谈恋爱你嘲什么劲!”
    老板娘嗔一声,用鸡毛掸子弹一下老板的脑门:“你以为都像我们那个时候,熟人介绍见几面就在一起么,人家这叫浪漫懂不懂?现在想想可真羡慕得紧……”
    ………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有个通俗解释——
    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感觉度日如年。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纪苒柚第一次觉得,北门到宿舍的距离,近得让人可惜。
    一直把她送到门禁、屋檐滴雨不能溅到的位置,顾沉才顿步。
    纪苒柚抿了抿唇,仰面看他:“再次谢谢你的伞,改天请你吃饭吧?”
    顾沉点头:“可以。”
    “嗯”一下,纪苒柚掏出饭卡刷门禁,好像和他……没什么要说的了?
    顶着后背那抹注视,她努力让步伐看起来优雅且美,一步,两步,三步!
    终究没忍住,她倏地转身,飞快跑回顾沉跟前:“晚安。”
    两个字落罢不待对方回答,纪苒柚又飞也似地朝楼梯口跑去。
    留下某人错愕一瞬,随即回神。
    望着那逃窜上楼的身影,顾沉心里提醒着“慢点小心摔”,俊颜则是染上了笑意,他对着空气轻声道:“晚安。”
    回复的电波终止在三楼阳台。
    靠在阳台内墙,纪姑娘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拨电话。她声线是强撑的淡定,咬字却掩饰不住欢心。
    “楚冰河,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他路过电影院楼下,借了我半边伞,我们一路撑一把伞走回来的啊啊啊……刚刚道别我本来没注意,折回去看到他另一边肩膀,几乎湿透。”
    “……”
    “我真的真的好想抱一下他,可是我不敢,我害怕他觉得我不够矜持……所以,我就很怂地只对他说了句晚安……不许笑!”
    ………
    为什么别人家哥哥对妹妹是各种宠溺?
    但自家这破堂哥,一年见不到几次,听自己讲这些高兴事儿还各种冷嘲热讽说运气守恒,要提防小人?
    自己行事磊落,难道还会怕敲门?
    那天晚上挂电话的时候,纪苒柚嗤之以鼻。
    可接下来的几天……
    莹草编辑连续催更就算了,计量教授抽几本作业出去改恰好抽到自己也算了,为什么固定收益债券、金融随机过程……几乎所有硬课老师都能从上百份作业中准确无误拎出自己,是什么情况?
    “c”等级?百度无效?全部重新补?!
    持续在寝室群里发了几十个抓狂的表情,某姑娘装睡的室友终于醒了。
    黛比大保姆:柚子港真,作业这种事情我要是可以帮你,不早就帮了吗?主要是不能百度很恼火,那些个老师题也出得刁钻……还有一个周末,你别急,我给你出出主意……
    柚子大总攻:这么长一段废话,感天动地,主意在哪里/(tot)/
    黛比大保姆:从前有一个人,名字叫顾沉。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秦黛清楚地听到对面书桌有水杯打翻的声音,一番“乒乒乓乓”兵荒马乱后,自己屏幕上弹出格外有骨气的两个字。
    ………
    比起嘴硬和秦黛说“不熟”,纪苒柚想,还是自己强调了不联系,结果一而再再而三去骚扰他来得更打脸。
    #啪啪啪,风太大,反正我听不见#
    周四上午一过,一周的课程就结束了。
    下午金融院也没什么其他安排,纪苒柚泡了杯奶茶,清了好几下嗓子才拨出那个早已背熟的号码。
    响几下,接通。
    纪苒柚咽了咽口水:“喂,请问是顾沉吗?”
    对方没有说话。
    先是一阵细小的议论,然后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脚步交替,他大概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低沉的声线震得撩人:“嗯?”
    纪苒柚再次咽了咽口水:“那天说了请你吃饭,你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出来吃个饭可以吗?”
    知道她看不见,顾沉还是点了头:“可以。”
    “那我们讨论一下关于课题的事情,”捂着发热的脸,纪苒柚问,“可以吗?”
    顾沉仍旧点头:“可以。”
    是按照剧本来的。
    纪苒柚思量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我觉得我们最后定下来的课题和计量经济学,固收,随机过程这几门都有关系,你出来的时候可以把你作业带给我看一下么?”
    这次,对面没了声音。
    纪苒柚心一悬——自己和他见面的次数,怕是十根手指都数得出来吧?贸然地提出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显得很掉品?
    暗吸气,纪苒柚紧张地解释:“我就用手机拍个照,很快的,不会耽搁你,我主要是想借鉴一下,不会照着抄,也不会给你造成其他麻烦的——”
    “你把你作业带出来吧,”顾沉柔声道,“有什么不会,我可以教你。”
    纪苒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那道轻描淡写的声线接着传来:“主要是我也没做,我也要补……所以,我们可以一起上自习。”
    ………
    “寝室有个男神(经病),好端端的,把自己做过那些作业全部拿出去扔了,问他没毛病?他说想再做一遍【再见】【再见】,难道这就是国奖和渣渣的区别?!”
    没有加徐巍和易听风好友,纪苒柚自然没有看到这条说说。
    简(认)单(真)化了个淡妆,她在书包和ks才出的星空托特间纠结一秒,含着点羞地选了托特,又补了唇线对镜子抿两下,这才施施然出门。
    下楼的同时,纪苒柚思考,自己打扮成这样去上自习,会不会让顾沉发现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自己不正是醉翁吗?!
    在一楼扔了秦黛让带的垃圾,纪苒柚放慢脚步,掏出手机点开顾沉之前发来的“图书馆三楼”。默默记下,她刚把手机调成振动放回包中,余光便瞄见一道身影从远走近,站定在自己面前。
    纪苒柚抬头,惊喜:“丝丝你怎么到宿舍来了?准备搬回来了吗——”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累不累?纪苒柚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婊知道吗?whore!”程丝丝冷笑,一字一顿,“w-h-o-r-e。”
    纪苒柚亦敛了神色:“丝丝怎么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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