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Y大校园满眼萧瑟。
    通往美术学院的这条路是著名的梧桐大道,大片大片干枯的梧桐叶像是一夜之间全部落下,在路面上铺了厚厚一层,踏在脚下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苏以璨拎着那装满零食的口袋慢慢往宿舍走着,心情如被五味汁浸泡般难以言表。
    她今天下午并没有课,只是刚刚与父亲的见面时的情景让她压抑得急着要逃开。
    整个暑假她都在一位师姐的公司打工,开学后又忙着董教授画室的招生开班等事情,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她很想回到宿舍的床上舒服地睡一觉。
    又快要到历年高考的专业考试季了,画室新开了三个培训班,经过两个月的忙碌一切都走上正轨,董教授和几个带班的同学才略松了口气。这近百个孩子苗子都不错,带起来也有劲头,以璨明白这是自己带的最后一批学生了,她希望他们能顺利通过专业考试。
    以璨的宿舍在四楼,刚踏进走廊,便听到半开着的宿舍的门里专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好的呀,以璨回来我转告她,明轩哥哥,88喽!”
    以璨一听这声音便怒从心头起。
    她大步走近宿舍,一脚将门踢开,正好看到邹莉莉将自己那款二手的三星手机扔回到床上。
    “哟,苏以璨你回来了呀,你的手机刚刚响了好几遍,我怕有急事就替你接了。”
    不理苏以璨臭的能熏死人的脸色,邹莉莉笑容不改,声音甜腻得让人竖起了汗毛。
    “以后免了吧,我用不起你这小秘,费用太高。”以璨将手中的口袋扔到桌子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道。
    邹莉莉做这种恶心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好意思,事后也有的是理由解释,不管别人信不信。
    和邹莉莉同学三年,以璨只知道这个人勾搭人家男朋友从来不手软,可谓劣迹斑斑,让所有认识她的女生都有了心理障碍。虽然吴明轩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以璨有些洁癖,她厌恶别人触碰属于自己的东西,朋友也一样。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邹莉莉早已了解苏以璨的个性,从来都对她不客气,哪怕就是面子上装装也不肯,更别说这种触犯到她底线的事。
    邹莉莉自欺欺人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便站起身蹬上高跟鞋,扭着屁股溜达到隔壁宿舍聊天了。她怕以璨火起来会抓起她从窗户扔下去,别看那丫头个子不高又瘦的没几两肉,可上来脾气时,那爆发力邹莉莉还是很打怵的。
    手机屏幕粘答答地沾了层粉脂,浓浓的香水味儿让苏以璨恨不能丢到水笼头下冲洗再用消毒水泡半天。她扯了几张纸巾擦了又擦,才打开通话记录,翻到已接电话一栏。
    果然是吴明轩,她的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
    “以璨,怎么出去也不带手机?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接到以璨打回的电话,吴明轩轻声责怪着,语气却透着亲昵。
    “出去匆忙,手机落到了宿舍。”以璨也觉得郁闷,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个周日我没事,下午去画室看你。”吴明轩无声地笑笑。俩个人一起长大,他哪能不了解以璨的个性。
    “好,我还要吃那家的麻辣汤。”
    “嗯,我给你带。”吴明轩答应着,然后收线。
    每个周末都是画室里最忙的时候,吴明轩过来时会带两盒她喜欢的小吃,然后陪着她在阴暗的画室里看她给学生改画或是看着她自己画作业。即便是这样,以璨也很满足。
    独自在异乡上大学,能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时时关心陪伴,心里会格外的温暖。
    以璨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子,找出一包方便面撕开,到饮水机前泡了热水,将面放在小桌子上等着泡开,自己跳上床一躺,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般难受。可刚一闭眼,脑子里又浮现出下午见到父亲苏航的情景。
    这个二十年前抛妻弃女的男人,这一次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有着什么她暂时不知道的原因,突然而至的父爱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苏航偶尔想起来会去B市看她一次,最长竟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她。他每次见女儿之前都不知道女儿长的有多高,所以他买的衣服多不合身,只有带来的零食永远是以璨和妹妹从没有见过的外国品牌。
    母亲林子叶从未阻拦过他们父女见面,而以璨每次见到父亲都极少说话,给她什么都收起来,回头塞给妹妹童童,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连母亲林子叶都不十分清楚。
    盯着扔在桌子上的那一口袋零食,以璨突然有些稀虚。
    放在口袋最上面的,是一包棒棒糖,那种台湾产的用黑糖做的。
    她看过邹莉莉吃过,据说这种糖在大姨妈来访的时候吃了可以减轻肚子疼;还有一包饼干露出一角,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提子饼干,现在超市几乎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到的;另外还有一些时下流行的女孩子们喜欢的小零食,但以璨明白,只有这两样是他用了心买的。
    只可惜,苏以璨早已经过了为一包棒棒糖而感动的年龄了。
    苏航和林子叶当年离婚没过三个月,他便携新婚妻子去美国镀金,后来听说一起回国在京城发展了。
    以璨这几年一直关注着这俩个人的消息,隐约感觉苏航这些年混得并不怎么样,虽然有着孙家的背景支撑,目前有一个不低的职务,但所处的位置却有些尴尬,没多少实权。
    迷蒙中,苏以璨突然觉得眼窝发热,抬手抹了一把,却没有一滴眼泪。
    听到肚子抗议地叫了一声,她翻身跳下床,坐在小桌子前“吸溜吸溜”地把那碗面吃下肚子。摸了摸肚子觉得还不饱,便又翻出个熏蛋,刚剥下层蛋皮,扔到床上的手机铃高声唱了起来。
    是董淑英教授,也是艺风画室的创办人。
    “以璨,画室要挪地方了。”以璨刚接了电话,教授焦急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真要拆了?”
    画室租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民居,是几间半地下室。那一带要拆迁的消息早就不是新闻了,只不过几年过去了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突然说拆就拆,让董教授有些措手不及。
    “房东刚刚通知我,两周之内一定要搬走。”董教授声音有些嘶哑。
    房子是租的,画室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都是房主说了算。
    艺风画室这一期共招了三个班,这批学生大部分是明年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都交了高额的学费,如果不能正常上课,不仅画室名誉扫地,也耽误了这些学生的专业考试。如果转给别的画室,不但学生和家长不满意,也对不起这些学生对他们的信任。
    可是这样急忙挪地方哪来得及找房子,以璨心中的火也腾地升了起来。
    董教授对以璨说,请他们这几个帮她带班的学生上网搜一搜,有时间再在附近跑跑中介,只要有合适地方,价钱稍贵点也行。听到以璨答应了,董教授才收了线。
    学校好多老师都有自己的画室或工作室,平时教授来画室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学生在带班。
    学美术的学生学费昂贵,日常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兼职赚钱是所有学生都愿意做的。在大一的下学期的时候,以璨经一个师姐介绍认识了董教授,看以璨的基本功不错,便收下她到画室帮着带班。
    以璨和妹妹连着上大学,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对母亲来说是一笔巨额开销,董教授这个画室给了她稳定的收入,且不说在过去的两年对她一直很照顾,更重要的是,她了解董教授因为女儿生病直到去世,欠下了大笔医疗费,现在教授有困难,她理当全力帮忙。
    升到大四,课程已经有限,以璨除了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已经准备找工作了,画室的兼职她已经和董教授谈过,带完这一期学生,她就要找单位应聘了。可没想到这批学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却遇到了画室搬迁的问题。
    艺风画室有三个班,至少需要二百平以上的地方。以璨用了两个晚上在网上搜索,都没有什么结果。又利用两天时间跑遍了周围的大大小小房屋中介,有的是因为要价太高画室承担不起;还有的是地方太小,根本装不下这些学生。虽然她做了登记了,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两周。
    这个时间期限像一道催命符样,压得董教授和她的几个学生都透不过气来,以璨几乎发动所有她认识的人帮着找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对小汐开坑的热情真让人感动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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