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瘫坐在地上,见面前之人竟是管且,当即大怒,起身便拔剑。
    “又是你,这回我看还有谁帮你!”
    他极其记仇,上回在望月河酒肆边只觉丢尽了脸,一直想着要找回场子。
    管且见他拔剑,也拔出腰间之剑。
    泼皮冷笑一声,说道:“多日不见,原来是不知去哪混了个士族的身份,换掉了那破烂木剑。”
    “是又如何,识相的赶紧给我滚远点,不然这一次便不是让你跌进河里!”管且喝道。
    那泼皮却是一点也不怕他,反而说道:“我旁边几位便是琅姝阁之人,王城令布告天下,如今我不过是依据榜文,进献美女,你又能拿我如何?”
    他说完,绕过管且,抓住妙妙的手朝旁边拉去。
    琅姝阁几人站在旁边,对这幕熟视无睹,只因马上便快到立秋,涂川这边需要进献的美人数还未凑齐,他们也不想届时受罚。
    管且见妙妙跌坐在地,衣裳被扯破,忍无可忍,挥剑便砍向泼皮。
    那泼皮没想到以王城令与琅姝阁之威并未压服管且,见他还敢挥剑,只能勉强抬剑去挡。
    “哐当!”
    两剑相击,泼皮的剑脱手便飞出。
    管且酒气怒气上头,还不停手,一剑劈在他胸前。
    泼皮呆愣,微微低头,只见一尺血痕落在胸膛上,滚滚血液冒出,身体顿时一软倒在了地上。
    琅姝阁之人见状,吓得脸色大变,连滚带爬地朝涂川城跑去。
    “杀人啦!”
    “杀人啦!”
    他们沿途大喊,已把管且当做了嗜血的恶鬼,恨不得天下人都知。
    等他们走后,管且手中的青铜剑掉地,脸色苍白,跌坐在地。
    望着鲜红的血液,他酒完全醒了,继蔡国之后,他又杀了一人。
    妙妙见管且为了她杀了恶霸,心知他已被自己连累,急忙爬到管且身边,泣声道:“管大哥,你赶紧逃吧,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管且握着妙妙的手,失魂落魄道:“他想掠走你,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如今虽然失手杀了他,但并不后悔。
    只是从蔡国逃到卫国,如今又要从卫国不知逃亡何处,真同丧家犬一般,我实在不想再逃了,只恨自己无能,不能荡尽群邪啊。”
    管且的父亲见状,急忙说道:“壮士莫说此话,那恶霸死不足惜,你多次相救,老汉感激不尽,绝不能让你为此赔了性命,我立刻便撑船送你到山上躲避。”
    说完,一家三口,扶着管且上了渔船,便朝远山遁去。
    ……
    三日后,匡胤恒火急火燎地跑进观中,找到梁易。
    “师兄,大事不好了,管且被捉了!”
    梁易正在观阅医卜典籍,听闻大惊,问道:“怎么回事?”
    “他在兰江河边杀了一恶霸,结果琅姝阁的人告到了大夫府,大夫当即派出了几百族兵,四处搜寻,最后有人通报,在城西三十里外的山上抓到了他。”
    梁易疑惑:“他不是在大夫府中做家臣吗,怎么突然摊上这种事?”
    匡胤恒顿时有些不忿:“兰江河上的渔夫们都传开了,是那恶霸强抢渔家女,被管且撞见,故而将他杀了。”
    梁易一听,便知渔家女必然是妙妙,心直往下沉,知道大事不妙。
    “如今怎样了?”
    “他被压到了大夫府,准备问刑!”
    梁易见匡胤恒走到石屋角落,拿起耒耜便准备冲出门,急忙喊道:“你这是要干嘛?”
    “渔夫们都冲到大夫府准备破门了,我也要去救管且!”
    他丢下一句,便冲下了山,钟古和辛小竹在院中听闻,也放下了手中的活。
    “师兄,管且仗义行侠,那恶霸我早有所闻,如今被杀,只觉解气,这等豪侠竟然要被问刑,实难接受,我也要走上一遭!”
    钟古说完,扛起那铁锤便冲下了山。
    “我也去救管且哥哥!”
    辛小竹捞起一块石头,跟在钟古屁股后面跑去。
    观内突然就留下梁易一人。
    他陡然听闻山下全是呼声,来到门边朝下一望,只见街道之上全是国人,举着农具,争先恐后冲往大夫府。
    梁易急忙回身,戴起祭祀鬼面,用布带缠上双手,然后披起斗篷,朝山下掠去。
    呼吸间,他便已至山脚,迎面只见几十名汉子冲来,嘴中大喊着。
    “强抢民女,不顾蝗灾!”
    “缉拿忠良,以为我等不敢发声么!”
    “这城中之人如若还有血性,随我等讨个说法!”
    整个涂川城都被点燃了,到处都是人影与呼喊之声,成千上万的人举着农具朝内城冲去。
    而此时,西郊,东郊,南郊,北郊,村落中的饥民,听闻城内消息,无不义愤填膺,全朝涂川冲来。
    梁易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置身洪流之中,万人齐齐呐喊,天地动荡,仿佛一切都要被掀翻。
    他跃上房屋,跃过望月河,快速来到大夫府。
    此时府前,几百名族兵穿着甲胄,手持青铜利剑,严阵以待,同先至的国人对峙。
    梁易见状,急忙纵身掠过围墙,跳入大夫府中。
    府中,院内各处,早已布满了拿剑的食客。
    梁易一落地,几十柄剑便朝他刺来。
    “轰!”
    他抬掌一挥,院内食客通通倒地,利剑散落一地。
    梁易看也不看他们,身影闪烁,如同鬼魅一般,在廊下穿梭,呼吸间便来到了新建好的大堂之中。
    大堂内也全是人,大多都是石氏宗族之人和家臣。
    他们见门前陡然出现一鬼面身影,骇得大叫,二话不说当即便令族兵将其砍死。
    梁易将身前族兵一掌拍开,喝道:“大夫,我是梁易,别让他们动手。”
    石尺一听,急忙下令族兵别轻举妄动。
    “敢问管且在哪里?”梁易问道。
    人群闪开,管且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身躯紧缚着麻绳,虽然狼狈,但面色坚毅,并无屈服之色。
    妙妙跌坐在他身边,泣不成声。
    石尺刚刚正在同众人商量如何压制住暴民,此时见梁易上门,颇为忐忑道:“巫师上门,不知何事?”
    梁易沉声说道:“大夫可知道外面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石尺如何会不知,他只觉这些愚民十分放肆,竟然敢聚集在一处作乱,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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