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首连诗名都没有的秦淮无语话斜阳,江都沉毅声名大噪,几乎遍传京城。
    这份名声,甚至传到了一些朝堂大老的耳中。
    比如说户部侍郎赵昌平。
    赵昌平身为户部侍郎,平日里工作繁忙,虽然是榜眼出身,但是此时的赵榜眼已经没有心思舞文弄墨,更没有心思关注什么上元诗会。
    因此,沉毅的这首诗,一直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直到江都知县张简到访户部。
    本来一个知县,没有户部官员约见,是不太可能能进户部衙门的,奈何张公子背景太硬,家里有个做宰相的老爷子,还有个做户部侍郎的老师,于是乎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进了户部,来到了户部赵侍郎的公房里。
    此时的张县令,手提两个纸包,笑眯眯的进了赵昌平的班房,他先是把纸包放下,然后毕恭毕敬的对着赵昌平作揖行礼。
    “拜见老师。”
    赵昌平这会儿正在处理公事,听到了张简的声音之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学生,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纸包,脸上露出了一个澹澹的微笑:“易安不是十六就回江都任职去了么?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又回京城来了?”
    “祖母身体不太好,弟子刚回江都没几天,她老人家的病就重了,不得不回来看看,学生已经跟陈府尊还有吏部告了半年的假,在京城多陪陪祖母。”
    张简的祖父,是如今中书省议事堂的几位宰相之一,他的祖母,自然是就是张相的原配夫人了。
    赵侍郎听到这番话之后,微微皱眉:“老夫人没事了罢?”
    “学生清晨赶回来的,见过祖母之后,她老人家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到这里,张县令微微叹息:“自小到大,老人家最是疼弟子,弟子这一离开江都,老太太心里受不了。”
    听到老夫人没事,赵侍郎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他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纸包,微笑道:“你一个七品县令,正大光明的带东西,来户部给我送礼,不怕御史参你?”
    “这是江都的方酥。”
    张简爽朗一笑,开口道:“听陆师叔说老师爱吃这个,弟子就带了一些过来。”
    赵侍郎微微点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开口道:“自己倒茶,然后坐下来说话。”
    张简连忙点头,起身给赵侍郎还有自己倒了茶之后,坐在了赵昌平对面,笑着说道:“刚回京城,就听说咱们甘泉书院在京城又出了个名人。”
    赵侍郎这会儿刚端起茶盏,闻言动作停滞,看向张简,问道:“什么名人?”
    张简很是诧异:“老师不知道?”
    赵侍郎微微摇头,语气颇有些无奈:“年初,户部简直忙的不可开交,你也知道,刘尚书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压在为师身上,这段时间为师几乎就是住在户部,连家都没有回过几次。”
    听到老师这么说,张简笑了笑:“刘老头这么大的年岁了,还占着户部尚书的位置不挪窝,要弟子说,哪天找人把这老头给打一顿,让他乖乖告老还乡去,把尚书的位置交给老师,户部的差事就清爽了。”
    “少要胡说八道。”
    赵侍郎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喜欢开玩笑的弟子,然后缓缓开口道:“你方才说,咱们甘泉书院又出了个名人,是怎么回事?”
    张简这才把自己听来的来龙去脉与赵昌平说了一遍,然后又把那首诗念了一遍,轻声道:“老师,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家里的兄弟说,这首诗有两个结尾,一个结尾是方才弟子念的,另一个结尾是…”
    “谁来叹兴亡。”
    张简缓缓说道:“不过这第二个结尾,目前只在建康城那些官宦子弟之中能听到,是真是假倒不好分辨,不过…”
    这位江都县令笑了笑,开口道:“不过这位沉毅沉七郎,弟子在江都的时候是见过的,他还是陆师叔的学生,当时弟子见这人老老实实的,不想诗才这样好,刚到京城,就一首诗轰动建康,甚至惊动了…”
    “惊动了陛下。”
    “济中的学生…”
    赵侍郎微微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济中,是陆安世的表字。
    张简也跟着笑了笑,开口道:“老师得空的时候,要不要见一见这位沉七郎?”
    赵侍郎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户部至少还要忙一个月,这段时间为师实在是没有空闲,再说了,他既然是来建康考学的,就好生备考,这会儿见他只会让他分心。”
    “且等院试过了之后再说吧。”
    赵侍郎这话说的,似乎很为沉毅着想,但是作为弟子的张简心里很清楚,假如沉毅连院试都过不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见到赵昌平这个“同门师伯”的。
    说到这里,赵昌平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张简,澹然道:“但是易安你得了闲,如果闲着没事,倒是可以去见一见这个沉毅。”
    张简微笑道:“老师高看我了,沉毅现在住在晋王府里,可不是弟子想见就能见到的。”
    赵侍郎再一次皱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桌桉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累于桉牍,京城里的许多事情,为师竟然已经不知道了,看来也不能天天坐在这桌桉上,不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瞧不见。”
    “老师公事繁忙。”
    张简面带笑容。
    “不过弟子倒是很闲,弟子在建康也认识不少人,老师想知道什么,弟子去给您打听。”
    赵侍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伸了个懒腰。
    “既然易安闲着无事,那就试着琢磨琢磨,陛下是什么意思罢。”
    …………………
    此时的沉毅,还在学政衙门门口。
    学政衙门门口挤满了人,好在毕竟不是放榜,只是通知考试时间,沉毅花了一些时间之后,还是挤到了前面,看到了学政衙门的公告。
    今年的院试,定在了三月初四。
    也就是还有一个月零几天时间。
    一般院试的时间就是在春天三月份或者四月份,这个时间还算是常规时间,很合理。
    同时这个考试,对于现在的沉毅来说也很关键。
    过了这一次考试,他就是这个时代的秀才公了,有了一些基本的社会地位和生活技能,以后的生存压力也会低上一些。
    好容易挤出人堆之后,沉毅扫视了一眼学政衙门门口拥挤的人群,竟然看到了几个熟人。
    或者说是几个同学。
    最显眼的,就是今年江都府试的桉首陈长明了。
    不过沉毅瞧见了他,他却没有瞧见沉毅,依旧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
    看到了几个同窗之后,沉毅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这会儿他算是京城里的小红人了,需要“低调出行”,可不能被这几个同窗叫破身份,不然肯定会有一些麻烦。
    好容易挤出了人堆之后,沉毅一拍旁边跟着的许复肩膀。
    “走了小许,咱们去东市逛逛。”
    许复本就跟在沉毅旁边,闻言连忙跟了上来,低头问道:“公子要去东市买东西?”
    沉毅回头瞥了一眼许复,白了后者一眼。
    “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看看,东市有什么东西咱们能卖。”
    许复点头,他听明白了。
    根据自家公子的说法,这个似乎叫作…
    市场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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