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汀姐姐可就是因为郑皇贵妃娘娘才入的宫,此时竟要她主动弃选,是何道理?”与瑛儿、何汀共处一室的吴五莲听过郑皇贵妃的口谕之后,替好姐妹鸣不平。
    瑛儿从郑皇贵妃处得到的指示是,告诉吴五莲像在储秀宫中回答自己问出的问题一样,回答万岁将在第二日终选时,提出来的问题。
    而要对何汀说得则是,称病主动退出。
    站在金靓姗的角度,吴五莲大大咧咧的秉性一定会在终选之日被太后、皇后所不容,自己又说服了皇帝先已确定下两个位置,还暂且忽略了长相讨喜的吴五莲,所以她大概率会落选。
    而何汀谈吐得体,一腔热忱,出身还高,站在人群之中虽不显眼,可一旦立于人前,她却能如发光般耀眼。这样的人物,不应该留于宫中,遭遇成为下一个王荣妃的可能性。
    金靓姗认真思考过,何汀得知如此安排后的反应,但又能如何,直接要她主动弃选,总比成功当选,再追悔莫及来得强。
    她自觉不必向何汀解释这么多来龙去脉的原因,以何汀的聪慧总有一日,自然会明白自己要她这么做的深意。
    可问题就在于,这之中还有一个传声筒,何汀在领悟真意的过程中,遭遇了曲解郑皇贵妃之意的瑛儿的误导。
    她问瑛儿,“是否先前的回答过于造次,未令娘娘满意?”
    郑皇贵妃抱着七公主,在暖阁外与万岁对谈的时候,瑛儿正在偏殿哄皇三子入睡。看到有一段时间未见面的梁秀殳回到宫里,就出来和他攀谈了几句。
    在得知万岁这么晚来翊坤宫,正是为选秀女的事而来,瑛儿主动把前一日在储秀宫的见闻都说与梁秀殳知道。
    梁秀殳安静听完,斜眼一瞧说得正起劲的瑛儿,反问,“你可知这何汀的家父,光禄寺卿何宁,就是之前娘娘把宫中东西送去由他盘点,返回来之后直言数额相差一千余两的那位?”
    梁秀殳和最初金靓姗得知何汀是何宁之女时,想到了同一样的事情。
    瑛儿轻轻哼了一声,“这我如何能不知道?”脸上很快又浮现出顿悟而又吃惊的表情,“怪道我说娘娘怎么对这何汀有些异样,原来是因为这。”
    “诶,这不就能说得通了吗?你言何汀处处应答如流,为人也知书达理,这样的人物如何能不入选九嫔?何宁既是那等铁面无私的人,咱们娘娘又是平日会收那些金的、银的、玉的,这分明就是两路人啊……”虽说梁秀殳的话有些想当然,但确实也不无道理。
    金靓姗在来到明朝的初期,和皇帝两人想出了许多生钱的法子,让太监、宫女们认为自己爱财也是必然。可梁秀殳不知道的是,郑皇贵妃此时的内心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瑛儿一边嘀咕着“怪道了,怪道了”,就见万岁从正殿中走出来,梁秀殳迎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就离开了翊坤宫。
    又过了片刻,郑皇贵妃就把她叫进了暖阁,安排下吴五莲和何汀的事宜。
    所以这一刻她想当然地回答何汀,“若娘娘满意,又怎会特意在此时要我来把此事说与你知?”
    瑛儿看了一眼眼神突然黯淡的何汀,又补上一句,“娘娘还说了,若你二人不从,明日尚可继续参加终选,”又自作主张地再补了一句,“可娘娘这么说,未必就希望你们如此做。”
    对郑皇贵妃的提议感到异常满意的吴五莲,此时为何汀鸣起了不平,才向前说完“是何道理”一句,就被何汀伸手拦下。
    “何汀多谢郑皇贵妃如此厚爱,临近此时还想着小女,也多谢瑛儿主事指点。而小女如今距终选只此一步,不妨让小女再过完明日,结局如何,自有定数。”何汀比吴五莲显得平静很多,十分有礼地对瑛儿说出这一番话之后,仍微微笑着站在原地。
    瑛儿虽然还想再说几句,浇熄一些何汀的斗志,但心想自己既然把该传的话都传到了,就没必要再生其它事端,最后说到“可,暂如此”,任由另外两人回屋休息了。
    自己回到翊坤宫复命,金靓姗之前就对何汀的反应心存顾虑,收到反馈之后暗想果不其然,此时实在没有其它能做的事,暂且就由她去吧。
    而储秀宫内,夜深人静,身边的秀女都一一睡去,何汀才敢小声地把情绪释放出来,想到自己最终选定的道路,也似乎要被堵上了,之后要何去何从,实在是不知了。
    她小声抽噎着,同样因为担心何汀而没能入睡的吴五莲睁开眼,躺在榻上,假装在规律呼吸,默默地从身后注视着何汀抖动的肩膀。
    直到屋外传来主事们的叫醒声,和大小器物碰撞的嘈杂声音,才反应过来,竟完全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寝房的门打开,一齐涌入三十余名宫女,或手捧水盆,或妥帖地托着头冠服饰,三人对应一位秀女,整齐地站好,开始对十三位秀女梳妆打扮。
    吴五莲不解地问为何没有早膳,面前的宫女乐开了,“若此时吃了用了,稍晚开始选秀女时,你们感觉不适,万岁、太后和娘娘们选谁去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吴五莲是人逢解脱觉肚饿,“姐姐,真真什么都没有?睡这一晚方醒,只觉肚饿,再不吃点什么,一会儿万岁、太后和娘娘们选的时候,昏过去了,可如何是好?”
    宫女正想笑出来,正是在为她扎起高高的发髻的时候,穿入两根金色素簪子后,才笑了出来,“选九嫔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如何就能饿晕了?”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足能把我饿成花子。”吴五莲算着加上梳妆打扮这一个时辰,整整半天都吃不上东西,一下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宫女瞧她可怜,放下手中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掏出一个朱红色衬着一圈米白色粗线的小布包,慢慢地展开,“这是昨儿晚上得的马蹄栗蓉糕,你若实在饿了,就拿这垫垫吧。”
    吴五莲双手接过正要吃,被一手拦下,“哎哎哎,此时先别吃啊,真饿得受不了了,再吃。”
    “我此时就饿得受不了,这不还想着日后不一定能见着姐姐,得把这布包还你吗?”吴五莲手托布包,歪头对宫女说。
    “哈哈,瞧这话说的。没事儿,这布包也是得来的,还不上拿去便是;若能还上,到时我得尊你一声娘娘了。”这宫女也是豪爽性格,和吴五莲一来一去的。
    吴五莲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好把布包封好,放在自己一旁,待衣服穿好再随身带上。
    何汀一侧就没有这样欢快的气氛,只因她昨晚哭了的缘故,眼周、鼻梁满是泪迹。
    上妆的宫女反复用温水浸过的毛巾,才把泪痕擦去,擦过之处一时湿润,又不好上妆,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
    到外边内监招呼众秀女从亲访中走出,有万岁的诏令要宣。何汀这边才仓促弄好,正要走出寝房时,还掉下一根团花纹绣金釵,赶忙拾起归置于发髻上。
    手忙脚乱地还没等跪下,站着就发现储秀宫向南、体和殿朝北——原本一片晴空之处,如今视线的一半被高高架起的木架占据。
    在远处,不用安静地仔细听,内官和工匠的叫喊声、说话声,桌椅用具、礼器琴瑟的移动声不停传来。
    十三位秀女跪地听宣,内监宣到,巳时二刻众人由储秀宫东面出,至体和殿前,静立等候万岁甄选九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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