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与伊士尧两人在房里相对无言了半晌,蜡烛足足烧去了一节手指的宽度。
    “说实话,其实我有个法子,就是不知你乐不乐意……”何禾也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犹豫着向伊士尧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若早有想法,早先直说便是,何苦和我这一来一去的掰扯不清。”伊士尧打了个哈欠,撑住半边脸,抬眼看着何禾。
    何禾微微叹出一口气,“若这法子设想之间好用,我便一早就说与你了,就怕真用了这法子,到事情临了了失算,岂不尴尬。”
    伊士尧一脸困意,“你先说说无妨,这不是正在商量着来嘛。”
    同一件事,站在不同角度的不同角色,就有不同的顾虑和烦恼。
    这边是何家的何禾为了保证自己能顺利通过终选,在和伊士尧一起寻找让自己头痛之症平息下来的医治方法。
    而皇城中的金靓姗,却在翊坤宫中醒来后,同为第二日要去民间进行秀女初选监场的事,绞尽脑汁。
    瑛儿之前的话不假,既然平日万事不理的病中皇帝,特别把郑皇贵妃叫到床前,就为了说一件这样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事,自然有他的深意。
    金靓姗当然没有要质疑皇帝已经说出口的成命,更没有拒不去做的意思。
    现在困扰她的是,初选足足十天,皇三子已经到了可以自立自理的年纪,可被单独留在翊坤宫中。但小鱼尾与皇七子该如何处,从小娇生惯养,一时没有个亲人陪伴肯定孤单,翊坤宫中又睡着皇帝这个病人,众人对两个孩子的关注都会变少。
    带在身边,一同出宫万一遭遇不测,亦不合适。
    金靓姗脑中生出一个想法,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她不自觉地想到十年前自己不堪重压生病,小鱼尾被移入坤宁宫照看时的情景。
    而那之后被接回后的小鱼尾状态,好得实在超出金靓姗预料,所以她现在脑中不自觉地生出的那个想法,正是把小鱼尾再送去翊坤宫几日。
    横竖坤宁宫中还有皇六子在,让李敬妃留下的两个皇子相互做做伴,也未尝不可。
    再一个就是,自己和皇后在火烧建极那件事后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状态有了极大缓解,甚至还多了些相互配合,无论是在商议事务上,还是在对太后与皇长子的态度上,都有了很大默契。
    此时将两个孩子交于她照顾,应当能得到相当的照顾,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既此一个问题有了解决办法,那还剩第二个问题,就是自己作为皇贵妃到民间去,衣食住行、日常活动的安排事宜。
    礼部应当会有妥当安排,而金靓姗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上次和瑛儿在说皇长子擅自召见宫外御厨的事情时,她本就想问关于直接在翊坤宫中召见何贵的事,又怕瑛儿敏感,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才没能问出来。
    那这次正好要去民间,在民间,一个皇贵妃突然想叫御厨亲手来加个菜,总没有人再说三道四,满嘴胡言了吧。
    “瑛儿!”金靓姗想到就问,为之后要去做的事,做好充分的铺垫。
    瑛儿正在哄皇七子起床,小鱼尾在一旁看着因为不想换衣服,上蹿下跳的皇七子,还帮着瑛儿管,“瀛儿,你别胡闹,坐好!”
    又转头对瑛儿说,“我来吧,我娘在唤你呢。”说着就从她手里接过衣服,趁皇七子关注她和瑛儿对话的当口,和另外一个宫女一起给他套了上去。
    瑛儿见这件事了了,夸了一句七公主真有办法,便一边嘴里应着,一边向郑皇贵妃身边走去。
    “娘娘找我?方才给皇七子换衣裳,一直不肯穿,这才耽误了。”
    “没耽误什么,不妨事,我正想说呢,你这会子去一趟坤宁宫,就说我要你问皇后娘娘,后十日能否代为照看一下七公主和皇七子。先别说因何事,只问行与不行。”
    “是。把公主与皇子送去坤宁宫,可是因您要出宫监场一事?”瑛儿知道原因,只是因为这涉及到把七公主与皇七子送去皇后身边,所以再确认一次。
    金靓姗侧过脸,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时间刚过不足三刻,殿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似有数人同来。仔细一听,有皇后和坤宁宫主事的声音。
    瑛儿先走进正殿,见郑皇贵妃早早昂首挺胸地站着等在桌边,便引皇后等人进来。
    几句寒暄过后,皇后问,“我以为你又遇上什么急症,这才亲自来看看。这次要把七公主与皇七子放在坤宁宫十日,所为何事?”
    “哎,皇后还说呢,昨日万岁不知为何要我与梁秀殳同去民间为秀女初选监场……”金靓姗故意话说一半,想看看皇后的反应。
    皇后回答得极快,“万岁竟交待了此等本朝亘古未有之事?”
    “正是说呢,既是万岁口谕,又不能不做。这一去十日,实在对七公主与皇七子放心不下。”
    “二人在坤宁宫倒无妨,还能有皇六子一同作伴,那这皇三子——”皇后很快想到皇长子虽然入主延禧宫多时,但依然有定时来坤宁宫拜见的习惯,若见到皇三子也在,难免会生尴尬,但留皇三子在翊坤宫中,又可随时与万岁面对面,这好像又显得与太后那边不对付,一时也为难了起来。
    “洵儿守在翊坤宫就可,这么座殿,多少还是要个主子在。更何况,万岁也在此处。”说到皇帝,金靓姗一下想到的是皇三子与皇帝独处,多培养感情,或许对未来之事更有帮助,但只留他一人在,又显得有失偏颇。
    两人想的都是一件事,连方向都有所相同,一时陷入默契的短暂沉默。
    金靓姗处事略果断些,要瑛儿叫来皇三子,当面问本人的意愿,不显得直接多了。
    皇三子听闻母亲在唤,从书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听罢母妃说的话,沉思了片刻,反问,“此番前往民间,儿子可否与母妃一同去?”
    不只是金靓姗,就连皇后、坤宁宫主事、瑛儿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会得到皇三子这样的回答。按理说,皇三子这般年纪的皇子若想去民间转转,体察民风民情,向宫中报备一声,由人安排好防卫工作后,即可出宫。
    站在皇三子的角度,他确实想要亲身体验如今大明的民风民情,此外打小在宫中的生活,让他早就萌生了去民间看看的想法。
    同样是年下之人脑中的想法,何禾这姑娘的想法也让伊士尧一时不知所措。
    何禾想到抑制自己时不时会头疼欲裂的病症的办法,竟是要伊士尧像之前从梁府回何家后突然失去意识那样,装出同样的状态,以从文熙瑶处要来剩余的“定神”。
    因为在她那一部分的记忆中,母亲确实在用过和尚给的药物之后,症状就完全消失了。
    她默认自己如今的情况与当年的母亲一模一样,所以不看郎中又能得到医治之法的方法,只有这一种。
    伊士尧对当时因定神茶,整个何家乱做一锅粥,家中几人都相互不搭理的状况,仍记忆犹新。这时候听到何禾提出这个解决办法,陷入犹豫。
    但他看着何禾,又不能否认那时定神界茶的神奇疗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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