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她看着蒋氏的眼神全是震惊和愤怒。
    且不说柳三牛的岁数比她都大了一轮,都能给唐宓做祖父了,就说如今蒋氏满嘴谎言,什么柳家愿意嫁闺女给姜金续弦,不就是换婚吗?
    柳家不顾闺女的死活,要把小女儿嫁给姜金续弦,这本和唐家没什么关系。
    可蒋氏舍不得亲生的外孙女,只能找到姜氏这里来。
    况且,姜氏这些年也见过了不少换婚的人家,吃亏的永远是女孩子。
    即使唐宓的容貌有损,可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姜氏哪里舍得!
    “不行!”姜氏立即摇头,“我不答应!”
    蒋氏闻言,脸色立即就变了,她抬起手拍了拍放在身侧的桌子,“这件你爹都同意了,那能轮得到你说了算!”
    “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家宓姐儿被退亲的消息都传到我们老虎沟了,丢脸的东西!”蒋氏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面容,言语无比的刻薄,“当初我就说,让你们好好对苏家人,可你们却不听!如今苏亭中了童生,来日就是官老爷,是你们老唐家一辈子都巴结不上的!”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能说你们什么!但是兰花你这个做娘的可不能这么自私,你家宓姐儿已经坏了名声,若是她不嫁出去,你让咱们老姜家的姑娘怎么办?还有你那几个儿子,还娶不娶媳妇了?”
    “你和大石疼女儿这没错,但是也应该疼疼你们儿子!要知道,儿子才能给你们续香火!”
    蒋氏的嘴皮子向来是个利索的,即使当年做寡妇的时候,也因为彪悍没吃什么亏。
    她说的口若悬河,而且像是把这事定下来了一样,谁都不能再动摇她的主意。
    其实蒋氏想的很美,若是换婚的话,还能省一笔聘礼钱。
    这件事情,姜二牛起初是不答应的,毕竟唐宓虽然是他的外孙女,可唐宓姓唐,是唐家人,他们说了也不算!可蒋氏却知道,唐家没什么亲眷,而唐大石的骨子里又是向着姜氏的,是个没骨气的男人,所以只要姜氏点头,唐大石也没什么话说了。
    “你就听娘的吧,娘是过来人,还能害你这个笨丫头不成?”蒋氏又说,“你家大石还说给宓姐儿招赘,这不是浪费家里的钱吗?”
    “有这个钱,不如孝敬孝敬你爹!你要记得你姓姜,你还有个娘家,你还有哥哥和妹妹!你大哥这次结亲,也得花不少银子呢!”
    说着,蒋氏又盯上了唐家的钱财。
    而此时,唐宓回家刚到院子内,便听见蒋氏说的话。
    蒋氏的声音不小,活脱脱的一个大唢呐,唐宓就算不想听见都难。
    唐宓听着屋内的对话,心里却出奇的平静,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只是有一点失望和落寞。
    其实,家里人太过于偏爱她,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这个朝代并不是现代,是一个以孝为先的地方,孝字能压死人。
    若是父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她真的没反抗的余地吗?
    有的。
    她有空间这个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想要走,就一定有办法。
    唐宓沉默了许久,心里却有些难过,她舍不得这个家,也舍不得亲人和这薄弱的亲情。
    片刻后,唐宓回了屋子里,一边翻找身上的银子,思绪却变得一片凌乱。
    她孤单太久了,她渴望亲情,可若是这种亲情只有利用和索取,那她不如不要。
    一个人也挺好的……
    姜氏的母亲,也就是她的亲生外祖母小月,当年就是被外祖父姜二牛用五百文的价格买到山里来的。她曾听人说,外祖母生的极其好看,一看就像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可惜便宜了姜二牛。
    外祖母和绿枝不一样,外祖母被打断了手脚后认了命,在老虎沟生活了三年后生下了女儿,因为难产而死。
    其实,外祖母当时是能救的。
    只是姜二牛舍不得要花一百文钱请大夫来村里,又嫌弃外祖母生了女儿,就看着她最后血崩而亡。
    后来,还是姜二牛的姑母瞧着姜氏可怜,亲自养了一段时间。
    等老姑母一死,姜氏又回到了父亲姜二牛的身边。
    姜二牛这个时候也娶了村里的寡妇——蒋氏。
    蒋氏来姜家的时候,已经有一儿一女了,之后和姜二牛又生了两个女儿。
    当初蒋氏瞧着姜氏长的美貌,还想送姜氏去给镇上的富贵人家做妾,好在姜氏遇见了唐大石,而唐大石也愿意卖了地,给了五两银子的高价娶了姜氏。
    否则母亲姜兰花也会被这对豺狼活活的吞噬。
    “闺女!”
    就在此时,唐宓抬起头看见了屋门被推开,唐大石还用碎布条吊着右手。
    他方才从竹林里回来后就去了厨房里准备饭菜,可怎么也没想到蒋氏说话越来越难听,他想出门阻止的时候,就瞧见唐宓站在院子内。
    唐宓当时无声无息,瘦弱的小姑娘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整个人像是被暴雨打湿的小鸡崽一样,既可怜又无辜。
    唐大石心疼的不得了,想要去开口劝女儿,却见唐宓跑进了屋子内。
    也不怪女儿会‘躲起来’,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老东西?
    此时,唐大石也发现了唐宓带回来的背篓。
    背篓里装着几双鞋、吃的和半匹布,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给家里人买的,可唯独没有她那一份。
    唐大石心里难受的厉害,只是紧紧的用左手握着鞋。
    他拿着鞋敲了敲唐宓的门,怕这孩子又做傻事,赶紧说,“别听她胡说!”
    “爹说了,给你招赘!就给你招赘!”
    “你是咱老唐家的孩子,轮不到她一个外姓人来议论咱们家的事!”
    唐宓抬起头,目光和唐大石相接。
    唐大石是个能言善辩的,可如今他只是反复的重复这几句话,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宽慰女儿。
    本来唐宓心里很平静,也默默的认为自己会被家里人抛弃,可在听见唐大石的话后,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簌簌而落。
    他们是关心她的,他们不会逼她出嫁,最重要的是……父亲是真的心疼她。
    她想要的亲情,原来是垂手可得。
    唐大石一见她哭,立即慌了。
    他走到女儿的身边替她擦干眼泪,又说,“爹答应过你娘,往后不止要对她好,还……”
    还要对孩子们好。
    当年,其实姜氏是被姜家逼的走投无路。
    他能娶到姜氏,并不是因为那五两银子,而是因为姜氏点了头。
    姜氏表面上有些软弱,可骨子里像岳母小月,他曾和姜氏发誓,绝对不会因为姜氏来日生下女儿,就薄待女儿。
    姜氏动容了,这才答应和他成亲。
    唐大石的父母走的早,除了一个远房的大姑还在来往,其他亲戚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他和姜氏一样,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三丫头你别怕!”唐大石拍了拍唐宓的手,安抚道,“有爹呢,爹不会让外人欺负你的!”
    他说,蒋氏是外人,而唐宓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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