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了什么?”城夫人据理力争,护在江呈佳面前道,“王后殿下!你难道不知,清白对女子有多么重要么?江娘子已成人妇,若婚内被玷污,还让她怎么活下去?”
    “你我二人不是及时阻止了这样的惨事发生?城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王氏紧绷着脸色,攥成拳头的双手藏在袖中,一双眼阴寒而望,犀利尖锐。
    “殿下,惨事虽未发生,但令郎却应该去陛下面前领罚。众人皆知,常山侯宁南昆自江娘子嫁入淮阴侯府后,便一直觊觎,昆陵之路,便是他仗势欺人、目无法纪的最佳铁证!本以为,陛下削去他的郡王之位,并流放幽州已让他有所悔改。没想到,他却更加变本加厉,竟然在天子脚下如此狂妄!妾纵然是臣子,但若侍奉的君主品行不端,亦有资格上述谏言!君若执意偏私,那么妾与将军,也必将奉陪到底。”
    城夫人说的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拒绝任何方式的和谈。
    靠在假山上的江呈佳,此时面色惨淡、浑身虚乏。她望着城夫人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
    “蒋怜?你还想让我儿子受罚?”王氏听后不由暴怒,冷寒直达眼底,甚至出现杀机。
    城夫人一口咬定,毫不犹豫:“常山侯在我置办的宴席上做出这样的事,他必须受罚。况且,方才您听见了,江娘子亲口所言,常山侯为了逼她就范,曾派人前往广信。江娘子被宋宗围困广信,险些遇险一事,朝野上下皆知。她如此一说,妾便有理由相信常山侯也有与宋宗一案关系密切。既然涉及国朝大案,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她走上前去,将躲在假山之后瑟瑟发抖的江呈佳搀扶了起来,以一种极其温暖的方式,将她抱住,慢慢安抚着。
    “来人!”城夫人护住江呈佳后,便立即朝园外大喊了一声。
    早就等在庭园之外的护卫听到自家女君的这一声唤,便立即冲了进来。一群身穿深褐色长袍,腰间系着城府护卫专属衣带的壮汉们将淮王后与常山侯团团围住。
    王氏眼见此景,不由火冒三丈道:“城氏一族是要造反么?!竟敢如此围堵本宫?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
    她亦朝园外吼去,当即便想将蒋怜与江呈佳关入大牢,恼火至极点,觉得自己受了辱,已完全顾不得尊仪。可谁知,她这一声唤,却并没有成功招来任何王府侍卫。王氏即刻朝自己身后望去,只见庭园三丈之外,别无其他人的身影。她登时震惊,转眼朝城夫人望去,心中惊诧道:“蒋怜!你竟敢将本宫的侍卫支开了?”
    城夫人不急不慢的说道:“殿下,莫要继续强撑了!此事本就是常山侯不占理,若您非要包庇他,妾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在盛怒的王氏面前,蒋怜的气势非但未减半分,反而更加英朗霸气,令靠在她怀中不语的江呈佳目瞪口呆。
    “来人!将常山侯拿下!送报入官!”城夫人直接命人强行将宁南昆控制住。
    望着此情此景的宁南昆,心中又惊又骇,愣然不知措。他惊得是,城阁崖这位夫人竟如此不识好歹,敢将他送官处置。而他骇得是,若此事闹到了魏帝面前,那么母亲为恢复他郡王之位所做的谋划,极有可能会化为泡影。
    淮王后挡在宁南昆面前,横眼冷冷瞪着涌上来的城府护卫,怒喝一声道:“贼子敢尔!若碰他一根汗毛,本宫立刻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城夫人与她正面硬刚:“拿下常山侯!除了任何事,由我蒋怜一人担着!”
    城府的这群护卫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听城府将军与女君调遣,并不惧怕所谓的权贵。在城夫人斩钉截铁的号令下,他们冲了上去,手脚麻利,迅速将宁南昆擒住,反手压制着,便朝庭园外行去。
    王氏气急败坏,独身一人挡在诸多大汉面前,扯住宁南昆的衣袖,怒不可抑的朝城夫人吼道:“蒋怜!你若执意如此!我必要你后悔终生!”
    城夫人却并不理会她的嘶吼,小心揽着江呈佳的肩头,面对怀中的娇小美人,她换上了一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表情,同江呈佳温柔的说道:“江娘子,让你受惊了,先随着我去偏院休息吧?”
    江呈佳表情迷离,游然在状态之外,仿佛被吓得不轻。
    城夫人领着一众仆婢从庭园的另一边浩浩荡荡的离开,一点也不顾及身后被侍卫们围的水泄不通,无法反抗的淮王后。
    只听那方才还无比高贵、翩然端庄的女人此刻如泼妇骂街一般,冲着对面离去的一群人尖叫呐喊着。
    江呈佳悄然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这位女郎,只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定至极,不由衷心佩服起她的坦然自若。
    城夫人扶着她来到无人的偏院,便让身边跟过来的仆婢们都在照壁之外守着,不允踏入一步,也不许他们将任何人放入此院。叮嘱完这一切后,城夫人才牵着她往院下小庭里走去。
    待两人走到深处,这个精明强干的妇人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附近并无异常后,才轻轻放开了江呈佳,并退后两步,朝她微微尊礼,淡笑道:“侯夫人,这处院子,是我早些时候便特地向云苏阙包揽下来的地方,安全可靠。您...可以不用装了。”
    她直接戳破了江呈佳的伪装,脸上全然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
    这让江呈佳吃了一惊,暗自沉下了眸光。她逐渐散去脸上的恐慌惊惧,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沉默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道:“城夫人果然如传言所说的一样,胆识国人、魄力极强,又机智聪慧。”
    蒋怜笑吟吟道:“这样的夸赞倒也不必。若说胆魄与谋略,我自不如侯夫人厉害。只是,我也并非那种可以被轻易蒙骗的人罢了。”
    江呈佳莞尔,淡淡道:“不知城夫人是何时看穿了我的戏码?”
    “自淮王后阻止常山侯以后,我有意观察了你的表情与动作。不得不说,侯夫人的演绎出神入化,我几乎快要相信的确是那常山侯要对你图谋不轨,却在此时瞧见你有意无意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衣装,将它们扯得更加凌乱了一些。
    一个险些被人侵害的姑娘,恐怕早已被吓得神志不清,如何还会故意破坏自己的衣饰?这一切只能说明,您是故意如此。为了让这场戏变得更加真实,才会趁着淮王后与常山侯都没留意时,将自己扮得更加可怜,惹人心悯。”
    城夫人说着她自己的猜测,胸有成竹的看着对面的女郎,嘴角浅浅的笑意始终聚着。
    她将一切都说中了,几乎没有偏差。江呈佳扬起眉梢,低低赞叹了一声。纵然她没想着事后隐瞒城夫人,但做戏时却是无比认真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夫人,竟这么快便发觉了奇怪之处,不仅没有当场戳穿她,还配合着她将戏演了下去。
    难怪兄长曾说,城阁崖忠厚老实、对身边人非常信任,比较好接近,但他的夫人却是个顶顶厉害的主,并不容易糊弄。此女看似爽朗英豪,可心思却最是细腻,多年来大将军游走朝堂之间,能够在漩涡四起的朝堂上独善其身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他这位夫人在旁叮咛辅佐的缘由。
    江呈佳心里想着江呈轶的话,在不经意间抿了抿唇,向城夫人郑重一拜道:“城夫人聪慧,想必应该猜出我今日做这场戏的目的了...既如此,我便不再转弯绕话了”
    城夫人向她颔首示意,表明自己的态度:“侯夫人直说便是。”
    江呈佳顿了一顿,说道:“如今,宁铮愈发猖獗。陛下的权威频频受损,邓氏一族与苏刃有所牵连,亦不好脱身。淮王及王后想利用苏刃贪渎的案子让常山侯恢复王爵,且已接近成功。倘若苏刃一案真的落入常山侯之手,那么邓氏必然会被牵连,即便没有大错,也会被摄政王大肆张扬,宣告天下,广而阔知,令邓氏彻底陷入水火之中。如此一来,陛下皇权必将再受动摇。反复以往下去,摄政王迟早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想必,这其中的要害,城夫人也十分清楚。”
    听她所言,城夫人深深锁起柳黛青眉,默默点头道:“我知晓这其中利害。所以,才会配合你演这场戏。但,侯夫人应该知晓,想要解决其中隐患并不简单。如今你做的这一场戏,到了陛下和群臣面前,或许大有漏洞可循。我如今虽然与淮王后正面硬拼,却不敢保证此事真的闹开后,你我二人能应付的过来。
    侯夫人既然深陷于这朝堂的深湖中,应该晓得,廷尉府的窦月阑不属于朝堂之上任何一股势力,他只效忠于百姓与宁氏正统,绝不会偏私,断案十分严明公正,倘若他查出今日之事的真相,那么到时候...倒霉的便是城府与你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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