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六郎一人一骑在前方带路。
    昂头挺胸,威风凛凛。
    后方,是摄政王的仪仗和兵马,丙大将在仪仗队前方开路,街道两旁围满踮脚观望交头接耳的民众。
    如此大阵仗,乌海镇还是第一次见,不仅民众们被吸引来,乌海镇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小人物也都来了。
    “这最前面的,不是贺家那个等着吃绝户的小子吗?”
    沿街茶楼靠窗的好位置,一二十出头的公子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惊讶说了一句。
    安坐在包厢靠里位置的几位大人看过来,其中一人蹙眉。
    “贺家?”
    不是说今日摄政王是去锻铁窑亲查兵器问题,怎会有贺家的人一起?
    王仁贵走到窗前,作为王家当家人,他自然不认得没落主家的半大小子,不过--
    “你确定是贺家人?”他问适才说话的公子。
    “确定”
    扇子公子答道,“那小子在贺家被称一声六公子,是贺老夫人打算培养来继承香火的,前年贺家煤矿出了矿难,上煤矿司来闹过。”
    王仁贵哦了一声,并没有问贺家闹什么。
    这还用问吗?
    不外乎贺家出了事,煤矿司没有及时安排营救,当初创立煤矿司的名头便是互利互助及时营救,因着这个,收了乌海镇各个矿山不少银子。
    可矿难那么多,煤矿司哪能每个都及时处理。
    王仁贵目光落在那高头大马的少年身上,眸子微微眯起。
    “钱师爷”
    他转头看早已站在身旁的钱师爷,语气沉沉道:
    “矿难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说着他扫视一眼钱师爷,见他面色凝重,心中更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当初煤矿司的创立,可是这位钱师爷一手推动,这次贺家矿难,虽然煤矿司也有疏忽放纵之责,但那又如何,他根本没当回事。
    矿上哪有不出矿难的,如实报来赔点银子便是了。
    可钱师爷这次一反常态,下令让他们主动去安抚,还不许上报。
    说摄政王在此,不能打草惊蛇。
    这话说得含糊,他听得也迷糊,竟一时有些分不清,谁是这草,谁又是这蛇?
    王仁贵为人谨慎,心里起了疑便越想越觉得可疑,不动声色给心腹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钱师爷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并未多说,不一会说声有事先走了。
    他刚走出茶楼,便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不以为意地微微勾唇,脚步一转进入一个小巷。
    跟踪之人赶到小巷口时,巷子里已经没了人影,那人暗道一声不好被发现了,也不敢再跟,转身快速离开。
    仪仗队中。
    “哎,胖子,王爷来乌海镇一直很低调,突然这样大张声势出行,你觉得,目的何在?”
    那个叫乐高的侍卫拐一拐一旁乐胖,意味深长问道。
    乐胖斜睨着乐高呸了一声。
    “以为就你聪明?自然是助那郭家小子心想事成!”
    别说能造出石油火炮,单是他说出火炮二字就足够引起摄政王重视,摄政王向来不亏待有用之人。
    不过王爷的昭告石油的文书才刚发出去,这人就出现了,未免太快了点。
    当初小公子可是说了,这个石油是用来做武器的,虽然他暂时做不出来,但以后有人能造出来。
    小公子说那未来之人会是沈十娘,未来的摄政王妃,可...
    乐胖看一眼前面威风鼎鼎的小子,这是个男人啊。
    “那你觉得,郭家小子心想的是什么?”乐高又问。
    乐胖刚回神又被问得一愣。
    “不是那什么官煤独家经销权?”
    方才不说得明明白白的吗?
    乐高嘿嘿一笑,摇摇头。
    “我觉得不是,你想啊,煤这东西,又脏又臭,烟又大,听说还毒死过人,有钱人不喜,穷人不买,只能卖给锻铁窑,瓷器窑,咱大业国总共就那么几家官窑,贺家要这样的独家经销权真能造出五百台石油火炮?”
    怕是连一半都不够。
    这话有点道理,乐胖摸摸下巴,“那他图什么?”
    乐高一笑。
    “我觉得啊,他图的是搞垮煤矿司...如今乌海镇最大的煤商是王家和金家,两家都曾败过贺家产业,煤矿司也是他们搞出来对抗贺家的。”
    乐胖恍然,这事他们听县衙的人闲谈说过,想想又觉得不对。
    “但这样自损一千也要伤你八百,又有何意义?”
    五百台火炮怕是要掏空贺家家底了,每年五百台...
    啧啧,搞垮煤矿司又如何,贺家自己也大出血了。
    不划算。
    “也许没意义,就图赌口气呢?贺家这些年越发没落,连个正经香火都没有,早晚要没了,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有了独家经销权,以后王家金家的煤要想供给官家,都要经手贺家,有摄政王撑腰,贺家要想搞垮两个旧仇不要太容易。
    “也许吧”
    乐胖不甚赞同地摇头,“要是我,宁愿留着钱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去赌这口闲气。”
    乐高好笑。
    “所以你一辈子只能当个侍卫,还是个胖的。”
    “乐高你个竹竿,等我回去一定让小公子给你改个名儿,我看乐杆就挺合适!”
    “小公子能听你的我给你学两声狗叫!”
    “那我等着你这只狗!”
    看到手势,一将士驱马上前听令。
    “彻查贺家矿难及煤矿司。”摄政王声音淡淡道。
    将士领命离开,随后丙大将进了马车。
    “王爷”
    丙大将道,“已经安排好,先去锻铁窑,仪仗队和替身留着那边,我与您悄悄去贺家。”
    石油火炮一事事关重大,暂时还需要保密,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
    摄政王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半晌道:“那个冒死送信的士兵,不错,留着用吧。”
    丙大将明白摄政王意思。
    虽然求才公文发出去了,但那是不得已的法子,不管是为了在战场上出奇制胜,还是为了避免敌对势力添乱,此事都不宜声张。
    此人一届小兵,却冒死不走正常流程,用这种方式将图纸直接送到摄政王手上,想必是不想走漏了风声,如此思量周全之人,确实可用。
    送信士兵:不,是一万两银子蒙蔽了我的双眼,浑身只剩下胆和野心。
    白拂郭六郎:嗯?有公文?在哪里?
    安知州:公文?钱师爷拿去贴了,没贴吗?
    ...
    白拂在演示场边一处阁楼,透过虚掩的窗户,全程看完郭六郎演示石油火炮。
    自从来了古代,她现代原主的机械工程师知识储备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不禁有些小雀跃。
    这么原始的武器,脑子里虽然有图,但制造还是第一次,这些日子没少熬夜折腾,她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效果。
    宽阔校场上,少年表现得很沉稳,早没了前几日的大惊小怪和新奇。
    现场喷射的火焰以及众人反应,都告诉白拂,这场演示很成功。
    她知道,摄政王这个靠山,稳了。
    作为在位者,摄政王在乎的一定不是金银。
    (府衙后院正在被摄政王的人接待的送礼老爷们:谁说的!)
    若能用对自己无足轻重的特权换取真正所需,便是最划算的买卖。
    现如今,煤炭交易并不活跃,几个商人争夺得头破血流,但对摄政王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买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这场交易里,摄政王用无足轻重,甚至是如同虚设的官煤独家经销权,不花一分一毫,换得实实在在的大杀器。
    有了这大杀器,别说预防北戎突袭,若是想,他可以在任何一道防线扩张领土。
    而贺家,用五百台石油火炮,换来摄政王这个大靠山,只要摄政王不垮台,他们就能一直靠下去。
    至于造火炮的成本...
    白拂摸摸鼻头。
    这个没办法,只能期待煤炭需求早日爆发,到时候别说五百台火炮,五千台都不是问题。
    “可万一摄政王垮台...”
    贺老夫人在身后喃喃,外孙今日表现让她很欣慰,但外孙派人递来的消息却让她不安。
    每年一百万两啊!
    不过她不怪外孙,在那般大人物面前,她都没有几分招架之力,何况半大孩子。
    能顺利将摄政王带来贺家,那便是成功了。
    她贺家,终于也攀上了高枝。
    是喜事。
    但自古以来凡事都福祸相依,万一摄政王倒台,她贺家怕是也要倒了。
    白拂勾唇,隔窗看向那个高大清冷的背影。
    “没有石油和火炮的摄政王,这么多年都没垮台,如今有了这两个大杀器,老夫人您觉得他会轻易倒台吗?”
    ...
    德天阁食铺终于完工了。
    屋子设计还是白拂按照自己喜好做的,老李匠结合实际做了修改,综合下来的结果就是一个现代常见的仿古风格大型中餐厅。
    一楼大厅本是方方正正的结构,用雕花隔断做了空间隔离,既保障大堂位置的开放性,又适当保障了每桌食客的隐私。
    中间位置有十来个圆桌,适合五人以上的聚餐。
    靠窗的则是方桌,适合两三人小聚。
    门外还修了一圈露台,摆了若干小圆桌,供食客等待时使用。
    二楼全是包厢,大大小小十二个,分别用十二生肖命名:
    财神鼠,女娲牛,夸父虎,嫦娥兔,玉皇龙,文曲蛇,灶神马,月老羊,齐天猴,司晨鸡,赤仙狗,天蓬猪。
    包厢一部分是水景,一部分这是山景,一部分则是村景。
    包厢里根据外面景色做了主题设计,各有雅趣。
    不远处靠近河边的位置还修了钓鱼台,客人可以钓了鱼让食铺加工做出来,也可以买了带走,兴致好也可以用在钓鱼台边设席,边烤边吃,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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