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瑞弓道俱乐部。
    中午一般没什么客人,前台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前台抬眼,一个穿白色休闲运动衣的女人站在门口。
    “小姐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陆青时掏出一张金色会员卡放在了桌上。
    前台顿时肃然起敬:“陆小姐您好,这边请”
    穿过挂有“武运昌隆”牌匾的大厅便进入了射箭区,一排排反曲弓安静地排列在灯光下。
    这里是18m的标准赛道,适合大部分普通人或者新手,然而前台还在带着她往里走。
    直到穿过休息区50m的赛道豁然开朗,只有两个弓位,一侧放着箭壶另一边摆了简单的桌椅及遮阳伞。
    服务生送上饮料。
    “陆小姐请稍等,您上次在我们店里订做的复合弓马上就送到”
    陆青时应了一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做着热身,大夜班结束后总有一个短暂的下午用来休息,没什么事的话她要么待在家里翻翻医学书籍,要么就是出来运动健身,射箭也是当年在日本留学时受那边弓道文化影响养成的习俗。
    但国内的话有50m以上专业赛道的箭道馆已经很少了,提供复合弓的俱乐部更是寥寥无几,她也是偶然才在锦州市的小巷里发现了这么一家。
    普通人射箭用反曲,但她嫌太轻都是上学时玩剩下的了,于是坚持用复合弓做练习,磅数也一度增加到了五十磅。
    很快崭新的弓箭被送来,陆青时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挺满意的,客服还在一旁喋喋不休这把弓如何如何漂亮材质结实,陆女士有眼光云云。
    陆青时已经举起了弓,右手勾弦,眼里只有对面的靶纸,慢慢调整着呼吸,待到眼、准星、瞄点三点一线的时候,右肩突然发力,箭矢流星一样飞速而去,白色尾羽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随即稳稳扎进了靶纸里。
    首发命中十环,有人鼓起掌来。
    “许久不见陆女士还是这么厉害!”
    另一侧的弓道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男士,手里拿着一把反曲弓跃跃欲试。
    “李老板不玩玩复合弓?”她把弓箭递了过去,对方摇头,张弓搭箭,首发命中九环。
    “不了,早几年当兵的时候受了伤,玩不了太沉的”
    陆青时没再说话,从自己箭壶里又抽了一支箭出来,张弓搭箭,直到身寸完六十支箭后,微微出了一身汗,她放下弓,把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走了啊”
    李老板摆摆手:“下次见”
    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李老板正带着人往里走“你怎么回锦州了也不打声招呼啊,好去接你”
    他一拳砸在了那人肩头,那人呵呵笑着,爽朗至极:“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兄弟”
    是个栗色头发的年轻女人。
    陆青时瞥了一眼侧身让路,清爽的柠檬香气飘进鼻端,顾衍之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人穿着紧身背心,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挂着毛巾的手臂线条修长而结实。
    她也捶了一拳战友:“行啊你,金屋藏娇”
    “哎还真不是!客户!很厉害的,我跟你讲……”他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能拉的动五十磅的复合弓”
    顾衍之嘁了一声,拎起他玩剩下的那把反曲在掌心里转着:“那有什么,我也可以,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挺有兴趣的,下次pkpk”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陆青时把包放在玄关上,蹲下身换鞋的同时按亮了开关,一室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家里没有其他陈设,整洁的有些过分,大理石地板上掉一根头发都会捻的干干净净,她的严谨锱铢必较不光体现在工作上,生活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足足拿肥皂洗了三遍手才走进厨房,小奶锅里放上水打开燃气,等水开的功夫里从冰箱取出青菜洗干净,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增加营养,这是每个晚归的时候固定套餐,大概单身又独居的人总是没有什么心情和时间搞太复杂的花样,对于吃她向来不怎么挑剔,填饱肚子即可。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就上了桌,陆青时刚坐下来。
    门外一阵喧哗。
    “卧槽!不是我说您碰瓷您也换个有钱的对象吧!大哥?大哥!不是您醒醒啊!您别躺我家门口啊……”顾衍之四下张望着,眼看着这给自己送外卖的人刚把外卖送到她手上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动也不动,又使劲推了推他的肩膀还是毫无反应。
    “不是这年头碰瓷的也太敬业了吧”她伸手摸上他的颈动脉,起伏微不可察,顿时惊了一身冷汗。
    “来人啊!有没人在!”一边喊着一边在身上摸着手机:“死人了!”
    隔壁房间的大门唰地一下打开了,穿着黑色紧身背心条纹短裤的女人跑了过来。
    利落地摘下外卖小哥的头盔,把他的衣领也微微扯开了些:“患者年龄,名字,过往病史……”
    顾衍之一脸茫然:“啊?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来拿个外卖的”
    陆青时把人翻到侧卧位,顿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手上一片温热,患者咳了几声,涌出一些血沫,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陆青时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我管你是谁,你得跟我去趟医院”
    眼看着她手上的血越来越多,顾衍之也不敢耽搁,她微微使力把人扶到了自己背上。
    “我刚才已经打过120了,先把人弄下去再说吧”
    中年男人虽然瘦但也有一百多斤再加上老小区六楼并没有电梯,陆青时犹豫了一下:“你行吗?”
    这女人虽然看上去比她高半个头但瘦起来和她差不多,背到一半再对病人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
    “放心”女人把人往上挪了挪固定好,回头冲她微微一笑,陆青时不再多说,跟着一起小跑下楼。
    救护车已经在楼下待命了,她翻身上车从急救包里拿出来了肾上腺素,担架紧跟着进来,尖锐的针头稳稳扎进患者的肌肤里,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
    “建立静脉通路”
    “平衡溶液,补液速度开到最大”
    护士回头看了一眼生命监护仪:“陆大夫,血压还是没上来!”
    “再开一条静脉通路”陆青时额头渗出一丝薄汗,又拿了一支肾上腺素推进去:“失血性休克,采样,通知血库备血!”
    救护车扯着嗓子鸣笛风驰电掣往医院赶,这个时候顾衍之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事态严重,一进医院直接打开了绿色通道,郝仁杰第一个围了上来推轮床。
    “一二三!”于归也跟着搭了把手,几个人推着轮床跑的飞快,陆青时跪在上面做着气管插管,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抢救室。
    连上心电监护仪机器就一直在叫,已经推了两支肾上腺素进去血压还是升的不多。
    “做个血管造影,通知消化内科下来会诊”她把听诊器甩上了脖子,还穿着居家的背心,郝仁杰忍不住忙里偷闲打趣她:“陆姐今天穿的真清凉”
    可不是。
    于归给消化内科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也偷偷瞥了几眼。
    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束在脑后,没有了发丝的阻挡削瘦的锁骨显露无疑,手臂线条结实有力,长腿细腰,脚上还趿着拖鞋,比平时穿白大褂的时候多了几分人情味。
    很快她就为自己的这个觉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陆……陆老师……消化内科的说……他们也有手术……暂时走不开……让我们急诊先收着……”
    于归捧着电话,小心翼翼。
    陆青时一边操作着内视镜一边问:“你怎么说的?”
    “我……”于归的声音又轻又细:“我说……急诊请你们下来会诊……”
    郝仁杰一把把听筒夺了过来,娘娘腔又快又狠连珠炮一样:“喂?我是谁?我是急诊郝仁杰,我跟你们说啊,再不下来这个病人就大咯血死在手术台上了,那血流的喔遍地都是!你吓唬谁呢?我还真没吓唬你哈!反正医务处长也在这了,到时候人救不回来就是你们消化内科的责任!”
    说罢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于归看的目瞪口呆。
    二分钟后,消化内科的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跑进了抢救室:“我……我说……你们能不能每次别用医务处长来吓唬人……”
    “少废话”陆青时虽然话少但字字诛心:“再找不到出血点人就真的死了”
    消化科的医生立马闭嘴拿起了另一侧的内视镜:“我来标记,配合你止血”
    半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灯灭了,人插着管子被推了出来,顾衍之松了一口气:“我可以走了吧?”
    “哎那可不行,这钱还没交呢,后续治疗也得家属签字才行”郝仁杰可是见识过这种不交钱还想看病把医院当慈善机构的奇葩家属的,比谁都激动。
    陆青时把口罩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她不是家属”
    “?????”郝仁杰狐疑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于归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女人。
    栗色齐肩短发,水洗做旧的夹克外套,迷彩裤,黑色作战靴,这样的打扮也许别人穿上就很奇怪,可是偏偏女人穿在身上无论是气质还是外型都撑的起来,而且身高比大多数女生都要高,目测在175以上,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接近,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冬日暖阳充满温暖的力量。
    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天生热力四射。
    于归也只好回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所以我还不能走了,陆医生”
    陆青时点头:“对的,联系上他家属之前”转身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别忘了把抢救的费用交一下”
    顾衍之惨叫一声倒在了医院的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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