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候簿分类,没什么技术含量。
    有了刘晋那本册子,薛瑞如虎添翼,效率提高了不少,甚至还有空打听世业生们的情况。
    很快,薛瑞就了解到不少东西,让他暗自惊讶。
    这个毫无架子的刘晋,竟是本监夏官正刘信的公子,干练沉稳的陈立,是五官司历陈淼之子,剩下几个也多是南北两监的官宦子弟。
    至于另一伙人,诸如范岩、刘辉等十多人,大都是两监前官员或天文生的儿子。
    “难怪两方尿不到一个壶里,敢情世业生分成了两个阶级。”
    薛瑞心中暗想。
    跟刘晋交谈时时,他言辞间对监正胡得清颇有怨言,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再加上他对彭英也不是太恭敬,薛瑞猜测,恐怕夏官正和监正关系并不融洽,所以后辈们才如此争锋相对。
    不过,这对薛瑞来说是好事,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晋主动示好,他求之不得。
    其实,还有一点薛瑞并不了解,光父辈间的矛盾,还不足以让刘晋刻意亲近他,究其原因,多是他父亲结下的善缘。
    在下狱前,薛元皓在档房做过三年校书,教导了不少世业生,今年入监的刘晋等人,也在他门下求学。
    薛元皓待人温和,各科艺业都十分精通,教授知识也不藏私,几乎是有问必答,非常敬业。
    刘晋是世业子弟,对天文历算方面的知识,从小就耳濡目染,打下了一定的基础,远超同龄人。
    不过,有一点刘晋十分苦恼。
    世业生的专业知识通常是父辈传授,但刘晋父亲升任夏官正后,除了编写历书等事务,还被监正摊派了许多分外之事,以至于教授他的时间大大减少。
    而高深的天文历算知识也不是自己瞎琢磨就能学会的,需要有专业的老师指导,所以他这几年水平提升慢了不少。
    好在,今年入监后,刘晋遇到薛元皓这个负责的老师,这对求知若渴的刘晋来说,犹如天降甘露。
    这半年里,刘晋的艺业突飞猛进,在监中一骑绝尘,俨然成了今科的魁首,这让他对薛元皓即敬佩又感激。
    可惜好景不长,这才刚过半年,薛元皓就被下了诏狱,这让一心学艺的刘晋非常失望,心里一直盼着薛元皓尽快出狱,好继续教导他们学习。
    谁也没想到,这薛元皓前脚被抓走,监正就任命彭英为新校书。
    要是换了别的天文生,或许他们还能接受,可这彭英他们却万万接受不了。
    彭英虽是监正之子,资质却十分平庸,艺业也是半桶水,而且还好吃懒做。
    担任校书后,彭英除了在值房睡大觉外,偶尔讲堂课也是照本宣科,拿不出什么干货。
    而且,这家伙脾气暴躁,一不顺心就对世业生们破口大骂,还喜欢用戒尺打手心,让世业生们叫苦不迭。
    范岩等人,刚开始还心存侥幸,想要讨好彭英,看能不能在岁考蒙混过关。
    不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他们非但没抱到彭英大腿,反而被彭英指着自己鼻子大骂一通,说他们是连岁考都过不了的废物,简直浪费监里供给的堂食!
    范岩几人,确实是去年岁考没通过的“留级生”,被大骂一通,顿时破防了,也拉不下脸再去巴结彭英。
    在钦天监厮混,靠的是真才实学,有本事的人更容易出人头地,所以监官学识普遍高于监内天文生。
    相应的,监中官宦子弟的学识也普遍要高于普通世业生。
    范岩等人资质有限,学识也浅薄,又走不了后门,想要通过岁考,恐怕只能学监中前辈们的传统手艺——抄了!
    而抄的对象,自然就是同场考试的优等生们了,所以刘晋的言语威胁,对范岩等人非常有效。
    毕竟,谁敢得罪一个能助自己顺利考过的学霸呢?
    得知这个缘故后,薛瑞倒是松了口气。
    还好彭英人缘差,也没啥强硬手段对付自己,否则他只需略施手段,让这些世业生联手排挤自己,那他才真是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有了刘晋的州县名册,薛瑞整理的速度提高了不少,可惜数量过于庞大,眼见过了巳时五刻(10点15分),候簿还有一小半没整理完,刘晋干脆一撸袖子,帮起忙来。
    “来不及了,姓彭的巳正(11点整)准醒,到时候肯定不让你去用饭,还是我帮你吧。”
    刘晋边动手边道。
    “既然刘兄这般仗义,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多谢。”
    薛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感激道。
    “小事耳。”
    看起来,刘晋做这些很熟练,有他加入效率提升了不少。
    旁边几个官宦子弟观望了一阵,也纷纷加入进来,让薛瑞连连道谢。
    另外一群世业生见此动静,都有些纠结。
    有人在范岩耳边道:“要不咱们也去帮忙吧,毕竟岁考还得抄他们题目,不好弄的太生分。”
    “是啊是啊,也就动动手的事,咱们又不是不会。”
    又有人附和道。
    范岩表情挣扎,等他下定决心,打算放下面子去帮忙的时候,却见刘晋等人一哄而散,竟是整理完了。
    “得,不用去了。”
    范岩无奈的摊摊手,这善缘怕是结不成了。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事,对旁边几人大声道:“咱们虽然没出手帮忙,但也不好落井下石,等会校书问起来,你们不许说有人帮薛瑞,听到没?谁要是做了叛徒,休怪以后咱不带他玩儿!”
    “放心,打死也不说。”
    周围几人连连保证,甚至还指天立誓的。
    这番动静本就是刻意的,薛瑞等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刘晋拍拍袖子上的灰尘,哼了一声道:“算你们识相。”
    “多谢各位帮忙遮掩。”
    薛瑞也拱拱手,对几人客气道。
    花花轿子众人抬,世业生们互相吹捧了几句,气氛反倒融洽了许多,一时间档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和众人闲聊的时候,薛瑞注意到角落坐着一个年龄稍长的青年男子,约摸十七八岁。
    他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人,自始至终,对方都在纸上写着什么,连头都没抬几次,除了喧闹声太大会皱皱眉外,他就像是个木头桩子一样,跟喧嚣的氛围格格不入。
    刘晋见他关注对方,还以为担心对方告状,就低声解释道:“他叫郭恒,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只会闷头写算,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
    薛瑞也没过于在意,收回目光和众人说笑起来。
    快到巳正的时候,世业生们像是经过统一训练似的,都自觉地回到自己座位,假装学习起来。
    薛瑞也有样学样,坐在了郭恒前一排的空位上。
    果不其然,巳正的时候,里间值房鼾声就渐渐停止。
    很快,彭英就睡眼惺忪的开门走了出来。
    见角落那堆候簿已经不见踪影,彭英脸色猛的一沉,目光阴冷的注视着薛瑞,喝道:“是谁帮他的,自己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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