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凯米尔和霍克纵马穿过已经成了一片颓败不堪的死地的集市区来到外城的护城河前,却见一个老妇人左右摇晃着颤巍巍地走在吊桥上,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他们生怕骑马惊到老人,便下了马牵着缰绳准备从她的身边绕过去,谁知他们往左靠那老妇人便往左边一个踉跄,往右靠她又往右边一个踉跄,似乎就是有意不让他们过去。霍克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客气地说,“老人家,您能不能让一下,先让我们过去?”
    老妇人慢慢地转过身来,老眼昏花地把霍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哦,是霍克啊,好多年没见了,这么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怎么认识我?”霍克一愣,“老人家,我们有急事呢。”
    “哦,啥事这么急啊?”老人非但没有让路,反而凑到他跟前盯着他说,“霍克,你这身行头看起来可不太妙啊,哪来的赶紧送回哪儿去吧!”
    霍克一惊,“为什么?”
    老人转过身依旧左右摇晃着边往前走边说,“这是伊莱娜的黑血套装,用背叛之血和黑暗之魂炼成,这盔甲就叫黑血之息,虽为重甲,却丝毫不会影响你的速度;这剑叫黑血之牙,被它杀死的任何生物都无法再复活;那弓叫黑血之吻,可是那吻却是致命的,还有这盾叫黑血守护者。它们都具有强大的黑暗力量,能给你力量,也能剥夺你的力量,只要你有一念之差,它就会把你拖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霍克更吃惊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老人用干枯的嗓门干笑着,“我……就是知道嘛。”
    霍克定了定神,“若持身正,何惧蛊惑?”
    “持身正,难、难、难啊!你可知道有多少光明之子殒落在它的蛊惑之中?”
    凯米尔突然拔剑对准了老人的咽喉,“说,你到底是谁?”
    “好一个凯米尔!”
    随着一阵清朗的笑声,只见白光一闪,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霍克的手上却多了一枚镶着红钻的银质戒指和一张纸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克愕然了,凯米尔也提着剑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说,“你看看那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霍克打开纸条看了看,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凯米尔,凯米尔急忙问道,“怎么了?”
    “你看看吧。”
    霍克把纸条递给他,凯米尔收剑入鞘,接过纸条仔细一看,却见那纸条上写着——
    霍克,当你被唤醒之际,便再无回头之路;使命之旅,风高浪险;命运之旅,迷
    雾重重,此戒乃天使之吻,你若能持身正,它当能帮助你抵御黑暗力量的侵蚀;若你
    持身不正,那将谁都救不了你!
    黑暗将临,长夜将至,切记当你全力与黑暗抗争时,黑暗也在慢慢吞噬着你。
    命运之轮,变幻莫测,正邪善恶,本无定数,善非善,恶非恶,善恶就在你的
    一念之间!精诚所至,则万物皆于我,万事皆可期,慎之,慎之!切记,切记!
    凯米尔把纸条翻过来看了看,背面上写的却是——
    凯米尔,你果然是慧眼独具,我把众神之子托付给你了!此去关山险阻,非比
    寻常,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涉甚广,邪恶虎视眈眈,黑暗从未远离,踏错一步即
    为深渊……
    众神之子为各方所觑觎,灵魂更可能迷失方向,从打开神殿大门的那一刻起,
    你就是神选的牧马人,千万别让他迷失了本性!
    纸条的下方画着一只双头鹰。
    “双头鹰?这是伊艾拉的徽记啊!”凯米尔诧异地看着霍克,“她这神龙现首不现尾的,到底搞的啥名堂?”
    霍克一脸迷惘地耸了耸肩,凯米尔微微抬头示意道,“你把那戒指戴上试试。”
    霍克戴上戒指,凯米尔紧张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霍克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道,“脑子清爽多了,前边总感觉脑子好像有点糊糊的……”
    “果然还是众神之子的排面大,连天空女神都被惊动了!”凯米尔这才松了一口气,霍克却依然愣怔怔地看着空中,“奇怪!听她说的和这纸上写的,怎么好像以前就认识我似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空女神还能不认识众神之子?”凯米尔若有所思地说,“以前我总以为神灵什么的离我们很远,看起来也不尽然嘛。”
    “天空女神?”
    “伊艾拉在我们西疆有很多称呼,光明女神、光之女神、天空女神,还有双头鹰女王等等,指的都是她。”凯米尔上了马,“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走吧!”
    两人策马沿着沙尘覆盖的官道疾行了一阵,凯米尔便勒住了马头,“趁这会天气还凉,我们下马走一会吧。路程还远着呢,要是把马累趴下,咱俩可就惨了!”
    两人下了马,牵着马并排走着,走了没多远又下了一道坡。
    霍克边走边问道,“哎,这光明女神和黑暗女王,怎么听着像两姐妹啊?”
    “她俩是姐妹,伊艾拉是姐姐,伊莱娜是妹妹,她们都是创世之父埃尔斯都和大地之母波拉的孩子,也都是创世神灵之列的。
    “据说伊莱娜的房间里有面镜子,伊莱娜每次问镜子她跟姐姐谁更漂亮,镜子总回答说是伊艾拉,这让她十分忌妒。在伊欣格为了死神之翼面具与他父亲闹翻后,她就跟着她哥哥跑到了浑元,在那儿创建了她自己的领域极光城。”
    霍克笑道,“原来神祇也会吃醋啊。”
    “她俩虽然是姐妹却完全不同,伊艾拉是光之女神,伊莱娜却是黑暗女王。”凯米尔说,“这姐妹俩在咱们寒武大陆可都是名声显赫,风头之劲甚至把她们父母都盖下去了。
    “伊艾拉在泰莽人的信仰中地位很高,被称为凡人的守护神。在第一次毁灭危机中,据说就是她的勇士柯布击落了伊欣格的死神之翼面具,伊欣格因此被逐入虚空,现在南宫郡的柯布江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
    “伊莱娜虽然从未以真身入侵过天泽大陆,但她对天泽世界的影响却不容小觑,恶名昭著的黑寡妇教团、灰蝎子巫师团等许多邪教组织都和她有着密切的关系,在灵岩省甚至还有个伊莱娜湖。”
    “你对神魔两界都很熟悉嘛,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宫里的图书馆有很多关于神魔两界的书,哈文是西陲魔法学院的高材生,满脑子都是学问,近墨者嘛,你想不黑都不行。”
    霍克笑道,“人家想的都是近朱者赤,你倒好,来了个近墨自黑。”
    “红未必就是好事,人红是非多,果子红了也就意味着离被采摘或者掉下来不远了。”凯米尔说,“要是那些书都用红字印刷,我敢保证你看不了几页就想吐了!”
    “你这思维果然与众不同。”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的,我以前总觉得那些神啊魔啊什么的离我们太远,不大感兴趣,看那些书也不过是为了跟人家吹牛时多一点谈资而已。”
    “你倒是很坦率,”霍克笑着说,“不过你感不感兴趣并不重要,我们现在已经成了她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为什么这么说?”
    “咱们这才刚出城门呢,你看这两姐妹就较上了劲了。”
    “棋子就棋子吧,谁能帮助我们打败不死之王把水引回来,让我给她三叩九拜我都干!”
    “对了,这段时间我也看了一些书,”霍克好奇地,“看那书上写的,怎么感觉好像这魔界比神界更强大呢?”
    “神魔两族同根同源,都是多姆的后裔,只有此消彼长,没有谁比谁更强;神魔之争,无关是非亦无关善恶,只是神族更多的是继承了母神阿姆偏向于静止、确定的特质,而魔族则更多的是继承了父神阿多偏向于变化和不确定的特质而已,但对凡人而言,似乎魔族所追求的变革、放纵、享乐和杀戮、毁灭,更容易唤起人们本性中黑暗的一面。”
    “所以说人心向恶容易向善难?”
    “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伊艾拉会对‘持身正’一连用了三个‘难’字。”
    “对了,听你们说的,那个阿多本来和阿姆一样同为众神之尊,后来怎么就成了万魔之祖、黑暗之父的?”
    “在先民流传下来的传说中,阿姆是从混沌中孕育的意味着静止的非完全体,而阿多则是从混沌碎片中诞生的倾向于变化的非完全体,有与阿姆相似的一面,还有隐藏着的完全相反的一面,所以在他和阿姆一起用混沌碎片创造诺菲思,又生了许多孩子的同时,又会趁着阿姆不备时,吞噬他们的创造物,甚至是他们的孩子。
    “阿姆发现后大怒,与他大战了一场,最终杀死了阿多,但她也因伤心过度原力尽失,最终抱着阿多的尸体与诺菲思融为了一体,阿姆转化成为诺菲思的守护者,而阿多却转化成了诺菲思的毁灭者和吞噬者。
    “他们俩相爱相杀,相反相成,合二为一成为了完全体,才使得诺菲思成为了一个永恒与瞬间、无限与有限、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静止与变化,以及确定与不确定等并存,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完整的无尽之环。”
    “这么说来,阿姆和阿多缺一不可?”
    “没错,没有对立面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创造的本身就是一种毁灭。”凯米尔说,“混沌的爆裂就意味着它的毁灭,但阿姆正是从这毁灭中诞生的,同时也为阿姆创造诺菲思和阿多的诞生提供了足够的空间,以及足够的物质基础。
    “风流云散,花开花落,对于天泽星球而言,任何的人和事都不过是瞬间的过眼烟云,我们都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千万别为一时的得失所困扰而迷失了本性。”
    霍克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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