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官道是沿着山谷修筑的,两旁大都是比较平缓的山坡林地,来往的也多是一些带着保镖护卫的商旅车队和三五成群的宝物猎人,以及三三两两的赏金猎人,不时地有一两只小动物在官道上窜来窜去,甚至还能看到野鹿在林子旁边悠闲地漫步吃草,听到马蹄声抬头看了看他们,随之便飞快地消失在树林里。
    看到这情景,很难令人相信这会是强盗土匪和各种势力的出没之地,但路边不时可以看到的翻倒的马车、倒毙的马匹和破碎的驮货架,以及散落的物品和残缺不全的尸骸,却在时刻提醒着人们,这种平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凯米尔他们一行五人四骑在蜿蜒曲折的官道上急匆匆地策马赶路,一路过来倒也还算是风平浪静,可是当他们来到一个两面都是陡坡的隘口前时,却被从路旁的树林子里涌出来的一群人挡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汉子晃了晃手中的大砍刀,“知趣的就把马和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凯米尔连忙勒住了缰绳,站在那儿打量着眼前这群想要打劫他们的人,说话间又有好几十人从后边涌了出来,把他们几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你们呆着别动。”
    凯米尔扫视了那些人一眼,见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心里便有了底,跟霍克和洛浩雄打了个招呼,便慢慢地下了马,把缰绳递给洛浩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大汉说,“想打劫,你们还是缺了点眼色啊!”
    那汉子摆出架势凶巴巴地盯着他,“少废话!把马和东西留下赶紧滾!”
    “何必这么凶呢,有话好好说嘛!”
    凯米尔似若漫不经心地说,突然间身形一动,那些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那汉子竟然已经被他掐住了脖子,手中大砍刀的刀刃正对着他自己的咽喉,翻着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旁边的那些人都吓得呆如木鸡,一个个扑簌簌直发抖,想逃跑都迈不开腿了。
    “看到了吧,别以为人多就能唬住别人了,你们根本就不是拦路打劫的料,要是遇上个有点真本事的那就是白白送死!”
    凯米尔放开了那汉子,拿着那把大砍刀看了看又还给了他,“你们都是长原郡的灾民吧,你们这不是打劫,是在送命知道吗?”
    那大汉接过刀吃惊地瞪着他,“你,你是什么人?”
    “你们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活到今天,就不要再干这种才出火坑、又入地狱的蠢事了,敢在这条路上行走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弄不好就先把自己的命给送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抢成功了,也会受到卫队的追捕围剿,那是把大家又往火坑里带。”
    凯米尔扫视了众人一眼,诚恳地说,“我是长原郡领主宫殿的侍卫官,那边那位是众神之子,领主大人也是日夜寝食不安忧心如焚,让他的大公子都跟着一起来了。我们这就是要去羊见愁峡谷,多则半年少则几个月,我们一定会把水引回来的,大家就再咬咬牙挺一挺。
    “答应我,千万不要倒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好吗?”
    旁边那些人惊异地看着他们,“就你们几个人要去羊见愁峡谷?那不是去白白送死吗?”
    “咱们泰莽人有句古话说得好,一点火星,可以烧毀整片森林,你们就咬紧牙根再坚持一下,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凯米尔走到洛浩雄的马跟前,从马背上解下了两个大袋子,又从行囊里摸出了一小袋金币提着走到那个大汉跟前,说,“你们知道的,眼下灾情严重,我们也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带的,这点吃的和这些钱,还有点治病药水,都是从前面的晨光堡垒那伙强盗手里缴来的……”
    凯米尔的话还没说完,那汉子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不相信似地,“啊,就你们几个人,抄了那伙强盗的老窝?”
    “怎么了?”
    “我们都是戈溪郡康德拉镇和旁边几个村子的人,旱灾来了之后,我们就陆陆续续逃到了这边,在那边的林地里搭起窝棚建了个小村子,开了点地,用带出来的种子种了些庄稼,就靠着一点微薄的收成和打些野兽、采集点野果野菜勉强度日……”那大汉似乎依然心有余悸地说,“可是前些日子,就是那帮天杀的强盗闯进了我们的村子,杀了好些人,我们跑进了林子里才算是捡了条性命,可是我们储藏着的最后那点粮食都让他们给抢走了,窝棚也被他们烧了……我们……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来冒这个险的……”
    “原来是这样!那帮强盗已经完蛋了,再也不会来威胁你们了。”凯米尔把那些东西交到了他手里,“这点东西你们先拿着,回去再把窝棚搭起来,用这钱到洗马河城里买点粮食和种子撒下去,再去打点野兽找点野果野菜,无论如何也总比冒险抢劫要强,坚持下去就是希望,好吗?”
    “今天……今天幸亏遇上的是你们……”那大汉接过袋子愣了许久便扑地跪了下去,旁边那些人急忙也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大人……”
    “起来,起来!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用不着这样。”凯米尔连忙把那大汉扶了起来,又过去打开行囊取出了几件从晨光堡垒搜到的武器和弓箭递给他们,“记住,这些武器是给你们带着防身的,我们还得赶路,就此别过吧,大家多保重,千万别再干傻事了!”
    众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大人,留个名号吧,大恩大德,容当后报!”
    “只要大家都能好好活着,别再做蠢事,这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凯米尔上了马,想了想又回头说,“我叫凯米尔,下次有缘再见,咱们就来个一醉方休!”
    “大人,一路保重!”
    那些灾民连忙让出了道路,目送着他们缓缓离去,“愿诸神庇护你们!”
    告别了灾民,凯米尔他们几人在官道上策马疾驰了一阵,很快就远远地看到了农场磨坊塔顶上的那缓缓转动着的巨大风叶。
    凯米尔放慢了速度用马鞭指着那边说,“那儿应该就是农场,再过去不远就是洗马河城了,咱们今晚就在那儿过夜,可以走慢点了,也让马喘口气。”
    “这里离郡治不远,那些强盗也敢来抢?”
    “你可别小看那些强盗土匪,还有更凶悍的都敢公然在城墙脚下抢掠,甚至敢直接攻城的,十二年前,月河就曾经遭到了大股土匪的围攻。”凯米尔摇了摇头说,“乱世之下,悍匪丛生,是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置身事外安然无恙的,帝国是这样,舒兰王国也好不到哪儿去。
    “东特尔是泰莽族自治领,除了那几个属于王宫直接管辖的军事要塞之外,根本不会接受王国军队驻军,而且泰莽人的种族观念其实也是比较极端的,卫队通常也只招泰莽人和腾达尔人,领地各大城市的守备力量普遍不足自顾不暇,像这样的抢劫案经常发生,他们就是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霍克笑道,“你这些话可不像是泰莽人说的。”
    “其实好多时候我也想不通,不管是哪个种族民族,就算你把天下都占了,又能住多大的地方,又何必非要把别人都赶尽杀绝不可呢。”凯米尔叹了口气说,“大家都想着把别人赶尽杀绝,都在跟乌眼鸡似的斗勇斗狠,寻衅挑事制造仇恨,结果就是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是啊,制造仇恨不难,消弥仇恨却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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