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骨骼般的声响十分刺耳,自梵身体里生长出的,那些扭曲盘旋的可怖触手,无论见过多少次都会让人由衷的心灵震颤。
    静静的注视着梵“吞咽”这只原型体的整个过程,回想着刚才听到的所有讯息,就算身为神谕者的琳,也不由得为之的惊愕和叹息。
    自虫族入侵地球以来,这个原本宁静的星球已经陷入混乱长达半个多世纪,而虫族入侵地球的真实原因,却从未有人认真的思考缘由。
    侵略和掠夺,这是两个智慧物种相遇的唯一结果,人类和虫族自然也不例外,曾经的琳也是这般理解,但如今原型体的一番话语,却刷新了她的对于一切的认知。
    这场动乱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物种之争,人类实际上只是充当了其中的牺牲品,只是两方博弈间的棋子,这残酷的真相足够让任何人为之无言。
    而半个世纪的动乱给人类究竟带来了什么?
    混乱,毁灭,相互残杀,人和人之间最为基本的信任,已经被末世折磨的支离破碎。太多的人想要结束这该死的世界,想要将虫族永远的驱逐出这个原本可爱的星球。琳也不例外。
    她不由的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梦境,在那里她预言了原生种的出现。黑色的魔王一双血瞳,孤高冷漠的站在群峰之巅,他的面前是严阵以待的人类,身后是无穷无尽的虫族,原生的魔王固然可怕,但有一个存在,却比他更加让琳恐惧。
    那是一只巨爪,庞大的好比高山般的巨爪,在梦境里,它呼啸着降落人间。
    这个预言象征着终结的序幕,身为神谕者的琳心中明了。
    梵不知道的是,当琳第一眼看到他驯服的那只巨虫,博拉赫尔的时候。她的内心是何等的惊骇,因为它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境之中,魔王脚下匍匐的那只可怖的巅峰巨虫。
    难道命运真的无法改变?纵使洛付出的那样之多,也无法帮梵从命运的泥沼里挣脱开来?琳不由的哀叹沉思。有时候她宁愿自己不是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神谕。
    这样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继续下去。
    梵有多么重要,没人会比她更加理了解,巅峰议会在某些地方是对的,为了维护人类的未来,结束原生种的生命的确是最佳方案。而今日她的所见所听。更是坚定了琳的认知,梵的存在就是结束这个末世的关键,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结果必定是两极的,要么人类获胜驱赶所有虫族,要么虫族获胜奴役所有的人类。琳不敢去预言未来的结果会是什么,实际上她也无法做到,那是彻底超越她能力的预知,就算她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和透支所有的生命,也无法窥知真实未来的一角。
    身为一个人类,琳自然希望最后的胜者是人类。否则的话……她不敢想象。
    看着现在静静站在原地毫无防备的梵,琳的心中蓦地升腾起一股不知从哪而来的恶念。
    “如果最终的原初之力被虫族获得……那么结果……”想到这里,琳的双眼竟猛地显得有些阴森。
    “不,我不能让虫族获得这股力量!”她在内心里咆哮着,如果母巢的存在是为了寻找完整的原初,那么一旦被它获得,它只会变得更强!更加的不可想象!
    “杀了他!他是结束一切的关键!杀了他,母巢就得不到原初,杀了他,预言的未来就不会出现!人类还有希望。只要你杀了他!”心中的恶念越发的清晰,琳原本慈爱的表情也越发的阴森可怕!
    于是她动了,在这股没来由的恶念驱使之下,她握紧手中的武器。一步步的接近正与原初灰银争夺意识而毫不设防的梵。
    近了,越发的近了,琳抬起手来,原本空灵而漆黑的双瞳,此时竟变得赤红而狰狞。
    “杀了他!”
    庞大的恶念厚重如同乌云般压迫着她的内心,她终于握紧武器。重重的劈了下去!
    “你做什么?!”惊天的咆哮这一刻猛地轰鸣在她的耳边,这咆哮的声音是何其的愤怒,又掺杂着何其的惊骇和极度失望的懊恼!
    然而琳的武器却依旧重重的劈了下去,出于惯性和强大的恶念,就算她醒悟过来,也为时以晚。
    铛!
    当这柄足有九级的顶级光剑,重重的斩落在梵的脖颈,发出的却不是原本利落的切割之音,而是仿若金属相交的暮鼓钟鸣!
    撞击的声音的是何等的巨大,甚至传递了大半个白衣圣城!尚在劳作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来,寻找着突然发出的巨大轰鸣,究竟来自于哪里。
    庞大的回声和震动,终于让琳回过神来。可当她醒悟着看到自己的所做所为,她的内心猛一阵被极度的恐慌吓的呆立当场!
    当啷!
    长剑脱手而落,锋利的剑刃插入坚固的岩石,直至没柄,由此可知这把武器究竟何等的锋锐可怕!
    “我在做什么?我究竟又做了什么!!?”莫大的恐慌如骤风暴雨般呼啸而至,她的后背已然爬满厚厚的冷汗,就连面部也因过度的恐慌,变得煞白一片!
    此时的梵更为惊怒交加,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竟会趁他毫不防备的时候,对他做出这样的行为!这赤裸裸的背叛,比用刀子一片片剖出他的心脏,更让他感到痛苦和愤恨!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颈,触手的声音是金铁交击的脆鸣,他的全身上下,所有肌肤尽数附着在一层漆黑而狰狞的骨骼之下,这幅骨骼是如此的粗狂,狰狞的一双倒角弯曲如魔王,躯干间以关节状的构成相互链接,肩骨是尤其突兀的狰狞,全身上下生长着残酷的骨质倒刺,密密麻麻的组织在一起,竟又像是一种诡异而离奇的文字。
    极度霸烈的气势,让他正如魔王一般散发着可怖而强盛的气息。
    完整的变种形态,他曾拥有过的能力,或者说真实的原初灰银。这只原型体给梵带来的能力,正是这坚不可摧的恐怖装甲。
    这幅装甲的防御性堪称可怕,以梵的理解,它至少能挡得住一名巅峰二阶的强者全力一击而不碎。但就是这样可怕的防御。在真正的老牌强者神谕者琳的手下,竟也不由得的被斩出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为什么要这么做。”看着黑色的骨质手心,那一缕紫红中又带着一抹银灰的血,梵嘶哑的声音里透露着浓浓的愤怒,和不可言喻的的失望和痛苦。
    如果不是他关键时刻利用起源之力成功击溃原型意识醒悟过来。这一刻的他怕是已经身首分离!
    原初灰银带来的骨质装甲固然功不可没,但真正让梵躲开琳这致命一击的,却是那日龙离开之时,送予他的那副贴身内甲。
    琳的长剑斩破了梵的第一层防御,梵的紧急避让又让琳擦着他的脖颈切在他的肩膀,而那里正是内甲所防护的地方,如果不是这副内甲,就算梵觉醒的原初灰银,怕是也要被这一剑劈的只剩半个肩膀!
    说起来,这已经是这副内甲第二次救下他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梵嘶哑而失望的声音徐徐传入琳的耳朵。而看着那跌落在地的剑刃,和亲生儿子侧颈上的切口,又看着那被恶念驱使而挥动武器的自己的双手,大汗淋漓,面色惨白的琳大汗淋漓的瘫软在地!
    “不……不是的,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梵,我不想……我不想……可我……我……”
    这一刻的琳语无伦次,她究竟做了什么?杀掉自己毫不防备的儿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的?为什么?
    琳惨白的面色,瘫软的身躯哆嗦着。如果梵在那时没有醒过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看着琳失魂落魄的样子,梵却是皱了皱眉。他伸手拉住母亲的手,一股晦涩而纯净的起源之力,缓缓沿着他的手心侵入到琳的身体。
    经过原初灰银的提升,现在的梵已经进入巅峰二阶,这本是他意料中的结果,但意外之喜的是。原初灰银不愧是原型体中最为强大的一只,它的强大体现在原初之力的精粹,经过它的提升,梵所拥有的起源之力壮大了足有原来的数倍!
    更为庞大的起源之力,让他对起源的操纵也得心应手,以致他能操纵这股力量游走琳的全身,而不对她产生任何伤害。
    须臾,当这缕游走的起源之力回到梵的身体,他紧皱的眉头之下,漆黑如渊的瞳孔中饱含杀意的寒光一闪。
    在琳的身体之中他发现了一缕属于原初灰银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影响了琳的思维,让她在失魂落魄的时候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这一发现让他大为震怒,心中对于原型体的厌恶更深一层,起源之力包裹着原初灰银的这缕意识,梵心中知道,这世界上很可能还存在着它事先留下的类似意志,甚至是所有的原型体们,都能通过某种方式共享着这份意识。
    “没人可以伤害我的家人,原型体,你们给我记住,我会一个个的找到你们,然后杀光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宣战,起源之力猛地爆发出一阵可怕的意识之火,将正发出恐吓尖叫的原初灰银,煞那间燃烧成灰!
    而此刻的世界各处,那些依旧生存的仿生种们,他们的脑海里同一时刻响起一阵刺耳咆哮,那是原型体意识的咆哮,应战?还是恐惧?没人知道。
    “没事了母亲,”轻轻叹出口气,梵温柔的蹲了下去,抱紧了正瑟瑟发抖的琳,只有对他真正在乎的人,在犯下如此错误的时候,才会如此真实的感到恐惧和悔恨。
    “这不怪你,这都是原型体的把戏,它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侵蚀了你的意志。”
    面对梵的话语,琳终于崩溃般的哭诉出声,她紧紧的拥抱着他的儿子,泣不成声。
    “梵,我的孩子……妈妈就算是自己死掉,也不会愿做出伤害你的事啊!那真的不是我,刚才那真的不是我!”
    感受着母亲懊悔的热泪,梵轻轻的拍着妈妈的后背,正如她小时候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母亲,我相信你,完完全全的相信你。从这一刻起,再没人可以让你哭泣。”梵微笑着,轻拍着。
    破旧的木门此刻吱呀的被打开,那一剑斩落的震鸣,终是有人寻声而来。
    小安破门而入,看着白衣圣堂的建立者,伟大圣城的城主,被一个浑身漆黑的,头顶弯角的恶魔抓住的时候,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放开琳姨!你这个该死的恶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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