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降智,诚不我欺。
    哪怕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依然浑浑噩噩,回想起前一晚听到的无数句“正常”,我还是没忍住,“磅”地给了自己脑门一下。
    异常好脾气的陶决、异常松懈的我、异常粘稠焦灼的气氛……
    ——哪里正常了?!
    然而昨晚,大抵是想坐实那个“正常”的说法,陶决丝毫没虚,压着嗓子一遍遍问我“够不够”,我于是糊涂着脑子一遍遍答“还没”。
    太久未曾尽兴的身体过于敏感,仅仅是被轻抚后背,就像只发情的兔子似的,打着哆嗦埋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甚至还莫名其妙高潮了一次。
    最后我筋骨酥软,累到眼皮都抬不起来,强撑着扯了张纸巾擦身体,打算破罐破摔原地入睡……
    ……就擦出一滩血迹。
    悄然提前的生理期赶走了一切旖旎。陶决手忙脚乱地打扫,我手忙脚乱地去洗澡,期间叁人群里弹出钟意报平安的消息,附带一张手拿糖葫芦看起来很开心的自拍。
    他什么都没问,我和陶决什么都没说。
    叁人群倒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为了庆祝钟意成功拿到签证、归队进度条只剩两周后的一班飞机,我们从早上起就在交换彼此的表情包库存,提示音断断续续,一直响到晚上下课回家。
    我的视线越过手机屏幕顶端,窥探陶决脸色,试图结合他几分钟前发的“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猫猫.jpg”,分析他风平浪静的表象下究竟藏了多少做贼心虚、若无其事和粉饰太平,它们又是如何在那张饼状图上叁分天下,不分日夜杀得你死我活。
    毕竟,虽然昨晚那场意外之后并没发生更出格的事情,但要是只我一个人良心作痛到无心干饭,怎么想都太惨了。
    然而陶决今天食欲好得出奇,顶着我的目光又盛了一碗罗宋汤,并行云流水地把他这顿的第二碗饭扣了进去。
    “不愧是我,调味和火候都完美,这么大的碗我还能再下两碗。”
    “碳水战士叉出去,”我抿着勺子朝他呲牙,“你要是敢把钟意的身体吃胖就等着凌迟吧。”
    陶决对我的威胁视若无睹,“你不懂,他这个岁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少了长不高——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能不能有个一八五以上的男朋友,就看你哥我够不够努力了。”
    ……
    我竟然浪费了叁十秒听他胡扯。
    但胡扯归胡扯,看他吃得这么香,我也被勾起一点食欲,总算开始对碗里的食物下手。
    土豆入口即化,卷心菜面中带脆,午餐肉吸足番茄汤底,一口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仍然是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这么一想,好像从我有记忆起,家里厨房就是陶决在管。他手艺一直不错,只是当年看多了他下厨,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人必须站在板凳上才能炒菜。
    我舀起碗底的牛肉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差不多……你刚出生那会儿?大的小的都躺着哭,总不能我也加入,咱们叁个哭到饿死算了。”
    他边说边从碗口抬起头,看我一眼:“还烫呢,你当心别一口吞,尤其牛肉会——”
    ——会爆汁。
    “你怎么……嘶、你怎么不早说……”
    眼泪和汗说不清谁先谁后,灼痛从舌尖烧到喉咙口。模糊的视野中,陶决两步绕过餐桌,一把拉开我捂嘴的手:“吐出来,快点!”
    我梗着脖子,较劲似的边挣扎边吞咽:“吃进嘴里的肉、啊疼疼疼——吐、吐是不可能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吐的……!”
    我言出必行,说不吐真不吐,但下一秒就挣开陶决直奔冰箱。
    可惜,拼手速,我终究是输了。
    陶决半途劫走我手里的可乐,单手摁住我头顶,严防死守般挡在我和冰箱中间。
    近在眼前瞬间变成如隔天堑,此时我已经被烫得眼前发黑,只隐约听见他说什么“第一天”、“肚子疼”,又让我张嘴,便想着张就张,大不了咬死他,然后去抢一辆破破烂烂的老旧皮卡,面朝夕阳亡命天涯。
    我连怎么在州际公路上打劫加油站都想好了,口中忽然一凉。
    “……?”
    陶决一手摁我脑门,一手捏着冰块塞进我仍在使劲的嘴里,挤出一个事不关己的表情:“不心疼你男朋友的手就接着咬。”
    我赶紧松开牙齿,仔细确认没尝到血味才放心。
    就这一秒钟走神,冰块被陶决趁机推入更深处,用两根手指夹着在舌面上来回滑动。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疼痛,此刻被一寸寸镇压,温驯得像从未存在过。
    而我也终于意识到,我和他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一些。
    “可以了,不用……嘶……”
    脑门上的手滑到下巴,捏了捏我开始发酸的腮帮。
    “不用什么不用,这不是还疼吗,”陶决掀起眼皮,露出几分他惯有的、让人牙痒的笑,“我做饭好吃我知道,倒也不必为了一口肉烫成这样,搞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如果他的手指没在我嘴里,这句话说不到一半就会被我顶回去。然而现在,我既不能咬他,也不能杠他,同时失去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除了缩着舌头躲避之外别无选择。
    可就连这么朴素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口腔内不过方寸,躲去哪里都迟早落网,一追一逃间,没烫到的地方也不能幸免,全被他指尖逐一探过。
    舌头适应了冰块的冷,便越发难以忽视与之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温度。那温度划过舌面,勾挑舌侧,分明不是有意撩拨,却将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敏感点扫了个遍。
    逐渐缩小的冰块仿佛某种隐晦的倒计时。似是而非的搅弄与摩擦之下,不仅仅是冰块,连舌头都快要融化成水。
    我抓住身后流理台的边沿,徒劳抵抗:“别……唔……别弄了……”
    “忍一下。现在拿口腔烫伤不当烫伤,后面几天有你疼的。”
    “那、那我也……可以自己……”
    口中积攒了太多液体,我停下来吞咽,却被陶决牢牢卡住下巴,无法合拢齿关。
    “这么凉你也敢咽?让它流出来,没事,我接着。”
    冰水混着唾液溢出的同时,冰块也彻底融化。舌根被他指腹直接碾弄,酥麻一股股涌向大脑,冲击我仅剩不多的意志力。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做什么?还是只是我脑子不干净?
    我腿软到几乎站不住,放弃治疗般闭上眼睛,再也无力压抑喘息:“你……你是不是……哈……呜……是不是傻……”
    陶决的动作暂停一瞬,随即撤走了抬我下巴的那只手。
    无处借力,我脚下陡然打晃,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快点、快点反应过来——
    然而那只手落在我腰后,顿了顿,将我揽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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