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靠在炕桌上,聚精会神地听施竹说话。
    “皇上膝下共有十二位皇子,其中二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夭折,皇长子乃已故敏德皇后所出,当初在严阁老、崔阁老等老臣的支持下被立为太子,品性敦厚却不够机敏,五年前因为替结党营私的庆王说情,触怒皇上,被贬为肃王,圈禁在封地,此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京城来。”
    “三皇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晋王,生母是皇上的宠妃贤妃,出身高贵又文韬武略,德行兼备,深受皇上信任和重用,如今奉命佐理朝政。”
    “四皇子就是豫王,你知道的。五皇子宁王为淑妃所出,才貌品行均为上乘,但偏偏体弱多病,一年到头都泡在药罐子里。”
    “六皇子襄王的生母惠嫔早逝,他是由贤妃抚养大的,所有皇子当中,他的相貌与皇上最为神似,可惜是个榆木脑袋,舞刀弄枪是好手,读书却能把夫子气得捶胸顿足,常年被皇上派出去巡视各地卫所,待在京城的时候少。”
    “七皇子恒王乃德妃所出,生来早慧,五岁便熟读四书五经,深得皇上喜爱,可惜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醉心于诗词歌赋,如今说起吟诗作对就两眼放光,说起国事朝政就无精打采,皇上对他是恨铁不成钢。”
    “九皇子你也知道的,豫王的胞弟,因还未及冠没有封诰。他生于建元十六年八月十六,那天正好是河南三年大旱后首降甘霖,皇上将他视作福星,赐名为‘雩’。
    可以说诸位皇子中,皇上最疼爱的就是九皇子,说是溺爱也不为过,无论九皇子怎样任性妄为都圣眷不衰,因此也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个性,整天伙同那些皇亲贵胄家的子弟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曾有耿直的言官跑到皇上面前说他的不是,被他剥得光溜溜的挂在自家后院里示众,堪称是京中一霸……当然,这些都是豫王和镇北侯被诛前的老黄历了。”
    “至于最小的十二皇子,今年才十一岁,生母燕嫔原是德妃身边的宫婢,等他长大估计都变天了……”
    *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施竹嗓子都说干了,装模作样地咳了声,示意施乔倒杯茶来犒劳他。
    可惜施乔压根没注意到,她还在全神贯注地思索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么看来,自从豫王被诛后,朝中就剩晋王一家独大,其他皇子不是这里有毛病,就是那里比不上他,没什么抗争之力?”
    施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算是吧。”
    施乔皱眉想了想,问道:“依你看,温宁公主最有可能与哪位皇子交好?”
    怎么又扯到温宁公主头上去了?
    施竹无语,但见她满脸期待地盯着自己,只好道:“温宁公主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女,无论哪位皇子登基,对她而言厉害关系都不大,单从感情上来说的话,我觉得她可能会比较亲近……肃王或晋王吧。”
    “怎么说?”
    “皇上登基没几年,温宁公主就出嫁了,而敏德皇后和贤妃从潜邸开始就陪伴圣驾,肃王、晋王也是在潜邸出生的,温宁公主对他们的感情应该比对其他皇弟深厚。不过感情这种事不好说,有时候相处越久,怨怼越多。”
    施乔微微颔首,觉得温宁公主支持晋王的可能性很大,这样也最能解释邵庄和贺恭宜的来往。
    那就暂且这样认为吧。
    她重重吁了口气,赶施竹回房去:“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施竹终于忍不住瞪眼:“茶还没喝上一口呢!”
    “都快就寝了,喝茶容易失眠,回去让小虎倒水给你喝。”
    施乔把他拖出门,叫小卉进来服侍洗漱。
    *
    洗漱完,施乔坐到镜台前抹香膏,小卉一边为她梳发一边道:“小姐,这都过了好久好久了,信国公世子怎么还没找上门来?”
    “大概是公务繁忙吧。”施乔答道。
    逆贼还逃窜在外,邵庄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忙。
    不过逆贼那么厉害,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抓不到,匀出一两个时辰来见她不是难事吧?
    她猜测着,只听小卉又道:“奴婢最近觉都睡不好了,白日里特别容易累,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感觉暗地里有人偷窥似的……”
    偷窥?
    施乔抹香膏的手微顿,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邵庄的人可能正在暗中监视她呢,她可以借此递信给他啊。
    她立刻转身捏了捏小卉的脸:“还是你聪明。”然后起身往外走。
    小卉突然被夸赞,有些莫名其妙,揉着脸笑了笑,跟在她身后:“您要去哪儿?”
    “书房,笔墨伺候。”
    *
    深更半夜,邵明在睡梦中被值夜的丫鬟推醒。
    他随便披了件衣裳,打着哈欠走进书房,问立在屋子中央穿着深色劲装的手下:“这么晚了,什么事?”
    手下等他坐到太师椅上,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大爷,这是小的刚刚在猫儿胡同发现的。”
    猫儿胡同?
    邵明顿时睡意全无,立刻接过那信封,只见封面上干干净净的,封底也没有蜡封,他不由疑惑地看向手下。
    手下恭声道:“入手就这样,小的打开看过,感觉像是特意写给咱们看的。”
    “写的什么?”邵明更是好奇,立刻把信纸摸出来捻开。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落着一行秀丽的簪花小楷——
    初四酉正,落星台见。
    落星台见?
    他不由愕然:“施小姐写的?你从哪儿找到的?”
    “在施小姐房间的屋顶上找到的。”手下道,想起当时的场景,表情变得十分怪异,“亥正左右,施家的人都歇下了,小的蹲在院墙外的槐树上,看到施小姐和丫鬟悄悄跑去后院搬了把梯子,靠在她房间的屋檐上,然后她的丫鬟扶着梯子,她自己爬上去揭了片瓦,举在手里朝四面八方扬了扬,又放了回去……”
    邵明脑中不由自动浮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
    “……小的觉得奇怪,等施小姐和丫鬟睡熟后去看了看,结果发现瓦下压着一封信,反正没封口,小的就打开看了……”
    邵明捏着那张纸,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对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去守着,世子回来立刻报给我。”
    “大爷,世子不是去大佛寺了吗?”
    “还要上朝,世子爷肯定会赶回来的。”
    小厮领命而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来禀报说世子回来了。
    邵明连忙梳洗更衣,带上施乔的信去见邵庄。
    此时不到寅正,天还未亮,世子所居的院落已是灯火通明,小丫鬟端着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早点,和邵明同时进门。
    邵庄正在梳洗更衣,听到外面的人禀告说明大爷来了,便道:“让他进来。”
    邵明扯了扯衣襟,正色走进内室,立在宝蓝色帷帐前行礼。
    小厮正在为邵庄系衣带,他微闭着眼,脸上有一丝少见的端凝,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眼角眉梢还残留着几分冷厉:“怎么这么早过来,何事?”
    邵明自觉咽下口中调侃的话,恭声道:“施小姐送信给您。”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邵庄脸上先是惊愕,听到施乔揭瓦那一段时不由忍俊不禁,眉间的沉郁褪去,笑着伸手:“信呢?给我看看。”
    邵明连忙把信递上去,他拆开一看,嘴角微翘:“这丫头还挺机灵。”
    “那天您被施阁老的事绊住,没去赴约,这段时间也没让人联系,施小姐怕是等的心发慌了。”邵明笑道。
    “手里有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让她慌一慌也好。”邵庄微微一笑,把信塞回信封里,吩咐小厮,“取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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