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庸的担心,张三花心里清楚。可她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串佛珠真的起了作用,她确实没有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妥。
    “庸哥儿,你且信我,我真的没事。”
    张三花的语气放柔,态度却很坚决。林庸知道她主意已定,自己是劝不动了。
    好在,这几日观察过来,三花的身体并无异样,应该暂时没什么问题。
    “那便启程吧。”
    下一步前进的方向是早就定好的,不是直直地指向上京,而是沿着大水泛滥的区域稍微兜了一下。这样一来,他们遭遇的抵抗力量会小一些,说不得还能顺路捡一些人。
    只是,这一兜,粮草的消耗更大了。
    “不急,到不了斛州,便对上京造成不了直接威胁,不能帮尊主解困。但对于我们,这一片可是种庄稼的好地方,盘桓于此反而是多有利处。你也可以顺势练练兵。”
    张三花觉得,林庸讲的很有道理。他们这一路都没碰上什么硬点子,但不代表再往北走一样好打。再加上又往汛营填充了不少新来的灾民,确实应该再练练。
    “只是,我们的粮草······”
    “你放心,有人比我们还急。”
    这个“有人”,就是福信。
    他随着张三花的大军一路北上,每到一个地方就出面讲经,安抚百姓,倒是给张三花他们省了不少事。因此,尽管知道福信跟着别有所图,又迟迟不肯说出另外那批粮草在哪,张三花还是放任这个和尚在军中来去自如。
    反正他想要打听什么机密也打听不到。
    而福信小和尚,在听闻大军又扎营准备多留几日的消息后,便紧紧皱起了眉头。
    按这个进度,他原来预计的直接攻入上京速战速决的结果就达不到了。一旦朝廷反应过来,派兵镇压,不管是调哪里的兵,都不是见好事。
    主要是,如果国夫人的大军一直走走停停,那有大概率会和朝廷的军队相遇在斛州。而斛州有一条大江,不管哪一方把桥斩断,都会使局势陷入僵局。
    这种情况,一旦西荒入侵,就算国夫人是真心勤王,奔赴过去也来不及。
    都是聪明人,福信一眼就看出,这是林庸在向他表示不满,因为他始终不肯透露粮草在何处。可若他真的把地址交出去,就真的再无牵制这些人的办法。
    心中矛盾,福信莫默念了好几遍般若经,终于做出了决定。
    “国夫人,福信小师傅求见。”
    听得传报,本来正盯着兵士操练的张三花微微一怔,随即问到:“庸哥儿呢。”
    “这个,林公子去了镇子上处理一些事情。”
    庸华帮虽然不是在各个城镇都有堂口,但正巧他们拿下的这几个都有。有庸华帮原本的人撑着,他们处理起琐事来就要简单的多。但再简单,有些事还是要林庸自己去处理的。
    稍微思考了片刻,张三花朝传信的道:“你让人把他引至大帐,我一会就去。”
    “喏。”
    这边交代好,张三花又把目光转向正认真操练的兵士,在她的目光下,所有人都收紧了肌肉。
    “分组对抗,输的给赢的洗一旬的袜子。”
    张三花并未大喊,但每个人都将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齐声应了一声喏。张三花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大帐走。
    等她离开了,有新来的兵士偷偷问旁边的人。
    “哎,这位国夫人当真那么英勇?我见她也就比一般姐儿高挑一些,又不是五大三粗,难道还真能以一当十不成?”
    被问的人是从闵城就入的伍,跟着张三花上了好几次战场,已经是对张三花的武力值五体投地了。这时听见有人怀疑,第一反应就是反驳。
    “你懂个屁!莫说以一当十,国夫人以一当百都成!”
    问的人自是不信,被问到有心解答,但现在对抗分组已然完成,他只得收声专心。
    他可不想帮人洗一旬的臭袜子。
    被怀疑的张三花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并不会在意。她现在只想知道,福信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是在林庸不在的时候来······张三花不禁有些怀疑福信是故意的。
    进了大帐,福信首先双掌合十行礼,张三花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就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
    “有话直说,绕圈子的就别说了。”
    虽说早有准备,但福信还是沉默了一下。
    “国夫人率直。”
    “三句不到重点就不用说了。”
    被噎了一下,福信丝毫不怒,反而笑了笑。
    “那贫僧就直说了,贫僧希望,施主能带兵直上,莫要再在路上多做停留。”
    张三花有些惊讶地看向福信,庸哥儿不是说这小和尚谨慎得很,从来不肯给一句准话。今个怎了,一点都不顾及了?
    啧了一声,张三花两手一摊,道:“快不了,烂摊子太多,需要收拾。”
    “国夫人,你既是勤王,那重点就应该放在上京。至于沿途的这些城镇,等到尊主归位,自然会好生处理。”
    “好个好生处理!”
    林庸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张三花偏头,就见林庸掀开门帘,脸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福信小师傅可知,我们现在停留的这个小镇是什么光景?”
    福信眉眼低垂,不说话了。
    见状,林庸冷哼一声。
    “先不说朝廷本就没有派发多少救济粮,就连批下来的那些,经过层层克扣已然连一半都不到。这小镇的县令更不是个东西,直接伙同粮商,直接把救济粮卖给了那些没良心的黑心人。截至今日,为了买一口粮多少人已然倾家荡产。他们想逃难,县令还不许,怕他们真的饿死,就每天派发一些清可见底的稀粥。你自己去看看,这些百姓现在就算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等朝廷派人来治理?怕是一镇的人要死完了!”
    福信念了几声佛号,低头不语。
    见他如此,林庸心里暗骂了一声秃驴,脸上露出假笑。
    “我夫人心软,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怕是要拿军中的粮草去填那些活死人的肚子。如此一来,军需不够,勤王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莫名被提及的张三花一愣,回想起林庸之前的话,眉头渐渐拢起。
    “五万石,可够?”
    林庸微微一愣,转眼看福信,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怔忡。
    “够。但再往前,可就不够了。”
    说这话时,林庸紧紧盯着福信,福信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唱了一声佛号。
    “国夫人有大善心,当有大福报。”福信抬头看了看气势冷冽的林庸,叹了口气,“贫僧不才,偶得灵光,这福报,或许在魑魅山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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