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假设与小心求证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栾飞本来就不是个随口放出空炮之人,既然敢提出这么个耸人听闻的见解,自然有一定的推理基础。
    不过,张涛却不这么看。
    张涛一厢情愿的把栾飞的观点当作哗众取宠,于是一听周正问话,不等栾飞回答,便冷冷一笑说:“栾飞,张某倒是知道你的那点推论!你不过是看见这二十五具尸体的首级都被人割走,因此就一厢情愿的认为肯定是这二十五人都是双颊刺字之人,对方为了掩饰身份,才把他们的首级全部割走,是不是?”
    周正听了,目不转瞬的盯着栾飞,虽然这种解释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是毕竟全部都是主观臆断,而这种判断进而推论出的结论却是可怕的,所以要是没有过硬的证据,周正宁肯从来没听过这种判断。
    栾飞却面色不变,镇定的说:“我有证据。”
    周正听了,目光一抖,盯着栾飞问:“什么证据?”声音竟然隐隐发颤了。
    栾飞说:“证据就在这二十五具尸体的后背。”
    “后背?”周正目露疑色。
    栾飞看了眼张涛说:“张观察经验丰富,何不亲自去查验一下这二十五具尸体的后背,看看有什么蹊跷?”
    其实栾飞本打算亲自去查看,但他刚才已经查看了一遍,这二十五具尸体已经连续停放了数日,如今天气炎热,都隐隐散发出了一种腐败的味道,因此栾飞实在不愿意再靠近尸体了。
    张涛听了,徐徐走了过去,接连查看了尸体,随着查看到第二具尸体的时候,脸色就骤然变了。他又赶紧查看了数具尸体,然后立住身子,望着周正,声音发颤:“大人,这些尸体似乎真的都是被刺配充军之人。”
    周正听了,倒吸了一口气,颤声问道:“有何凭据?”
    张涛说:“所有人的后背似乎都曾经遭受过剧烈的棍棒击打,看那状态,应该都是被打过一百杀威棒。”
    原来北宋自开国太祖赵匡胤以来便定下了刺配充军之人先要打一百杀威棒的规矩,除非个别打过招呼的人,或者家资丰厚有银钱孝敬管营的,其余都要吃这一百杀威棒的苦。
    这二十五人既然被送上了死路,肯定是不论潜在的背景,还是家资方面,都是一般。
    周正听了张涛的话,皮肉剧烈抽搐了一下,不论是劫匪还是押解人员,竟然都是刺配军人,这显然说明整件事就是个巨大的阴谋。那么这阴谋的主使者究竟是谁?周正浑身打了个冷战。
    周正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危险,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周正盯着栾飞,一字一顿的说:“栾公子,整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还望栾公子不吝赐教。”
    一侧的张涛,却忽然有了一种日了狗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水简直是太深了,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熬到了观察使的身份,现在忽然搅合进了这么一个超级大坑里,到时候势必会引发剧烈的冲突,而自己一介小小的观察使,搞不好就会出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下场。
    张涛好想立刻抽身闪人,甚至如果有可能,他宁愿花重金买来孟婆汤然后一碗都倒灌进去,把这些事情全部忘个干净。
    哪知栾飞却不这么想,当初既然是张涛把自己拉下了水,栾飞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张涛跟着一起趟这个浑水了。
    栾飞回答:“周大人,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周正问:“如何验证?”
    栾飞说:“侦查实验。”
    周正、张涛听了,都是诧异的问:“侦查实验?”
    栾飞见状,这才想起来,侦查实验可是个现代刑侦名词,这两个北宋人岂能明白?
    本着给北宋人普法的觉悟,栾飞深入浅出的讲解了起来:“所谓的侦查实验,是我们公门中人在调查某些案件过程中,为了证实某种条件下案件能否发生、怎样发生以及发生何种结果而采取的模拟、重演的方法进行的一项实验。”
    周正、张涛听了,都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周正想了想问:“那咱们都怎样进行侦查实验?”
    栾飞问:“首先,要先摸清这次梁中书给蔡太师送去的十万贯生辰纲,到底都是些什么?”
    周正听了,沉吟了片刻说:“这个不难。”
    栾飞又说:“第二,押解之人是挑着担而行,还是推车走的?”
    张涛说:“这个张某知道,据说去年押解之人走得太辛苦,谢都管专门给梁中书提了建议,所以今年押解之人都是推着独轮车上路的。”
    栾飞点了点头说:“这就好办了。”
    一行人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厨子早已备好了筵席,周正亲自给谢都管设宴接风,而张涛奉命领着栾飞等人自去吃喝去了。
    那谢都管本来面色不冷不淡,但周正早有准备,小心说着一些奉承的话。
    周正本来就是进士出身,又在官场混迹多年,说起话来自有一套手段,谢都管见状,本来对周正的一些成见,似乎消逝了一些。
    等到宴席散了,亲随早已把备好的礼物送来,周正把下人都遣散了,把礼物呈上。
    谢都管见了,一张老脸这才绽放了许多。
    周正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低声说:“谢都管,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谢都管帮忙。”
    谢都管望着周正,笑吟吟的说:“周大人有何难事?尽管直言。”
    周正小心翼翼的问:“如今生辰纲的下落,一直杳无音讯。下官猜想,这些劫匪胆敢铤而走险,不过是为了一个财字,因此总有一天需要花销出来。因此,下官冒昧请问一下,谢都管能否把生辰纲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这样下官回头布置一些线人,在济州府各个赌场、烟花之地格外留心一下,也许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呢。”
    谢都管听了,看了看周正,说:“倒是难得你这么用心。”
    周正恭恭敬敬的说:“还望谢都管帮忙,事成之后,下官必有重谢。”
    谢都管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既然周大人如此用心,我岂有不帮忙的道理?”当即把生辰纲的详细情况说了出来。
    周正早有准备,忙不迭的取出纸笔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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