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与科学本来是一对孪生兄弟,自远古时期开始,两者既相生相随,又不死不休,数千年来始终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当然,在人类历史长河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里,神棍始终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北宋末年,虽然中华民族的四大发明均已出现,但神棍仍然堂而皇之的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大到庙堂,小到市井,无不生存着大量的神棍。
    这些神棍有的名动全国,甚至成为了皇亲国戚的座上宾;有的名震一乡,被市井之民热烈的崇拜着。
    何鼎今年五十一岁,原籍何处谁也不知,大约一年之前来到郓城县,接连施展扶乩之术,并屡屡应验爽,短时间内在郓城县一带声名鹊起,名震一方。
    所谓的扶乩之术,通常的操作方法是乩人拿着乩笔不停地在沙盘上写字,口中念某某神灵附降在身。术士制丁字形木架,其直端顶部悬锥下垂。架放在沙盘上,由两人各以食指分扶横木两端,依法请神,木架的下垂部分即在沙上画成文字,作为神的启示,或与人唱和,或示人吉凶,或与人处方。
    在北宋时期,扶乩之术在读书人的圈子里颇为盛行。
    读书人参加科举之前颇为心虚,于是通过扶乩之术占明吉凶,给自己增加信心。同时,扶乩之术写出来的字句,多为文笔古典之作,因此自然而然容易引起读书人的喜欢,即便是那些打心里不信扶乩之术的,也常常自行操作一下,以作娱乐消遣之用。
    不过,谁也没想到,栾飞这次竟然要把扶乩之术用在破案缉凶上。
    这天一大早,栾飞就派遣手下把何鼎等人请到了县衙侧厅里,径直请到里间看茶,然后把一干人等打发出去,只留宋英在外把守。
    何鼎一袭道袍,此时端坐在那里,故作高深的品着香茗,一双精深的眸子却暗地里打量起了栾飞来。
    近段时间栾飞声名鹊起,也引起了何鼎的注意。就算栾飞今日不把何鼎请来,何鼎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见识见识这个栾飞。
    结果刚巧栾飞竟然派人来请了,何鼎也就没有了以往的客套,很是爽快的应约。
    一盏茶毕,何鼎终于打破了沉默:“贫道早就听说栾都头少年英雄,十分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栾飞笑了笑说:“师傅严重了。”
    何鼎审视了栾飞一眼。
    他刚才观察了半天,也想了半天,但实在猜吧透栾飞请自己前来的用意。
    照理说,一般这种年少得志之人,往往个性张狂,对什么扶乩之术之类的东东打心里鄙视。
    何鼎问:“栾都头请贫道来,有何赐教?”
    栾飞问:“师傅出场一次,卦金几何?”
    何鼎眯着眼睛看了看栾飞,徐徐的说:“栾都头想要问什么事?”
    栾飞说:“栾某就先问这件事。”顿了顿,又说:“栾某是个爽快人,希望师傅也爽快一些。以后,咱们的路长着呢。”
    何鼎听了,精光一闪,随即消逝而去,他看了看栾飞,淡淡的说:“不一样,有时候一卦一二两银子,有时候一卦三五两甚至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栾飞听了,从怀里取出一锭一百两的银子来,推了过去。
    何鼎见状,微微变色,盯着栾飞问:“栾都头此举何意?”
    栾飞淡淡的说:“近段时间县城有一伙无恶不作的劫匪,总是深夜之间破门而入劫夺平民财物,想必师傅对此也早有耳闻。”
    何鼎听了淡淡的说:“缉捕盗贼劫匪,可是都头的分内事。”
    栾飞一笑说:“自然是我的分内事,但也需要师傅的配合。”
    何鼎微微诧异问:“都头何意?”
    栾飞说:“这里有一段话,还望师傅代为给神灵转达一下。”
    何鼎看也不看,冷冷的说:“神灵居高望远,自有定夺,神灵的旨意,岂是我等凡夫俗辈能够代为操办的?”
    栾飞看了一眼何鼎,不禁暗暗佩服何鼎的决断。
    要说一百两银子也是一笔巨款了,只要意志稍微松弛一些的,都会陷入巨大的犹豫之中。但何鼎显然在顷刻之间就做出了判断,一旦顺从了栾飞,那就等于无形之中承认了所谓的扶乩之术乃是子虚乌有招摇撞骗的把戏,这岂不是等于自己砸了招牌?况且栾飞本来就是县衙的都头,今天两个人合作愉快,怎么着都好商量,回头撕破脸皮,栾飞就可以用这件事为口实,直接以神棍论处,把自己抓进牢房。
    何鼎冷冷的看了一眼栾飞,徐徐站起身来说:“栾都头,要是没别的事的话,何某就此别过。”
    栾飞听了,呵呵一笑。
    其实何鼎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一双眼睛的余光仍然在时刻紧盯着栾飞,他本来以为栾飞肯定会软语相求,没想到栾飞竟然冷笑相对,不禁奇怪,当即收住了脚问:“栾都头何故发笑?”
    栾飞哂笑一声说:“世人都说做师傅这一行的,全部都是世事洞察、人情练达的人精,栾某今日一看,不过如此。”
    何鼎听了,盯着栾飞,微微怒道:“此言何意?”
    栾飞冷冷的说:“只笑师傅未免太不识时务了。你的那套把戏,究竟都是什么流程,栾某都是一清二楚。栾某今日请你来,不是树敌,而是结盟。师傅既然能在这一行崭露头角,自然对郓城县的局势时刻了然于胸,栾某的能量如何,想必师傅肯定心里有数。既然如此,师傅究竟是非得要跟自己的未来过不去呢,还是提前为自己的未来多铺一条路呢?”
    何鼎听了这话,脸色接连变幻,显然被栾飞这番话触动,只是一时之间难以下定决心与栾飞合作。
    栾飞站起身来,指了指一百两银子,淡淡的说:“一百两银子就在这里,师傅要是诚心与栾某结盟,那就请收下银子,然后帮栾某代为把这张纸上的内容转达给神灵,这样不但栾某感激你,那伙劫匪落网后,郓城县的数万乡亲父老也会感激你。师傅要是固执己见,栾某相信,愿意与栾某合作之人还是有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何鼎顿时怒气上涌,盯着栾飞喝道:“你......你敢威胁我!”
    栾飞反唇相讥:“就威胁你了,你能奈我何?”
    何鼎怒道:“我要把你公然亵渎神灵的事情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栾飞听了这话,忽然诡秘一笑,仿佛看傻子似的看着何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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